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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漢子就是劉清遠的司機阿福。阿福把飯盒往案板上一放,瞧著阿炎說:“底下一格放酸辣米粉,上面一層四個蒸餃。”

  阿炎瞧了阿福一眼,阿福卻把眼光閃開了,頭扭向了別處。阿炎默默地為了盛好米粉和蒸餃,蓋上飯盒的蓋子。阿福拎起飯盒,舒開手掌,把五角錢的票子拍在案板角上,轉身快步地走了。阿炎“唉”了一聲:“找你錢!”

  阿福回頭笑了一下,腳下沒停,早到了車前,打開車門鑽進去了。

  阿炎想要追上去,但終於沒有動。她感覺到是因為自己強制性找零錢的行為,把那個穿皮鞋的人給傷了,他才不再到攤上來吃早餐的,現在要是再把這個司機攆跑了,就更不會見到那個人了。她還本來要問問阿福,那個穿皮鞋的科長為啥不來吃,非要把飯帶回去呢?但最終也沒有問。

  從那以後,阿福和他的車總會按時停在巷口,阿福總會拎著那個雙層不鏽鋼飯盒,笑嘻嘻地站在阿炎的案板前。日子就這樣從容不迫地過著,阿炎的早餐攤也就在藹藹的晨曦中,迎來送走每一天的日出。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阿炎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到七點十五分的那一刻,她準會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來看向斜對面的街角。奇異的很呀,阿炎的目光這時就像一根神奇的釣魚鉤,一放到水裡,立刻就把魚兒拽到水面上來了——每次阿炎的目光剛剛落到街角,那輛黑色小轎車就準會出現,真的像是被阿炎的目光釣住了,硬硬地拉到巷口這邊來的。從阿炎把目光拋出去到把轎車釣過來,前後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五秒鐘。

  直到有一天,阿炎的目光拋出去後,好長時間也收不回來。那個該死的黑轎車,和開車的那個該死的阿福,整個早晨都沒有被釣上來。

  在阿炎的意識中,認為那條黑魚一定是在別處吃飽了食兒,這才再也不會來咬她的鉤了。那麼,除了她阿炎之外,誰還會給它食兒吃呢?

  劉清遠的妻子回來了。

  劉清遠和妻子常燕是大學的同學,他跟常燕一個系,但比她高兩級。常燕的父親常明發是濱海市的革委會副主任,在本市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按照常燕的學習成績,本來是考不上大學的,但那個時候時興保送,根紅苗正的常燕就理所當然地被保送上大學了。

  剛剛入校不久,常燕就在系裡舉辦的歡迎新生入校周末舞會上認識了劉清遠。在看到劉清遠的第一眼,常燕就立刻著了迷,瘋狂地愛上了這個來自農村的土包子。劉清遠雖然來自農村,但在大學校園裡呆了三年,已經甩掉了滿頭的高梁花子,出落得玉樹臨風彬彬有禮了。劉清遠一米八二的個頭和標準的舞步,還有他眉宇間若有若無的一絲憂鬱,都讓剛剛離開家門步入高校的常燕為之迷戀不已。

  瞧啊,他在微微皺起眉頭的時候,是那麼的深沉,那麼的有韻味啊。常燕家境優越,她不知道劉清遠之所以經常皺起眉頭不是為了扮酷,而是在為一年後的畢業出路發愁。

  在那個舞會上,常燕擺脫了幾個試圖糾纏自己的高年級男生,徑直走到劉清遠跟前:“嗨,我有事找你。”

  劉清遠愣了一下,看看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女生,想不起來從哪裡見過她。他的舞伴見他有“熟人”找,就知趣地笑了笑,獨自走開了。劉清遠退到舞場邊上,常燕緊緊地跟了上來。劉清遠不失禮貌地對常燕笑笑:“你說……你找我有事?”

  常燕歪著頭:“是啊。”

  劉清遠的眉頭又皺起來了:“我們認識嗎?對不起……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常燕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腳,嗤嗤地笑著。她最討厭女孩子做這個動作了,因為在上中學的時候那些來自農村的女同學們都愛這樣擺弄自己的衣腳,並嗤嗤地傻笑。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這樣一個場合,在這個令自己著迷的男同學面前,她竟然不經意地做起了這個令自己不恥的動作!

  不過,常燕是見過大世面的,她只不過為自己的扭捏羞愧了一下下,就馬上放下手裡的衣角,自然起來了:“不用說對不起呀,我也不認識你。我是剛上大一的常燕,你叫什麼名字?”

  這回輪到劉清遠扭捏和羞愧了。從來不認識?那……那怎麼會直接找到自己,並聲稱找自己有事?這可真是有點奇哉怪也。劉清遠皺了皺眉頭,試探地問:“我是大三的劉清遠。那麼,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呢?那倒沒有什麼關係,反正大家都是同學,不用不好意思。”

  常燕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很會調整自己,這一次笑得很大方很得體,再也不是像農村同學那樣嗤嗤地笑了):“我沒有認錯人呀?我本來找的就是你。”

  劉清遠更加奇怪,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作為大三的學兄,他當然不願意在新同學面前顯示出自己的不老練,就聳了聳肩(那是從蘇聯電影中學來的鏡頭,劉清遠始終認為這是男人最酷最有品味的動作):“那好吧,你說你從來不認識我,又說你沒有認錯人,還說你找我有事。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你是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需要一個男士的幫忙?”

  這一段話說出來,劉清遠的自我感覺變得大大良好,仿佛自己已經成了電影中最有地位的莫斯科大公,至少也是一個很有身份的男爵。於是,他的胸脯就挺得更直了,開始咄咄逼人地直視著面前這個不明所以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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