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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氣風發地拍板:“就這麼定。太上皇初學賺錢,可以適當優待,每個月發雙倍獎金。”

  然而生活水準下降的不止太上皇一個。聽得留守東京的梁山兄弟們匯報,大軍的伙食標準這陣子一路下降,從一開始的頓頓有肉,眼下又淪落到麵餅鹹菜雜糧粥的待遇。好不容易吃慣了辱酪,辱製品價格又瘋長,馬上又吃不起了。

  秘密囤貨的事情沒讓別人知道。大家都以為她還在挖空心思的想辦法。連岳飛都派人來問,說物價漲得實在離譜,師姐若是實在沒奈何,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印錢?

  公孫勝派了個小道童來找她,說強力火藥與金屬炮筒的研究進展飛速,只是眼下原料奇貴,一年的研究經費,恨不得幾天就給敗光。要是再這樣下去,叫貧道如何自如地煉丹?大宋的科技發展眼看就要止步不前。

  連水夫人都托人給她帶信:潘老闆,給點活路?

  只有御史中丞秦檜替她說話:“潘夫人是生意場上的老手了,比我們這些書呆子有經驗,大夥要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能想出解決之道。”

  不得不承認,秦中丞還是有眼光的。潘小園咬牙等到將近月底,挑個天氣晴朗的黃道吉日,把點心鋪團隊召集起來:“今天行動。”

  同時用兵牌調來自己的五百精兵:“城內各處維持秩序。”

  等到卯時鼓響,晨霧漸散,京城各處“公私合營”的幾十處酒樓商鋪一齊開門,裡面是橫七豎八堆著的大批生活物資,通通以略低於市價的價格,統一拋售。

  鄆哥吼著大嗓門,竭盡全力的吆喝:“上好的白米,只要一千六百錢一斗,多買打折!——客官要絲麻不?小的這裡也有優惠價……快來瞧,快來看,錯過了後悔,全城最低價!”

  眼看眾官兵還在猶豫,潘小園氣急敗壞,命令:“追!”

  不敢拂逆她,一聲號令,左右分頭,小巷子裡截住一個打人的。

  “說!誰派你們來的!”

  潘小園在一旁煽風點火:“不說?我這兄弟怎麼傷的,就讓他們以牙還牙,十倍還在你身上!幾位公差大哥,先卸他一邊肩膀再說!”

  小伙子整天就惦記著印錢。忽然想著,什麼時候得開個宏觀經濟班,把自己這些朋友兄弟們好好培訓培訓——這個勞動量太大,需要從長計議;但可以先派小貞姐兒過去,給岳飛補補經濟課。小姑娘肯定不會嫌累。

  胡思亂想一通,還是狠下心回:“印錢容易,咱們能買到東西了,可咱們越買,商販們嘗到甜頭,愈發抬價,但吃虧的不還是百姓么?讓岳統制再堅持一陣子,我定會給大傢伙一個答覆。”

  扛住各方壓力,依舊秘密囤積市面上可買到的一切糧食、絲棉、油鹽,每天監控物價浮動。

  商戶們樂得看到物價飛漲,約好了繼續囤貨,大夥十分有職業道德,沒有提前拋售的。米價已經漲到了一千八百錢一斗,普通麻布將近四千錢一匹,豬肉也漲到了一千五六百錢一斤,連尋常的小康之家都吃不起了。

  百姓怨聲載道,對於新朝廷的信任慢慢下降。有一夥窮漢因為買不起糧食,策劃著名夜劫大戶,讓開封府一舉破獲。宗澤讓人把卷宗抄錄一份,丟到潘小園家門口。

  老夫子憂國憂民,知道他等不了太久。

  土匪窩裡飛出來的小鳳凰,逼供的方式都如此慘絕人寰。那個倒霉打手跪在地下,慡快招認:“小人是……是……城東閒漢……有個老爺……出十貫錢,那個……讓小人來教訓個仇家……”

  “哪個老爺?是誰?”

  潘小園冷眼旁觀:“算了。若有人要雇凶打人,自然不會泄露自己身份。不過他就算不說,奴家心裡也有數。”

  讓官兵把那打人的帶走,請個跌打大夫來照看董蜈蚣,自己立刻回府,派人向手下人通報了情況,煎碗茶,一邊喝著壓驚,一邊梳理了一下現狀。

  府衙里有親兵守衛,尋常惡徒侵犯不得;有人鋌而走險,趁她出門,雇打手來教訓威嚇——說明jian商們狗急跳牆,撐不住多久了。

  其實她自己這邊也接近於彈盡糧絕。短期內無法調動全國物資,只能從臨近的京西、淮南等地徵集,每日大量拋售,庫存飛速減少。用來做倉庫的熙和樓已經基本上空了,重新露出被打得滿目瘡痍的粉壁柱子來。

  自己只知理論,指揮這樣一場龐大規模的商戰,卻也是頭一回。

  也許現實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遵從規律……也許,真該動用暴力,把這些jian商統統抓起來?此舉完全不足以服眾,在眼下這個人心惶惶的東京城,無異於給已經接近接近煮沸的水裡潑一勺油。

  正煩心,忽然外面高聲來報:“嫂子!”

  鄆哥一頭躥進來,樂得嘴歪牙倒,油頭髮狂飛亂舞。

  “嫂子!有商販開始賣糧啦!就在州橋底下最熱鬧的地方!”

  城裡物價每天都漲,百姓已經習慣了一覺醒來,商鋪里的東西集體變貴。眼下聽到有人居然在喊什麼“全城最低價”,馬上有人聞聲而來,問了幾句,又驚又喜,互相轉告:“是真的!”

  哪有心思問這些貨物從何而來,又為什麼要“低價”賤賣,更不在乎東西的質量,掏錢再說。

  “給我來一石米!那個、馬上派人來取……”

  “三斗……不不,五斗!店家你可說好了,這個價不能反悔!”

  街坊另一處,昔日的“熙和樓”門口的外賣酒櫃已經改成了布店,門口同樣是人滿為患。

  無數大娘大嬸大姐們蜂擁而至,對櫃檯前面那個風情萬種的迎賓小哥視而不見,眼睛只盯著裡面一匹匹的各色布料,幾乎是搶的:“給我扯七尺……”“我要一匹……”“三匹……”

  周通在後面數錢數到手抽筋。燕青完全變成了維持秩序的,溫聲勸道:“大家稍安勿躁,貨物管夠……”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沒一頓飯工夫,半個東京城就知道“有人在某處大量拋售生活必需品”,而且居然是按照前兩天的價格來賣!

  再過不到一刻鐘,就有富商們派人前來大量扒進貨物——看到市面上突然出現如此大量的物資,疑惑歸疑惑,但此時不占便宜,更待何時?正愁囤貨的成本越來越高,眼下這是現成的給他們送錢來了!

  第一批貨物很快就全都售罄,占了東京城日成交量的五成左右。沒搶到的人唉聲嘆氣,拖著空布袋回家。

  潘小園坐鎮指揮,絲毫不亂。

  “大家休息休息,吃口飯。等到下午,再拋第二批。”

  投機商們這些日子囤積居奇,其實手頭現金也緊。像唐員外這種超級大戶,身邊還有點余錢,可以繼續扒貨;不少人資金力量不雄厚,眼看著大量貨物被別人買走,心裡頭好似捅進一根雞毛撣子,又是痒痒,又是疼。

  離“米價兩千”的目標就差一點點了。等到米價真的漲到兩千,少賣一斗米,那就是丟了多少嘩嘩作響的錢!

  有人開始從官辦抵當庫貸款買貨。等到下午未時,各大拋售點開門沒多久,又一批存貨宣告售罄。

  ……

  到了第三天上,開始有人覺得不對勁。本以為是哪個人傻錢多的獨狼商戶胡亂買賣,怎的到了現在,他手裡的貨物倒像是無窮無盡的呢?

  也打探出來了,這位“潘老闆”似乎有官府背景,是個什麼誥命夫人。商戶們開始覺得不太妙。

  但托盡了關係,說盡了好話,官府那邊又不透口風。怎麼也想不到,這位潘夫人如何會與官府“沆瀣一氣”,專門整治自己?

  唐員外召集“商會”成員,大夥盟誓:“繼續吃她的貨!別怕花錢!把她手頭的東西全都買光,咱們就算贏!五倍十倍的利潤都能賺回來!”

  而潘小園這邊,也在緊急調動兵馬,半買半征,從全國各處調運更多物資。讓大夥拿出過去運送花石綱的速度和精力,沿著運河,一船一船的貨物魚貫進入東京城。

  開始有人明白她在幹什麼了。宗澤下令簽發特別通行證,讓她的“快遞”暢通無阻。

  大批物資傾瀉進京。到得第五天上,物價開始穩定,然後居然慢慢開始回落。百姓們歡呼雀躍,投機商販們心頭髮顫,飯都吃不下,每天盯著價牌兒紅眼。

  唐員外咬牙指示:“繼續吃貨!把價格頂住!手頭的余錢都取出來!”

  也知道此時是騎虎難下。如果價格繼續下滑,此前的大肆囤積,不是盡數付諸流水了麼!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有他的經濟實力。開始有二線小商販打了退堂鼓:“員外,在下實在是沒錢了,借都借不到啊……我、我不買了,實在抱歉。”

  “那……那也不許賣!”

  “小人……儘量。”

  “商會”成員開始緊急磋商,尋思價格是不是已經到了最高點,要不要忍痛清貨解套,及時止損。

  商議來商議去,沒個結論。偏偏有人悄悄透露:“我家裡有親戚在朝中當政。聽說……”

  眾商戶齊問:“聽說什麼?”

  “聽那御史台中丞秦檜透露,聽說黃河已經決口啦,北方今年將是顆粒無收!到時候糧米稀缺……”

  眾人聳然動容,問:“消息可靠?”

  “絕對可靠。”

  商戶們自然不知道,御史台中丞秦檜是在潘小園的授意下,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秦檜既然決定站在她一邊,那就利用到底。大jian臣的智商不是蓋的,寥寥幾句話,幾個眼神,就似是而非地把假消息傳播出去,讓“商會”里的眾人猶疑不決。

  潘小園也不能日日監控jian商們的舉動。唯一能做的,就是遍閱度支司、開封府的相關卷宗,通過陳年案例中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來估算他們剩餘的實力。

  帶了董蜈蚣當跟班,走到街上去“視察”民情。只見各大拋售點已經不像第一天那樣,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都知道便宜貨不會一天飛了,因此也就從容地前來購買。打聽一句,物價穩中有降,米價已經回落到一千五百錢左右了。

  正走著,忽然只聽背後一聲風響,緊接著一聲大喝:“站住!住手!”

  急轉身,只見董蜈蚣已經跟三五個彪形大漢交上了手。董蜈蚣長於雞鳴狗盜,武功並不甚精,沒兩下就被揍得倒在地上,帶著悶腔叫道:“大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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