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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日鄭恭亮走關係由那沒前途的勛衛調職成了羽林軍一員,正沿街巡邏呢,恰恰好從巷子的另一個方向眼睜睜看著那小娘子認準了溫七郎衝出來。

  他拍馬就向前奔了過去,卻來不及阻止溫家小七下馬客客氣氣將那“不小心跌倒”的不明人士扶起來。

  不僅扶了,這位風流倜儻郎君還挺熱心、挺關切的問候:“小娘子有沒有受傷?怎麼如此匆忙奔跑?”

  扶著胳膊這麼一問,那自然不受傷也得受傷了,絕美女子皺眉含淚回答:“仿佛,扭了腳……方才不小心同家人走散又不幸遇到登徒子,這才,才……多謝郎君相助!”

  小娘子微垂眼帘紅臉鬆開了拉著溫七郎的手,想要屈膝行禮,卻又因腳踝受傷而站立不穩,反倒再次向對方身上倒去。

  “哎唷,真是閃瞎我雙眼了,扶起來了還要抱啊?”鄭恭亮終於趕在溫七將小娘子摟入懷中之前撲到了兩人跟前,說話間抬起自己那沒出鞘的長刀就往小娘子肩頭頂了一下,迫得她向後一仰,又倒退半步又身側的婢女扶住了。

  “哎啊!”小娘子痛呼一聲,捂著肩頭一臉驚恐的看向了這突然出現的粗魯漢子。

  被戳的這一棍子是真讓她受了驚嚇——怎麼和劇本不一樣來著,不應該是溫七郎一臉憐惜的抱住自己然後借讓馬車好心的給送回家麼?

  “看什麼看?這青天白日的,難道你倆還要執手相看淚眼麼?”鄭恭亮板著臉瞪向她,喝道,“你何方人氏?家住何坊?為何招搖過市衝撞了貴人?”

  這審賊的語氣頓時讓小娘子噎住了,瞧著那一臉欲哭欲縮的小可憐模樣,溫七郎忍不住抬手一揖幫腔說了好話:“見過堂舅。她說是與家人走散又被歹人追逐才跑過來的,不曾撞到我。”

  鄭恭亮白眼一翻,無語了。這不廢話麼,你騎著烈馬她用腳跑著還能真撞了?衝撞可不僅僅指撞了!

  “賊人?哪兒發現的?去倆人給我看看,”本就是執勤中的羽林軍,鄭恭亮絲毫沒含糊馬上派了人去探查,而後又鍥而不捨的追問,“你是哪家的?怎麼不多帶點下人出名?”

  “奴名為柳依依,是太常寺太樂署令之女。”小娘子慘白著臉作答,還沒將話說完就半撐著腿一副搖搖欲墜狀。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好名字,好名字!”溫七郎念了句詩經《採薇》,而後立刻讓隨從去請馬車中人下來讓與柳家娘子乘坐。

  “這怎麼使得!依依怎能鳩占鵲巢?”柳依依趕緊推辭,卻又依舊是一副站立不穩等人來扶的模樣。

  少頃,馬車中下來了一位帶著帷帽的身著袒胸明艷衣衫的女子,嬌聲道:“郎君說的是,這位娘子怎能與奴家同車?不若,您騎馬帶奴可好?”

  柳依依暗暗咬牙,想必這位就是平康里的艷jì花魁陶傳夕了,果然氣質不俗。自己父親身為太樂署的署令雖僅僅只是七品,可祖父好歹也是個有爵位的四品官兒,家裡也算是二流世家確實不能和娼jì同車。

  可是,還沒能和溫七郎親昵相處造成既定事實,又怎能輕易放棄?自己沒得逞,卻還讓她和溫七郎共騎招搖過市,這更叫人難受。

  都怪那該死的羽林軍小隊長!就差那麼一點點……柳依依心裡憋悶不已忍不住暗暗瞪了鄭恭亮一眼,又繼續給心上人暗送秋波,卻忘了溫七郎稱呼那討人嫌為堂舅,按輩分,這傢伙就不能得罪。

  “這馬車哪兒用讓。柳家娘子是吧?隔壁就是茶肆,你且安坐片刻,讓他使人去你家說一聲派馬車來就是。”鄭恭亮可不像溫七郎那麼容易被女人擺弄,一眼就看穿了柳依依的計謀。

  “多謝郎君好意,可,可依依此番是私自出門,若大張旗鼓叫車,這,這……”說著,她又眼淚婆娑的看向了溫七郎。

  “那就去車馬行租一輛。傳夕,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使人扶柳家娘子過去歇息。”什麼狗屁世家女,居然口口聲聲把閨名掛在嘴邊,太不像話了!鄭恭亮一臉不屑,揮手就讓花魁娘子的婢女去扶著柳依依,不能讓她真倒到溫七郎身上去。

  柳依依卻縮著胳膊又是一躲,神色尷尬仿佛不樂意讓一個奴婢碰了自己。這一動作使得鄭恭亮臉色更難看——男人都碰得,女人卻不行?

  “堂舅、表弟,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肖家三郎走上前來見禮時,正好遇見他們僵持著。

  憑著絕好聽力遠遠就灌一耳朵閒話的三郎不由暗笑,原來不是“碰瓷”,而是那個繡技出色又在斗花會上很出彩的小娘子在“截和”!

  果然是應了自己先前那句話:這事情的關鍵在溫七郎身上,長公主喜歡誰並不作數,有本事的除了討好長輩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得讓男人看上眼。

  這個柳依依,真是膽大,可惜,不夠心細。

  自稱上就有問題,只帶一個婢女跑出門也是一個敗筆,哪有世家女子不僕從成群出門的?沒見那平康里花魁都還有一隊侍女麼,都說了和家人走散怎麼又變成偷溜出門?還有遇到強人什麼的,若只溫七郎聽著或許就行了,可這話騙不了明白人。

  天子腳下最核心的區域,治安還沒差到這種地步,肩負該區域巡邏任務的羽林軍小隊長鄭恭亮不可能讓她這謊話做實了砸自己腳,馬上就派了人去查看並且空手而歸。

  而柳依依並不知道自己謊言已被人看穿,當肖陽一開口說話她就滿懷期待的看了過去,心想他總不會又是個鐵石心腸的,或許能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一看到這柳家娘子的正臉,肖陽卻不由一個晃神,只憑著強大的定力壓制了心中驚濤駭浪似的震動這才沒有當場出糗。

  像,太像了,這容貌和那一世肖力陽所暗戀的女子幾乎像是孿生姐妹!猛然看到柳依依的那一瞬間,三郎竟覺得自己呼吸都停滯了,四周萬物似乎都沒了聲響僅能聽到自己猛烈的心跳。

  與之同時,鄭恭亮說了些什麼,前面的話肖陽腦子裡嗡嗡的一個字都沒聽清,只聽得他最後笑問道:“……三郎,你可同意我的意思?”

  什麼意思?肖陽不方便直言自己沒聽清,只笑道:“舅舅,我家娘子就在那邊,讓她勻一輛車便是。”

  婉如出行至少得跟著一車年輕婢女、一車粗壯僕婦,這齣門閒逛還得有一空車裝購買的零碎物品,隨便挪挪就能騰一輛幫忙送人。

  馬車有了,幫忙的僕婦有了,不管鄭恭亮之前說的什麼都算是種回答,左右離不開怎麼安置這位柳家娘子。

  兩人三兩句話就這麼把這事情定了,柳依依在被人扶向馬車時卻還一步三回頭的和溫七郎眉目傳情。

  鄭恭亮落後一步撞了肖陽一肘,嬉笑著輕聲問道:“你剛才怎麼的,也被驚艷了?”

  “不,我是在想,得告訴姨母這一個也有些不妥,可別出了狼窩又入虎口。”肖陽輕聲一嘆,這柳依依的殺傷力可不弱於陶傳夕差,後者可以直接抹殺,前者入了門卻還得投鼠忌器。

  看她行事作風不似尋常女子,倒有些像在排演那一世戰友所說的穿越小說經典邂逅情節,這等古怪而難以掌控的人怎好任其坑了溫七郎?

  先前肖陽確實是頃刻間晃了神,可隨即他就清明無比,袁媛怎麼可能是這種精於算計的女子?怎麼可能就為了嫁權貴就使出美人計?怎麼可能甘願做妾與人分享丈夫?

  容貌肖似卻不可能是那個人!即便她是……

  肖陽抬眼看向了另一輛馬車中正因為疑惑與擔憂掀開車簾抬眼瞧過來的妻子,回了她一個微笑,如春花般燦爛。

  即便是又如何?錯過就不可能再有後續,袁媛因不希望丈夫是顧不了家的軍人而拒絕自己,婉如卻願意伴著他出生入死,先是不假思索的送夫出征,如今甚至樂呵呵的準備著行裝要跟著去那傳說中未開化的蠻夷之地……

  身邊已經有了真正能攜手到白頭之人,又怎能再去追求虛妄的夢?

  至於這個柳依依,假臉贗品三郎更不可能放在心中,因她而盤算,只是為了自家兄弟而已,長公主和母親關係相當不錯,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溫七郎栽在女色上?

  “說得是。晚些時候我準備去堂姐家拜訪,你去麼?”鄭恭亮手下壓根兒沒查到有人追逐柳依依,他這是準備告狀去。

  “去,當然要去,我正打算找你商量點事兒。”肖陽點了頭,約好等自己送了妻子回家,鄭恭亮卸了差事再一同過去。

  他暗暗琢磨著,溫七郎搞出這些事兒純粹就是因為太閒,家裡太放縱,不如建議姨母狠心收拾他一下,應該按那一世戒毒方法來操作——隔絕惡劣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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