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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政心中一驚,再看皇帝,卻見他閉起了眼睛,神色安然。他知道此時再說,便是自討無趣,只得退下。出到殿外,等候的眾臣紛紛圍過來,孫政看著他們,嘆口氣,搖搖頭。

  眾人皆知曉這是何意,面面相覷,心中寒涼。

  “陛下,他們都走了。”殿內,程進恭敬地對皇帝道。

  皇帝仍舊閉著眼,淡淡應了一聲。

  “陛下,”程進小心地說,“臣以為,孫太尉所言,亦是有理。洛陽若不保,叛軍下一步便是京城,唇亡齒寒啊。”

  “下一步麼?”皇帝冷笑一聲,未幾,睜開眼,“放心吧,洛陽不會丟,他們也來不了京城。”

  程進訝然,不明所以,看著皇帝的神色,卻又不好再問,只得唯唯應下。

  *****

  洛陽千里之外的吳國,東面臨海,水澤縱橫,自古乃江南富庶之地。

  早晨,天還沒亮,位於江海交界之處的廣陵郡,突然來了上百艘艨艟大艦,艦上沒有旗幟,排列成行,浩浩蕩蕩。守江的吳國士兵何曾見過這般場面,待得回過神來,艦上飛矢如蝗,將來刺探的吳兵舟船直接撞沉。沒多久,江上重新恢復安靜,艦群繼續向前,消失在迷霧之中。

  幾百里外的秣陵,乃是吳國的冶金重地,亦有良港,吳國往北方運送兵器,大多在此裝船上路。艦群出現的時候,秣陵的水港正是繁忙,滿載待發的貨船,密密麻麻,隨時等著上路。

  無數的火箭從艦群飛出,落在貨船上,驚叫聲驚動了守軍,可還未等他們來到,艦群已經靠岸,伸出長長的木板,衝下無數驍勇之士。

  秣陵的守軍猝不及防,被殺得節節敗退,很快片甲不留。接著,震天的轟響如同落雷,一日之內,秣陵冶煉、鍛造的工場盡皆毀壞,水港上的貨船亦被大火焚燒。吳王得報,急忙調兵去救,可待得吳軍趕到,那艦群卻已經退得無蹤無影,空留得工場廢墟一片,以及滿江殘骸。正當眾人疑惑,艦群突然又出現在了壽春,一舉攻入城中,將睡夢中的吳王俘獲。

  此事如同巨錘,給正得意洋洋的叛軍迎頭一擊。失了吳國事小,失了秣陵事大。打仗需要兵器,南方叛軍所用的箭矢,大多在吳國產出。前方戰事緊急,兵器耗費巨大,一旦緊缺,將拖累整個戰局。

  正當諸王為此事心焦,更讓人震驚的消息又傳來。豫州各地的屯糧之所,一夜之間,均遭人偷襲,所有糧糙付之一炬。

  而與此同時,朔北軍突然發難,襲擊了常山國和趙國,俘虜了二王,長驅而入,解除了洛陽以北的壓力。洛陽太守陳蒙,出身將門,領著守軍苦戰了許久。奈何朝廷援助不力,守軍眼見要堅持不下去,忽而遇得這般轉機,士氣大振,一舉奪回了洛陽百里之外的數個城池。

  沒有人覺得這是偶然,雖然沒有正式宣布,但所有人都相信,這是朔北王做下的。

  *****

  “那吳國也是水道縱橫,水軍強悍。可那些巨艦自海上而來,較吳國的船更大更結實,吳國的水軍根本抵擋不住。那壽春城也是結實,卻中了邪術一般,城門突然被雷給劈塌了,大軍一口氣攻入城中,吳王被捉住時,還以為是誰在跟他開玩笑。”宮中,擅長說笑的優人正在編排戰事,給太皇太后和一眾貴婦人們取樂,笑聲不斷。

  太皇太后近日不問世事,專心禮佛。如今聽到元煜的戰績,蒼老的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

  貴婦們都是識時務的,見得溫太后在場,不好誇讚朔北王,只能稱讚皇帝用兵如神。

  溫太后聽著眾人的話,臉上帶著淺笑,捧起杯子抿一口茶。

  “老婦多日不曾見陛下,不知陛下如何了?”太皇太后看向溫太后,問道。

  “陛下無恙。”溫太后答道,“陛下近來忙碌了些,故而不曾來探望母親。”

  太皇太后輕哼一聲,道,“老婦聽聞,陛下在宮中設了法壇,請了方士每日煉丹,可有其事?老婦本不想多言,只是陛下乃社稷之主,一舉一動關乎國運,太后是陛下生母,不該溺愛太過,見得荒唐的,便該勸一勸。”

  溫太后心中不悅,卻不好顯露出來,行禮道,“敬諾。”

  在太皇太后宮中積攢了一肚子的不快,溫太后回到宮中,臉色十分不好看。見得她回來,平日養在身邊的小犬立刻跑過來,在她腳邊轉。

  “去!”溫太后皺眉將它踢了踢,內侍連忙將小犬抱開。

  這時,宮人來報,說溫夫人帶著大皇子來了。溫太后讓她進來,母子二人行個禮,溫太后逗了大皇子一會,見溫夫人慾言又止,便讓內侍帶著大皇子出去玩。

  待得左右無人,溫夫人一臉愁眉,“姑母,今日太醫署的人與我說,喬美人腹中的,應該是個男兒。姑母……這可怎麼辦……”

  溫太后看著這個侄女,不由一陣頭疼。

  溫夫人是皇帝登基之後,由溫太后做主納入宮中的。那時皇后還在,身體羸弱,看著就要不行了。溫太后的主意,就是讓溫夫人接著當皇后。

  可惜,皇帝對溫氏一直態度寡淡,雖然在溫太后的極力幫助下,溫氏由美人抬到了夫人,育下了兩個女兒,還把皇帝的庶長子接來撫養,可皇帝仍然不願意將她立為皇后。如今喬美人寵眷正盛,一旦生下兒子,說不定就順水推舟成了皇后,這讓溫夫人如何不著急。

  溫太后看著這個一臉哀戚的侄女,心中莫名煩躁。自從年初春朝時元煜從皇帝的手中溜走,皇帝就每日坐臥不安,時刻擔心著元煜反攻回來。多年來的心病,在這之後登峰造極,皇帝像是中了魔一般,元煜越是沒有動靜,他就越是焦慮。終於,他瞅到時機,命令武威太守將元煜誘到武威,伺機殺掉,而噹噹失手的消息傳來,皇帝大病不起。

  從此之後,皇帝愈加疑神疑鬼,喜怒不定。他設刑獄、貶朝臣、信仙術,溫太后都勸過他,可是皇帝聽不進去。

  “這些人都巴不得元煜回來,朕不下手,難道要等他下手?”皇帝冷冷道。

  溫太后頭疼不已。內憂外患,一個不聽話的皇帝兒子,還有一個遇事只知道來向她訴苦的侄女,讓她感到身心俱疲。

  “是不是兒子,也等生下來再說。”溫太后冷冷道,“你已經有了皇長子,怕什麼?”

  “可是……”溫夫人還要再說,卻見溫太后神色不快,只得把話咽回去。

  姑侄二人正說著話,內侍忽而來報,說皇帝來了。

  溫夫人神色一喜,溫太后看看她,命人宣皇帝入內。

  皇帝身著鶴氅,進門時,一股丹房薰香的味道。溫太后不覺地皺皺眉,可看他精神不錯,也露出和色。

  “陛下散朝了?”溫太后讓內侍引皇帝落座,又命呈上茶湯。

  “散了。”皇帝道,看看一旁行禮的溫夫人,道,“你也在。”

  “妾來與太后請安。”溫夫人笑盈盈,從宮人手中接過茶杯,呈給皇帝。

  皇帝接過茶,放在一旁。這時,大皇子進了來,給皇帝行禮。

  他聲音脆生生的,皇帝露出些笑意,讓他過去,將他抱在膝上。

  溫夫人在一旁看著,亦露出得意之色。

  溫太后心中一動,道:“陛下,聽說洛陽之圍解了?”

  “正是。”皇帝將一塊香糕塞在大皇子手中,道,“叛軍已經退出了豫州。”

  “如此,可正是大快人心之際。”溫太后莞爾道,“過兩日便是大皇子的生辰,我正想著這宮中許久不曾熱鬧過,好好慶個生辰才是。”

  “這有何難。”皇帝莞爾,說罷,看看溫夫人,“阿淵今年十歲了吧?”

  溫夫人柔聲道:“正是。”

  皇帝看著大皇子,神色和藹,“阿淵十歲了,要個什麼禮物,給你封個王如何?”

  這話出來,溫太后和溫夫人皆是一驚。

  “封王麼,”溫太后皮笑肉不笑,“阿淵還小。”

  “不小了,”皇帝摸摸大皇子的頭,“朕那些個兄弟,這麼大的時候都封王了。”

  大皇子望著他,眨著眼睛,“封王?父皇要將我封到何處?”

  “你想去何處?”

  “兒想去朔北!”大皇子不假思索道。

  眾人皆是愣住。

  “哦?”皇帝臉上似笑非笑,“為何?”

  大皇子脆聲道:“因為朔北王誰也不怕,還能打勝仗。”

  皇帝的笑意凝在唇邊。

  溫夫人面色一變,忙瞪著大皇子斥道,“胡說什麼,誰教你的……”

  “砰”一聲,小案上的茶杯被皇帝帶著翻倒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皇帝冷冷道:“還不都是你教的,依朕看,阿淵也不必辦什麼生辰了,都在宮裡關上一陣,好好想想是正經!”

  溫夫人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溫太后亦是著急,正要來勸,突然聽到幾聲嗚咽,看去,登時嚇得面色煞白。

  卻見她那小犬不知何時舔了地上潑灑的茶湯,竟是倒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第78章 平叛

  內侍急忙上前查看,卻見那犬兒腿蹬了兩下,即氣息全無。

  “是毒,茶湯中有毒!”內侍慌忙道。

  殿中眾人俱是面色劇變。皇帝看著那地上的茶湯,面色震驚而陰沉,未幾,看向溫夫人。

  “不是……不是我!”溫夫人驚慌失措,“陛下,這茶湯是妾從宮人手中接過來的……”說著,她急忙望向旁邊,方才遞給她茶水的宮人卻已經不見,溫夫人的臉登時灰敗。

  皇帝即刻叫來侍衛,喝令道,“將太后宮看好,方才這殿中的所有人,一個不許出去!”

  溫太后聽得這話,看到侍衛呼啦啦地進來,她自己的訛人都被羈押起來,亦是驚惶。大殿中亂成一團,溫夫人哭成淚人一般,只知道向皇帝哭訴;大皇子也被這場面嚇得哇哇大哭,手足無措。溫太后看著他們,一口氣上來,恨鐵不成鋼。

  “陛下,”她對皇帝道,“這殿中的都是我身邊服侍多年的老人,忠心耿耿,斷不會害陛下。那下毒之人,定然是外頭來的!”

  皇帝冷笑,眼底帶著紅絲,目光凌厲:“阿淵還是朕親生的,如今都知道向著別人了!”說罷,哼一聲,拂袖而去,“一個也別放過!敢走出這大門的,格殺勿論!”

  溫太后定定立在原地,看著皇帝出門。

  “姑母……”溫夫人拉著溫太后的袖子,慌道,“陛下……陛下不肯讓阿淵當太子了……”

  溫太后不耐煩地將她的手甩開,唇邊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

  太后宮裡雞飛狗跳,鬧了整整一日。不久,程進領著人將太后宮膳房的十幾人捉拿。拷問下來,一名宮人供認,那下毒之事,是她一人做下,原因是她的姐姐前番慘死於宮獄之中,她心懷怨憤,便往皇帝的茶湯里添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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