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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相思門密宗上的記載,和崔魏的族史並無太大差別。

  這麼多年下來,崔魏門內的規矩早已改變。如今的崔魏,分為崔門和魏門,崔門門主才是真正的族長,執掌勢力的事務,都是以能力當選。而魏門門主才是嫡子嫡孫繼承,承擔傳宗接代的任務,還常常和世交聯姻,鞏固崔魏勢力。說白了也不過是個比較有權的傀儡。

  所以,崔魏的每一任少主,雖然姓崔,卻都是由姓魏的人生的。崔翊並不是現在門主崔衡的兒子。

  崔魏能夠成為北方霸主,和選門主時“能者居之”的原則是分不開的。

  比如現在這位崔翊少主,他能年紀輕輕地坐穩少主的位置,也是踩著無數人的屍體才走到今天的。

  這樣一個人,是南門欽篩選之後,整個江湖上最適合託付白澤的人。

  在這個江湖上,唯一擁有權力、執掌一股大勢力,又不用傳宗接代的青年,只有崔翊。

  但是,當初北靜問起來的時候,南門欽的說法卻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說:“你想一下,崔魏那種鬼地方訓練出來的少主,從小連一隻兔子都不能養的可憐怪胎,撿到這麼漂亮乾淨還聰明的一個少年,難道不會當寶貝一樣寵著?”

  這話雖然說得不怎麼好聽,卻很有道理——崔翊從小到大,養過的最溫和的動物,是一條爪牙有毒見血封喉的黑貂。

  ☆、雪地(下)

  崔翊要問南門欽的事很簡單。

  但是問起來頗為複雜——尤其是在白澤還一手抓著一把芙蓉糕另一手攥著崔翊衣角的情況下。

  崔翊低聲哄著白澤放手的時候,南門欽就站在一旁看著。

  他對這個其實應該叫藺君竹的人,一點都不陌生。

  他小時候甚至還抱過他。

  南門欽有時候會相信,這世上是有所謂命運的。他和他,曾是一樣被捧在手心裡的少爺,但是自己今天能站在這裡,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執政王爺而活著,而他藺君竹,卻只能被洗去所有記憶,渾渾噩噩的活著。

  也不是不好,其實在某些夜深人靜的時刻,他也會想,下一輩子,不生在王侯家就好了。

  但是,大部分時候,他還是那個佇立在朝堂上的南安王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必須承擔的責任,也有不能忘卻的過去。要想什麼都不背負地活著,就要和過去的一切全部斬斷。

  其實,南門也知道,藺家剩下來的那些人里,也有對自己的做法很不滿意的。

  但是,南門欽還是或多或少地促成了藺君竹的失憶。

  留著記憶有什麼用呢?難道他還要去找皇帝報仇不成?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那麼公平,自古以來,為了帝王家的臉面,犧牲的那些人還少麼?

  藺家,也不過是在帝王光輝的形象背後被隱藏的無數冤魂之一罷了。

  南門欽做的,只不過是將藺君竹從那些不堪的往事裡解救出來,給他一個乾淨如初雪之後大地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沒有壓在他肩上沉重的仇恨,沒有被污辱被害死的藺蘭君,沒有含冤慘死的父母,沒有在風雷堂里沾染的滿手血腥……

  他南門欽不能讓藺家的冤情昭雪,只能還他一個無憂無慮的起點。

  只有經歷過血腥和仇恨的人,才懂得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有多幸福。

  所以雷乾沒有異議,所以北靜也沒有異議。而此刻站在南門欽面前的崔翊,也不是來抗議的。

  他只是說:“王爺,我想知道無憂的記憶,是被壓制了,還是被洗去了?”看南門欽有點疑惑,他補充道:“無憂是我給君竹起的名字。”

  不愧是崔魏的少主,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已經查清楚白澤的身份。

  南門欽挑起眉毛,淡淡道:“很好聽。”

  崔翊勾起唇角笑了笑,仍然等著南門欽的回答。

  “他練過龍髓功,被人在龍蛻之日重傷,所以記憶混亂,我用天香豆蔻壓制了他的記憶,十年之內應該不會想起來。”南門欽淡淡答道。

  崔翊得到想要的答案了,道了聲謝,將崔魏送來的年禮單子奉上。

  南門欽單手接了過來,他手腕很細,膚色是病態的蒼白,垂下眼睛的時候,給人一種優柔寡斷的錯覺。

  崔翊靜靜地站在他旁邊,忽然轉過臉去,看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吃著點心的無憂,無憂穿著他最喜歡的紅衣,盤在椅子上,抓著一把點心。殺手的直覺讓他敏銳地察覺到崔翊的目光,轉過臉朝崔翊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崔翊小的時候,作為崔魏少主的候選人,受到的訓練是很殘酷的。那時候所有的人都告訴他,他之所以吃這樣的苦頭,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能做崔魏門主,橫行江湖,叱吒風雲。

  然而這一瞬間,崔翊忽然明白,也許以前他吃的那些苦頭,只為了今天,他能夠站在這裡,看著那個對自己笑得如此燦爛的少年,並且擁有保護這個少年的力量。

  “如果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你會怎樣做?”

  說話的是南門欽,心機深重的王爺手上仍然拿著年禮單子,半眯著細長眼睛,看著崔翊。

  崔翊勾唇,笑道:“如果他願意,不管他想幹什麼,我都陪他一起。”

  “如果他不願意呢?”南門欽幾乎是有點促狹的追問。

  “我會讓他願意的。”

  因為是荊棘叢中長大的崔魏少主,因為性情涼薄,對什麼都興致不高,所以一旦遇到想要的東西,更會緊緊地抓在手裡,就算用盡所有卑鄙手段,也絕不會放手。

  這一切只因為,他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喜歡

  番外:喜歡

  大當家和乾少在十二月的第一天趕回了雷虎門。

  因為不方便在外面過年的關係——而且雷五和雷大的矛盾也解除了,所以雷虎門的一大幫子人,就帶著江南的一整船的江南特產回了雷虎門。

  他們沿著古運河,一直走水路到衍州,在衍州上岸,改旱路,回雷虎門。

  上岸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到處都是雪,他們在衍州選了一家客棧住下,因為某些特別的原因,雖然客棧里十分空曠,但是雷虎門的一行人還是只選了三間客房,其中,乾少和大當家同住一間,雷五和雷大同住一間,同行的“古玩鋪子老闆”雷秦一個人住一間。客棧老闆滿頭霧水——看這幫人穿得也挺華貴,為什麼要這樣省錢呢?

  大當家在乾少找雷五說話的時間裡,迅速地跑到客棧後院的水井邊,打了一桶水,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他在那裡遇到了和他目的相同的雷大,後者身為少林的俗家弟子,提起一口氣,大吼一聲,將一桶又一桶冷水當頭淋下,如此氣魄,讓躲在一旁偷偷看著的大當家很是汗顏。

  在雷大走後,大當家偷偷洗了個澡,又偷偷溜回了客棧房間。

  乾少進門的時候,他已經縮在床上瑟瑟發抖了。

  乾少慢條斯理地用客棧小廝送來的溫水洗了臉,又泡了腳,然後,坐在了床上。

  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大當家縮在被子裡,竭力地板著一張臉,但是跟著他一起發抖的床已經出賣了他。

  乾少勾唇,露出一個笑容:“大哥,我有這麼可怕嗎?”

  “沒沒沒……沒有。”

  乾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手伸進被子裡,碰到了大當家像冰一樣涼的手臂。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聰明如他,短時間內已經想出了前因後果。

  “大哥因為今晚要和我一起睡,所以去洗了冷水澡?”乾少面色不善地問。

  大當家為了顯示自己在聽,艱難地坐了起來,仍然縮在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一個糰子,一臉嚴肅地點頭。

  乾少臉上的表情頓時複雜了起來。他抬起手,大當家以為他要動手,往後一縮,但,還是被抱住了!

  大當家有點茫然地任由他抱著,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情況。

  “對不起。”

  抱著他的青年這樣說著。

  “是我忘了告訴大哥,不洗澡也沒關係。”

  風塵僕僕也沒關係,總是胡思亂想也沒關係,板著臉也沒關係,手上有繭子也沒關係,不懂得詩詞也沒關係,喜歡看三千錢一本的戲本並且把上面的故事奉為榜樣也沒關係,揣著幾百兩銀子逛集市、老是喜歡清點自己藏在床底下的東西而且越清點越自卑,也沒關係,喜歡搜集奇怪的東西、被人撞破了還惱羞成怒,還是沒關係……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這樣的你,所以只要是你,統統都沒關係。

  -

  “大哥,你知道你從江南帶來的那個抱枕去哪了嗎?”

  “……”茫然。

  “被我偷走了,現在還藏在我在城東的宅子裡。”

  “大哥,你又知道你最開始用的那把劍去哪了嗎?”

  “……”

  “也被我偷走了,藏在我在城東的宅子裡。”

  “……”

  “大哥,你還知道當初那個纏著你的神威鏢局的大小姐去哪了嗎?也在……”

  板著棺材臉的青年頓時炸毛,霍然起身,一臉憤怒的表情。

  乾少連忙安撫地抱住他。

  “逗你玩的,那個大小姐早就嫁人了,就是我給她安排的媒人,現在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大當家“哼”了一聲,想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乾少卻看著他的眼睛,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我喜歡了大哥這麼多年,大哥也一定要對我有信心,像今天這樣的事,千萬不要再發生了,如果下次再這樣,我也去下面沖一個冷水澡……有武功也不行,武功再高也會受寒的。”

  大當家難得溫順地被乾少摟著,板著一張棺材臉,默默地紅了耳朵尖。

  -

  第二天凌晨,被乾少用厚實的貂皮大氅裹得嚴嚴實實的大當家,遇到了被雷五用小千葉手修理得鼻青臉腫的雷大,在心底默默地感慨道:

  果然,還是我家小乾好啊。

  ☆、圓滿

  小年夜,雷虎門買了一百零八響的大鞭炮,熱熱鬧鬧地放了一場。

  大當家極嚴肅地在那天宣布乾少接任雷虎門的大當家一職,掌事大人雷五也正式就任,所有人都知道,雷虎門從今之後,就要走上越來越光明的道路。

  當天晚上,雷虎門的幾位武師和原來的大當家還有現在的大當家一起圍爐,“古玩鋪子老闆”雷秦送來一頭羊,胖廚娘燉了一鍋大大的羊肉湯,門內上下都領了賞錢,喝了羊肉湯,準備開開心心地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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