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一瞬,好像只被拋棄了的小兔子。眨了下眼而已,全世界就都變了。

  “我在的,只是睡不著,想出去吹吹風。”江聘貼著她的臉,細碎地吻她,一遍遍地道歉,“我不該這樣的,是我不好,你不要氣…”

  “你真的很不好…所以我離不開你了。”鶴葶藶仰頭望他,沒點燈,看不太清他的臉,只瞧得的那雙黑亮的眼睛,盛滿了溫柔。

  她軟著嗓子求他,哀戚的像某隻可憐的小動物,頰邊沾著淚,“阿聘你不要鬧了,你帶我走好不好…”

  “葶寶乖。”江聘嘆氣,橫抱著她塞進被子裡,自己也脫去外衣躺在她的身邊,“你不知道路上有多苦,你受不了的,我會心疼。”

  “你怎麼這樣呢…”姑娘摟著他的胳膊,蝦米似的臥著,半晌的沉默後,從唇縫裡泄出了聲無奈的嚶嚀。嘆息似的,讓人聽了便就難受。

  江聘心裡縮了一下,忙低頭去瞧她,卻只看到黑漆漆的發頂。她好像睡了,呼吸緩和,怎麼喚也不理。只是睫毛掃在他臂上的感覺,有些癢。

  “葶寶乖。”他嘆氣,卻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他讓他的小心肝難過了,他又何嘗不難過?可是…還能怎麼辦呢?

  這是個難眠的夜,懷裡的姑娘一夜都沒有變換姿勢。就那樣埋在他的懷裡,像只孤獨的小獸。

  長長的頭髮絲絨似的鋪在他的胸前,散發著屬於她的溫暖的香氣。

  天蒙蒙亮的時候,江聘才迷迷糊糊地睡著。懷裡有拱動,他下意識地側過身去拍拍她的背,喃喃著不知道哄了句什麼。

  鶴葶藶滯住,隨即俯身親了親他的臉,勸了句。江聘笑起來,用頭頂蹭她,小豬兒似的哼了聲,有些可愛。

  多好的早晨啊。要是以後的每一天都這樣,該多好。

  江聘不愛賴床,無論前一晚睡得多晚,第二日一早還是按著時間醒。半夢半醒的時候,他還在心裡嘀咕,想著該說些什麼哄他的姑娘。

  昨個他怕是把人家給氣得狠了,別是再不理他才好。

  可是一睜眼才發現,她正笑盈盈地坐在不遠處的小凳子那,輕輕地搖著小搖籃。見他醒了,鶴葶藶趕緊過來,揉揉臉,親一下,像以前的很個早晨一樣。

  “我給你熬了很香的紅棗粥,糯糯的,不很甜。”她坐下來,瞧著他笑,“我想你會喜歡。”

  看著她腫的像核桃似的眼睛,江聘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他去牽她的手,唇瓣開開合合,卻是說不出什麼話。

  鶴葶藶不在意他的失言,只是彎了腰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個吻,悄悄說了句愛他。

  江聘呆呆地看著她輕快的背影,綁了絲帶的辮子一揚一揚的,好看極了。她不偏心,親了爹爹,也要親親兩個孩子。

  她努努唇,嬌俏俏地笑了下,娘親愛你們呀。

  她好像和往常沒什麼區別,還是會給他送午膳,給他捏捏肩,閒暇的時候唱首甜甜的曲兒。

  仍舊是每日裡圍著他和孩子轉,照顧得細心周到,是個極為溫柔的妻子和娘親,讓人愛慘了她。有時候也會去老夫人和貴妃那裡,說說笑笑,倒也歡快。

  卻…也好像有了些區別。她更愛發呆了,有時吃著吃著飯,看著看著月亮,便就失了神。對著他的時候,更是這樣。

  有一次,她在他沐浴的時候繞到他的身後,輕輕為他洗髮。他正享受著,卻聽見她低低的抽泣,她問,阿聘,我是不是讓你好為難?

  他心驚,想回頭,姑娘卻不讓。她的淚滾落得愈發大滴,滾燙的落在他的脖頸上,再化進水裡,再看不見。

  她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指尖微顫。

  阿聘,我不是個好妻子是不是?我也不是個好娘親。我讓你和孩子都好難過…

  江聘心都要碎了,他站起身想要去抱她,嘴裡連著聲地說不是、不是。

  她明明那樣好的啊,那樣那樣好。

  可她仍舊是垂著眉眼,嬌弱得像朵被風吹過的花兒。眼裡含著露水,楚楚的,瞧得人好心疼。

  江聘攬著她細弱的身子,心裡亂糟糟成了一團兒。

  他懂得她的難處,她到底還是個姑娘,今年不過十六歲。是被嬌氣地寵慣著養大的,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委屈和難處。

  而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他卻沒在她的身邊。

  她獨自撐過了那樣幾乎暗無天日的歲月,其中難處,他甚至不敢細思。她心中有疙瘩,結的死死的,誰也解不開。

  那次的失態,也只發生過一次而已。後來的幾天,鶴葶藶還是像以往那樣,總是笑著,一如既往輕柔明快的像陣風。

  只是她不再穿裙子了,頭髮也總是束起來,簡單又漂亮。白天的時候也不總是黏著人了,自己在一旁繡繡花看看書便就是一天。

  有一天的午膳,江聘看到她僅僅是就著蔬菜湯吃了個小饅頭。平時總是離不開的茉莉花兒和桂花酥也不要了,簡簡單單也吃的很高興。

  江聘問她為什麼,她笑笑,不說話。

  可他又怎麼能不知道呢。他的小妻子在用行動告訴他,她沒那麼嬌氣,不矜貴的日子,她也能過得了。

  可她睡著後的樣子騙不了人。她拉著他的手,整夜也不鬆開。江聘湊到她的唇邊,能聽到她偶爾的喃喃。

  她說,你答應了不離開我的。

  江聘的心擰著,卻只能嘆氣。

  天越發冷了,下著大雪。達城的冬天不比上京,這裡的雪下起來,能到小腿肚兒。這次的雪沒那樣凶,卻也到了腳踝。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江聘用過了晚膳,急匆匆地便要去軍營。鶴葶藶攔住他,紅著眼睛,只是瞧他,不說話。

  他領會得到她的意思,只是搖搖頭,嘆了句,“葶寶乖。”

  她的淚瞬間便就湧出來了,顫抖的肩看得人心疼。江聘沒辦法,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句話,要抱她回床上去。

  鶴葶藶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要他走。她啞著嗓子,鼻音濃重,“阿聘,你去吧,軍務要緊。我好著呢,理解的。”

  那張強顏歡笑的臉看得人喉頭髮緊,江聘想再說些什麼,可有士兵跑過來催。他沒了時間,只能再叮囑幾句,快步離開。

  鶴葶藶靠著門站著,直到他的背影在風雪中消失不見。

  老夫人也和她說過,行軍路上不比平時。她年輕時也曾跟著老將軍去過一次西津,路上遇到敵軍突襲和暴風雨,衣食又都極為簡陋貧乏,差點死在路上。

  何況她呢。

  可是…沒關係的啊。

  江聘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屋裡的燈已經熄了,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去,一眼就瞧見披著外衣趴在桌上睡著的姑娘。

  他搖搖頭,過去抱她,卻意外地在她的手裡摸著了個小匣子。

  江聘擰眉,抱著她去床上安頓好,輕步走回去,對著月光看裡面的物件。

  全是信,一封又一封,厚厚的一沓。都是給他的。

  在那段日子裡,她有了時間就會寫信。可是他不見了,寄不到,就只能存起來,小心地封進匣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