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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啊,江聘的那個心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罐子裡頭。甜的啊,渾身的骨頭縫兒都酥了。

  可是不久後的將來,江聘就看清了這個世界的虛偽。

  假的,都是假的。好聽的話兒,都是騙人的。

  在啵唧十五歲的那年,瞿景邀請他們去宮裡過年。他說很想念小嫂子和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小侄女兒,當然,也想念侄子。

  唔…還有侄女兒的爹。

  江聘是欣然前往的,還帶了很多賀禮。一家人在達城迎來第一場雪的時候動身,一路慢慢地走,東瞧瞧西看看的,快活的很。

  瞿景沒有辜負江聘的期望,他將大尚打理得很好,比他父親在位時還要好。民心所向,繁榮昌盛,一派大好河山。

  瞿景也很好,內宮和睦,朝堂安穩,子女繞膝。

  當年還總是青澀地和江聘嬉笑玩鬧的俊俏少年,也慢慢長成了一個成熟的皇帝。談笑間均是帝王氣概,眉眼間是雄姿英發。

  百姓們愛戴他,說他是一代明君。

  許多年沒見了,可到底血濃於水,再見時依舊親切。剛開始還有些侷促,幾句話聊下來,當年的種種就又都回到了眼前。

  曾經的鐵馬金戈,曾經的歡笑悲喜,曾經的轟轟烈烈…還有那些在一起相依為命時的日子。

  歲月匆匆過去,可該珍惜的卻從來也沒有忘記。再提起,還是淚目。

  兩個男人舉杯對飲,勾肩搭背地笑著看月亮。酒酣醉,眨眼便就是深夜。

  一家人並沒留在宮中,而是住在了將軍府。

  江聘封王離京後,瞿景便就從原來征西將軍府的舊址上重新修了一座撫遠將軍府,比原來的還要大要好。雖然沒人住,但還是一直都有派人打理,一切都是齊全的。

  江聘住得很高興,每日裡帶著妻女到處去玩玩看看。對著那些被時光雕刻過的街景想想十幾年前,倒是也很有一番情趣。

  要是…那個搶他姑娘的賊沒出現就更好了。

  一想起瞿顯,江聘恨得咬牙切齒。

  瞿景有三個兒子,瞿顯是嫡長子。才貌出眾,文武雙全,自小就有一番帝王氣度,六歲時便就被立為太子,十分得父親的寵愛。

  第一次見到這個二十歲的未來天子時,江聘正帶著他的兩個寶貝疙瘩在屋裡烤紅薯吃。兩個兒子在旁邊坐著,一家人和和美美,別提有多高興。

  點一個小火盆,把生紅薯插在鐵條上放進去,估摸著熟了,再滅了火把東西拿出來。那種甜糯糯的香味兒飄了滿屋子,聞著就讓人歡喜。

  啵唧和哥哥們玩鬧,拿著一個剛熟了的紅薯跑出屋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手上的東西燙燙的,她一邊往上拋著一邊跑,發上的蝴蝶簪子像是活了一樣,翩翩飛。

  哥哥們怕她凍著摔著,拿著小襖在後面追。女孩子雀躍地回頭笑了下,再轉回去時,卻撞進了個堅硬又溫暖的懷抱。

  那個人很高,至少比她高了一個頭。她抬頭看,見到他稜角分明的下額,披風的系帶是黑色的,上面有金色的絲線。

  他的唇本來是抿著的,可見著她,又微微彎起。很好看的弧度,英氣十足。那個人怕她摔倒,用手扶了下她的背,厚實的手掌,溫暖,很大。

  啵唧有些懵,可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環著她的那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很好聽,有些淡淡的、沙啞的感覺。他喚她的父親為叔父。

  江聘擰著眉,應了句,眼睛卻是緊盯著瞿顯環著他女兒腰的手。

  瞿顯低頭,看著懷裡女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迷茫,黑眼仁兒又大又亮,裡面有他的影子。

  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心好像被輕輕敲了下,有一瞬間的酥麻。

  一見傾心,一眼萬年。

  他接過女孩兒手裡的紅薯,再將外袍脫下來,披在她的肩上,領著她往屋內走。配合著她的步子,小小的,有些慢。

  瞿顯做得很自然,熟稔又親昵,像是以前就做過了無數次一樣。可明明這才是初見。

  “妹妹好。”他低頭,撥了撥她發間抖動的流蘇,笑著問候。

  啵唧乖巧地隨著他走,垂著眼睫,小步子碎碎的。聞言,她有些驚慌地抬臉,對上他澄澈的眸子,有點羞澀。

  “哥哥好。”她咬著唇,答得糯糯。

  瞿顯笑的更開,視線落在她攥著袖角的纖細手指,目光再柔和了三分。顧不得旁邊江聘和兩個哥哥要吃人的眼神,他伸手揉了揉身旁女孩子的頭髮,柔聲勸慰。

  “不要怕,哥哥絕對不會欺負你的。”

  很久以後,回憶起這日的初見,啵唧還是能清晰得記得許多的細節。那個在跳躍的爐火旁給她剝紅薯皮的男子,手指很長,手背上有明顯的筋脈。

  他做的認真細緻,一邊跟父親答著話兒,一邊把烤的紅黑的皮兒剝下來,露出裡面黃色的、香甜的瓤兒。再掏出帕子來,包住,遞給她。

  他是很器宇軒昂的長相,眉眼間都是凌厲。不是很愛笑,除了對著她。

  她甚至還記得他袖子上的圖案,修竹挺拔,底下有精緻的雲紋。還有他腰上掛著的那塊玉佩,水頭極好,碧綠潤澤,是龍鳳呈祥的圖案。

  臨走的時候,他把那玉佩送給了她。他說,這是暖玉,女孩子戴著,更好些。

  低低的嗓音,很溫柔,有著淺淡的寵溺融在裡面。像是經他的手而剝出的紅薯一樣討人喜歡,在心裡慢慢回味,香香甜甜。

  他微微俯身,覆在她的耳邊,說他叫瞿顯。顯而易見的顯。

  那一瞬,他眼底的柔情蜜意,顯而易見。

  她輕輕點頭,羞紅了臉。

  忽的就想起了首詩。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後來的那段日子,啵唧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瞿顯的影子。他總是找各種藉口來府里,喝茶談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江聘對這位太子侄兒的態度不算很好,可瞿顯也不在意。他每次來都要帶些小禮物,有時候是個漂亮的瓷花瓶,有時候是幅珍貴的畫兒,或是漂亮的首飾珠寶。

  啵唧喜歡喝牛乳和羊乳,他就讓宮裡的廚子做好奶制的點心,裝在楠木盒子裡,趁熱帶過來。很香軟,濃厚的甜蜜味道。

  第一次看著這個長得冷眉冷眼的男子,小心地從外袍下拿出那個小盒子的時候,啵唧的眼睛都酸了。江聘還在身邊,她手指互相攪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瞿顯輕輕笑,把點心掀開蓋子遞給她,小聲地說是給她的。

  再後來一些,兩人熟識了,瞿顯就常常約著她出去玩兒。大街小巷地隨意走,去看梅花,去賞菊。她喜歡音律,他就帶她去宮裡看樂師彈琴。

  瞿顯還送了她一把名琴,名喚綠綺。琴身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綠,有如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美的讓人嘆息。

  他們在上京留了兩個月,瞿顯就陪了她兩個月。他不是很會說話,大部分的時間有些沉默,總是淺淺地笑著,把最好的東西都擺給她。

  啵唧性格有些活潑,總愛拉著他嘰嘰喳喳地說很多的話。瞿顯不急也不燥,就安靜地坐著,聽她講,用那種能化了人的心的眼神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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