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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炎這樣想著,心裡就更加熱乎乎的,腳底下邁的也就更有力了,腳面上那種麻木啊,還有疼痛啊,都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阿炎的腳步聲剛在所長休息室的門外停住,門就立刻打開了,劉科長那張可親而帥氣的臉出現在門後。阿炎努力平息住自己的心跳,張嘴就問出一句:“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呢。”

  劉清遠無聲地笑著,一把把阿炎拉進屋子裡,順手關上房門:“小傢伙,怎麼這麼大的脾氣啊?我就不能來看看我的表妹啊?”說著把沙發上的大袋子解開,袋口衝著靠裡面牆邊的床鋪上嘩啦一聲,一大堆的五彩繽紛就在床上散開了。

  劉清遠接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拍在阿炎手裡:“冬天太冷了,寄回老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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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阿炎在此之前還從沒有睡過鴨絨被子,甚至,連見都沒有見到過。所長休息室里的床也跟老家的火炕不一樣,底下不用鋪褥子,睡上去竟然顫顫乎乎的哩。阿炎不知道床上是鋪了海綿墊子的,十多年以後人們給這種床起了一個很洋氣的名字,叫作“席夢思”。

  劉清遠很細心,早在床上鋪上了一塊厚厚的白羊肚毛巾。鑽出被窩穿衣服的時候,又手腳麻利地把毛巾抽出來放在自己的公文包里,沒有讓已經累極睡著的阿炎看到。那雪白的毛巾有臘梅怒放般的幾片嫣紅,是阿炎的處子驗證。

  劉清遠穿上尼子大衣,俯身輕輕在阿炎的臉上吻了一下,帶上門走出招待所的大樓。天還沒有大亮,藍藍的天空中還閃爍著幾顆寒星,東方的天際盡處有一縷帶狀的瓦灰色,那是太陽就要升起的前兆。

  來到車子旁,劉清遠呵了呵凍的發麻的雙手,掏出鑰匙打開後備箱,把那塊毛巾掏出來,站在寒風中欣賞了一小會兒,再仔細地疊成方塊,放在後備箱最靠裡面的角落裡。劉清遠蓋上後備箱,打開車門,啟動發動機,一邊等著熱車,一邊將上身向後深深地埋在駕駛椅的靠背上,點燃一支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對自己很驚奇,這麼大的菸癮,在所長休息室里呆了近一天一夜,竟沒有想起來吸菸。不但沒有吸菸啊,他還用王連甫的牙具刷了好幾遍牙呢,怕阿炎聞到自己嘴裡那股濃濃的菸草味道。

  劉清遠愜意地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習慣性地揉一揉太陽穴。但他馬上發現自己的這個動作是多餘的,他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睏乏和疲累的感覺。不像以前陪著主任韓得寶打通宵麻將,一個晚上下來,累得骨酸筋麻,就像大病一場般的難受。昨天一夜的工作量比打通宵麻將大多了,但竟一點也不感到疲累呀,這麼一大早被冷風一吹,反而更加神采奕奕。通過一夜的鏊戰,劉清遠又看到了自己幾年前的活力四射,證明了自己的精力不但沒減,甚至連巔峰狀態還沒有到呢。

  天使般的女人啊,真好。劉清遠自己無聲地笑了,搖了搖頭,踩離合,掛檔,踏油門,松離合,屁股後面冒著白煙離開了濱海市第一招待所。星期一了,王連甫這小子就要來上班了,希望阿炎這個可愛的小傢伙不要太貪睡,讓老王進去看到啊。不會的,當然不會。像阿炎這麼機靈的女孩子,在城裡也很少能見到幾個,她怎麼可能睡過頭呢。想著阿炎那發散出幽幽香氣的少女胴體,和一整夜的旖旎風光,劉清遠在甜蜜蜜的回味中同時感到一絲沉重,那是對阿炎的憐惜,也是對她以後日子和生活的責任感。

  劉清遠走的時候,阿炎其實是醒著的。她知道他是有家室的,而且還是國家幹部,有著太多的事要做,肯定不會總是這麼陪著自己的,她很懂事,她知道這一點的。在農村,像她這樣一個女孩子,貞操給別人拿走了,這意味著什麼,阿炎也知道。這就意味著,她阿炎以後只能一輩子跟著這個“表哥”了,再也不能嫁給別人了。嫁給任何一個男人,只要在新婚之夜發現自己不是女兒身了,即使不打死自己,這一輩子的生活也是沒法子平靜地過下去了。這一點阿炎也是知道的,因為自己的一個遠房表姐結婚時被表姐夫發現已經破身,成家後幾年來就是三六九地挨打,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整天以淚洗臉。

  但阿炎不在乎這些。因為她自己心裡有數,自己這一輩子就交給劉清遠了,不會再跟別的男人上床了。劉清遠娶不娶自己,阿炎還沒有想這麼多,她還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羞澀回味之中。有人愛,有這麼好的男人喜歡自己,這可真是一件令人心碎的感覺啊。阿炎相信,只要劉哥是真的喜歡自己,時間長了,他會想辦法離婚娶了自己的。她不想催他,她只想對他好,那就足夠了,她堅信,劉哥肯定會自己處理好的,那一天最終會降臨的。

  當劉清遠發動車子的時候,阿炎就已經起床了,迅速地穿好衣服,把鴨絨被子疊好擺正,再把床單扯一扯平。她看到床單上乾乾淨淨地沒有什麼遺痕,不禁感到有些驚詫,但這驚詫瞬間就消失了。阿炎聽到了院子裡汽車發動的聲音,但她沒有跑到走廊里的窗前去看。她想,過不了多長時間,“表哥”還會再來的,她捨不得他,他也更捨不得她呢。

  看看窗外,走廊里還黑乎乎的,離天亮大約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阿炎把劉清遠送來的一大袋東西全部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過目欣賞。兩件軍用貼身棉襖,不用說是給爹爹和娘的,一雙尺寸不大很厚實的橡膠底棉鞋,那是可著弟弟的腳買的。還有一件鵝黃色的機器織的毛錢衣,那是給自己準備的呀;還有一堆罐頭,那是“表哥”讓老家的親友們嘗嘗鮮的。在這個一切憑票供應的年代,這些東西都是多麼地稀罕呀,鄉下的老人們有許多是一輩子也沒有見過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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