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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低頭回答,講起了一段故事:“事情經過是這樣——大約三百年前,寧真皇后去世,安武帝曾下密旨將六器作為陪葬,埋藏在皇陵深處。誰想時隔兩百年後,朝中出了一位離經叛道的皇子,他和一名女將軍私奔闖入皇陵,誤入寧真皇后墓穴,將開國六器一半毀壞,一半盜走,其中就有那柄尊貴無雙的純鈞劍。再後來幾經周轉,純鈞劍流落到了龍虎山道派,又歷盡波折,終於是在數年前回歸司天監,罪臣接掌司天監之時,前任大提點便將這一柄舉世無雙的寶劍交付給了我,由我保管。”

  燕帝同薛睿對視一眼,對於她的說辭半信半疑,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她敢將純鈞劍拿出來,以此作為說服他的籌碼,足可見她一定是知道有關開國六器的秘密的。

  燕帝頗為心動,難掩好奇地問她:“這純鈞劍,究竟有何用處,堪稱國器?”

  余舒淡然一笑,語氣不無矜傲道:“舉凡我大安子民,鮮有人不曾聽聞當年聖祖皇帝開闢山河的史詩傳說,但也有一則傳聞秘而不宣——聖祖皇帝能夠一舉奪得天下,憑藉的正是開國六器的威力。此六器者,一為書,一為劍,一為尺,一為鼎,一為如意,一為羅盤,俱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開國六器隨著寧真皇后的逝去演變成了一團迷霧,經過了三百年,這世上就連能夠完整叫出它們名字的人都所剩無幾。安武帝的後世子孫違背祖訓,私自從皇陵取出《玄女六壬書》,篡改了它的內容,在其背面加注了一篇《治國要術》,又一部奇術《太骨神課》。

  ——指掌天下是玄女書,無堅不摧是純鈞劍,斗轉星移是七星尺,圓融智通是太清鼎,逢凶化吉是石如意,鎮守山河是伏羲盤。

  這是余舒親眼目睹過雲華仿造的玄女書上的內容,寥寥幾句,卻涵蓋了開國六器的威力,震撼人心。

  “純鈞劍之所以稱為開國之器,除卻它本身就是一把神兵利器之外,它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用處。”余舒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再次抬頭看向皇帝。

  燕帝豎著耳朵。聽得聚精會神,正到關鍵的地方,她卻不肯講下去了,他於是催促:“你接著說。”

  余舒輕輕搖頭,眼中藏笑,氣定神閒地提醒他:“陛下,事關安朝太平昌盛三百年的隱秘。罪臣若是泄露給您聽。豈不是成了賣主求榮之輩。”

  聽她軟語要挾,燕帝氣地一樂,伸出一根手指虛空向她頭上點了點。轉過頭去與裝聾作啞的薛睿道:“你聽聽,你聽聽,這是要逼朕先答應她的條件呢,你來說。朕該不該如她所願?”

  薛睿扭頭看了一眼余舒,滿面無奈地向燕帝搖搖頭。道:“她的脾氣一向乖張,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君上莫怪,要讓臣弟來說。您不如就先應了她,聽聽她還有什麼說辭,如果她言之有物也罷。如果她與您使詐,您亦無需守諾。介時臣弟與她同罪就是了。”

  燕帝如何會聽不出他言語中的袒護,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道:“朕答應的事,豈有反悔的道理,”說著,他朝余舒抬了抬下巴,中氣十足地說道:“朕就答應你,留得劉曇一命。”

  余舒眼中有異光流轉,頃刻間便收斂了矜傲的姿態,沉吸一口氣,屈膝跪下,雙手過頂深深拜倒在地,口中長呼:“吾皇聖明,臣余舒誓死效忠,有違此言,便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屍之懲。”

  燕帝滿意地笑了,能夠收服這樣一個世間少有的奇才為己所用,不得不說是頗有成就感。這正是由於余舒沒有一開始就向他俯首帖耳唯唯諾諾,她先前的矜持與自負,反而讓她此刻的臣服顯得可貴了許多。

  “很好,起來說話吧。”

  “謝聖上。”余舒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一手撫平衣擺,簡短整理了儀態,這才垂著頭恭恭敬敬地說話:“方才說到純鈞劍的另一個用處,就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件開國之器——《玄女六壬書》。”

  開國六器最大的秘密就隱藏在《玄女六壬書》上,但是,她不會真地將它告訴燕帝。她破命人的身份,就應該隨著安朝的滅亡一起成為過去,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玄女書身為六器之首,說是一部天書也不為過,當年寧真皇后掌握玄女書,知盡天下事,萬事萬物在她眼中,根本無所遁形。使用玄女書,她可以推算未來,回望過去,那是真真正正有了神仙的本領,本不該存於人間的奇蹟。”

  她最善於編織謊言,騙皇帝,也不是頭一次了。

  “然而物極必反,寧真皇后屢次窺探天機,終於招來天罰,她雖母儀天下,又深得安武帝厚愛,所育子息卻接連夭折,一生無後,最終芳華早逝,以此償報。”史書上確有記載,寧真皇后先後生下過兩子一女,卻沒有一個孩子活過五歲,最後繼承安武帝皇位的是一個不知名的嬪妾所生的皇子。

  “所以寧真皇后死後,安武帝痛心疾首,於是將六器隨她陪葬,以免睹物思人,也是為了防止後世子孫濫用國器,招致不祥。但是為了穩固江山社稷,每逢傳宗接代新君即位之際,就會有一任大提點進入皇陵深處,開壇祭祖,使用《玄女六壬書》占卜國運,以此延續太平盛世。”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連她都不清楚安武帝當年為何會同意將六器作為寧真皇后的陪葬,是愧疚,還是忌憚?他大概也想不到後世子孫會違背他的遺願,擅自取用《玄女六壬書》吧。

  “玄女六壬書,”燕帝默默念叨,這短短几個字仿佛帶著魔力,誘惑著他心中的慾念,讓他不假思索地脫口問道:“此物現在何處,是被當初那名皇子偷去了,還是毀掉了?”

  他當然希望這樣的寶物沒有毀壞,若能借用它的威力,何愁他的江山不能世世代代永傳下去。

  “可惜,它遺失了,不過不是被那名皇子盜走,而是另有一段原由。”余舒搖頭嘆息,聲音中暗藏著一縷難以察覺的苦澀,“正因為它的遺失,司天監未能盡職盡責,無法推算出百年之後,會出現您這樣一位驚天動地的至尊。”

  這一句不像恭維的恭維,卻逗笑了燕帝,看著她的模樣越發順眼起來。薛睿的目光也在余舒身上打轉。心中有喜有酸,他的阿舒已經從一個至情至性的姑娘蛻變成了一個睿智堅忍的女人,可想而知這些年她的經歷,可恨他沒能守護她經歷那時成長的痛楚。

  “純鈞劍是在百年前遺失的,玄女書則是在大約三十年前,寶太年間失竊。”余舒陳述道:“據朱大提點所說,那盜竊玄女書的賊人。必然同百年前那名叛逃的皇子有所牽連。只是對方神出鬼沒,得手後就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無從抓捕。這些年。司天監一直都在暗中苦苦尋找《玄女六壬書》的下落,然而直到五年前,才有了新的線索。”

  燕帝沉思片刻,忽然接過了她的話尾:“你口中的線索。難道就是純鈞劍?”

  余舒神情複雜地抬頭望了一眼皇帝,苦笑:“皇上猜到了。不錯,欲知《玄女六壬書》的下落,就要從純鈞劍上查找線索。”

  燕帝這時才意識到,余舒願意獻上純鈞劍。究竟意味著什麼,思及此處,他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心跳也一拍重過一拍。於是,他微微闔上眼。靠進身後的椅背,放鬆了手腳,放慢了呼吸,冷靜地考慮了一會兒,免得自己被情緒左右。

  再睜開眼,他已是拿定了主意,雙目擒住了余舒,說道:“朕欲重新任命你為司天監大提點,許你高官厚祿,你可願為朕追查尋找《玄女六壬書》?”為了他的江山穩固,此物他勢在必得。

  余舒面不改色道:“臣並無十分把握可以尋回玄女書。”

  燕帝聽出她話中意願,朗聲笑道:“只要你盡力尋找,三年五載不成,那便十年八年,總有一日可以找到。”

  有這一句話,放寬了期限,等於是說就算她找不到,也不會治罪於她。再換言之,只要她一日沒有找到《玄女六壬書》,燕帝就一日不會擱淺她。

  余舒的目的終於達到了,便不再說廢話,當即應承道:“臣領旨。”

  燕帝心情大好,今日見過余舒,不光是得知了安朝開國六器的秘密,另有收穫,於是乎不等他們離去,便叫了秉筆太監進來,當場擬一道旨意,重啟司天監,任命余舒為大提點,比照前朝舊制放還她職權,暫定為一品朝臣。

  那邊擬旨,這邊燕帝又好奇地問起余舒話來:“朕償聽聞余卿傳言,說你師從仙家,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果真?”

  余舒啞然失笑,“民間傳聞多為誇大,不過臣的確是拜過一位老神仙為師,承蒙他老人家啟智開悟,略比凡人通透幾分。”

  “哦?那你都會些什麼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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