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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他的小葶寶,出落得多麼好。

  大部分的時候,江聘會在日落前回家。但如果有了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軍務實在是太過於忙碌,他也會在書房待到深夜。

  鶴葶藶自然捨不得讓他一個人在那裡孤零零。要是碰到了這樣的日子,她便就早早安頓好孩子,趕過來陪著他到忙完。

  達城的晚上很冷,尤其是秋天,風大露重。即便屋裡有著小炭盆,可還是會有涼氣。

  江聘愛飲酒,鶴葶藶便就準備一小壺溫酒放在爐上。等他停下來,就餵他一點點,算作是獎勵。

  酒水香醇。順著喉管入了肚,既暖了胃,又暖了心。

  燭火明亮,男人斂著眉對著桌上的圖紙寫寫畫畫,旁邊有散落的筆。姑娘笑盈盈地立在桌旁,縴手撩起長袖,露出截白淨的腕,為他磨墨。

  偶爾她也會給他斟一杯熱茶,或是去小廚房端半碗新熬的湯。加了姜的,祛寒。

  鶴葶藶很安靜,無事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坐著。或是瞧著他發會兒呆,或是自己看看書,繡繡花兒。

  江聘要是累了,便會下意識地側頭去看她一眼。姑娘就算不抬眸,也能立刻就感知地到,抬眼望回去。

  四目相對,笑而無言。他們向來默契,一個眼神,便就心領神會。即便只是靜靜坐著,沒人說話,也不會感到尷尬,只是溫馨。

  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

  在幽靜的夜晚,月掛在窗外的林梢上,心愛的你莞爾笑著坐在我的面前。多好。

  江聘看著吊兒郎當不正經,卻是個極為認真的人。愛一個人是這樣的,做一件事也是這樣。他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想著他的戰略和謀劃。

  有的時候想的通透了,他就會高興。也會有鑽進死胡同的時候,那時他就會自顧自地生著氣。

  鶴葶藶就趴在桌子的另一頭,托著腮看他。在他笑起來的時候,即便不明所以,她還是陪著他笑。在他皺起眉的時候,就上前一步,用纖細的指輕輕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偶爾他遇到了瓶頸,會弄到很晚。鶴葶藶也不催他,只是輕輕地給他披上件衣服,再坐回去,不吵也不鬧。

  江聘心疼,怕她會生病,就溫言軟語地勸她,讓她回家睡。他很快就回去。

  姑娘勾著唇搖頭,拉著他的手說要陪著他。聲音輕輕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我陪你。三個字而已,卻足以支撐他走完漫長的征途。無所畏懼,絕不退縮。

  因為…天大地大,有你在的地方便就是我的家。雖然前方坎坷,荊棘遍布,但我牽著你的手,便就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有個姑娘陪在我的身邊啊,在我側頭就能看得見的地方,衝著我甜蜜的笑。無論風雨,不畏成敗,我在的地方,就有她。

  多好。多幸運。

  她愛睏,江聘不敢凍著她,讓她著涼。就把椅子空出一半來,讓給她蜷著。他則把人摟在臂彎里,繼續忙碌。

  後來的時候,江聘還特意讓人造了個寬大的凳子,榻一樣寬長。瞿景第二天進來看著了,嚇了一跳,調笑著問他是想要在書房裡養豬不成。

  江聘聽了就炸了,拿著軍棍兇狠地追著他打了半天,屋裡一片雞飛狗跳。只是可憐了瞿景,直到被踢出了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那張凳子還是留了下來,留著在晚上的時候,讓她可以躺在他的懷裡。將頭枕在他的腿上,蓋著他的外衣。

  暖融的熱流從四肢百骸流進心裡。有姑娘在的時候,好像連夜都不那麼寒冷了。

  66、章六十六 …

  一山不能容二虎, 一國不可有二君。東西兩方的局勢早已經是劍拔弩張,雙方軍隊都已擦亮了銀槍,戰爭一觸即發。

  達城守衛軍的輪崗比平時增了一倍,士兵騎著快馬攜著軍報, 不斷出入城門。蕭瑟的秋天, 依舊美麗的達城, 到處都有發酵著的緊張情緒。

  鶴葶藶知道她最怕的那件事就要發生了。可她還是沒想到, 這一切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就在前一天晚上,江聘還興致盎然地給兩個孩子念兵書。他眉飛色舞地在那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江聘向來喜歡講這些。在以前的時候, 也總愛摟著姑娘縮在被子裡,跟她講兵之詭道。說戰法, 論謀略, 姑娘雖是聽不太懂, 卻也津津有味。

  可昨天晚上看著兩個孩子亮晶晶的眼睛,鶴葶藶的心裡卻是忽的一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一聽到他講戰爭的事,她喉嚨里就堵得慌。姑娘煩,就趕緊蹙著眉攔住他,不讓他再講下去。

  江聘也聽話, 見她不高興,便就閉了嘴不再說。他仍舊笑盈盈,一邊推著晃悠悠的小搖籃,一邊跟倆正在吐泡泡的小孩子裝模作樣地抱怨。

  唔…娘親又嫌爹爹嘮叨了,爹爹很難過。她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啊?

  他委屈的樣子有趣又可愛,鶴葶藶瞟了一眼,卻是難得的沒有理會他。只是垂著眼坐在一邊,不再說話。心亂如麻。

  江聘有些著急,早早地把孩子哄睡了送到奶娘那裡,急著回來去哄莫名有些傷神的小妻子。

  在一起這樣長的時間,她很少這樣的。現在她眉眼的難受顯而易見,看得他心慌。

  鶴葶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是自己心思太細,想得太多。她心疼江聘的忙累,也不再折騰,只是笑著說自己沒事,讓他不要擔心。

  這一晚,燭火熄得出奇的早,卻是註定難眠。

  她閉著眼蜷在江聘的懷裡,江聘則溫柔地環著她,哄孩子一樣拍她的背。過了也不知久,他累得睡著了,傳過來細微的鼾聲。

  鶴葶藶睜了眼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顫顫的眼睫,輕輕笑。

  她從來都敏感,每次心裡不舒服,總會有意外發生。現在她心裡煩躁,實在是睡不著。月光朦朧,她便就借著清冷的月輝,側著身子看他熟睡的樣子。

  就像以往的無數次,他趴在她的身邊描繪她的眉眼一樣。

  子時的時候,夜深如墨,她卻還是醒著。

  梆子聲響起,同時響起來的,還有門口急匆匆的敲門聲。是瞿景的聲音,他很焦急地喚江聘的名字,伴隨著外面北風的呼嘯。

  江聘嘟囔了聲,利落地掀了被子出去。門吱呀地開啟,零落細碎的幾句交談後,是半晌的沉默。

  鶴葶藶緊閉著眼睛裝睡,把呼吸放得輕到不能在輕。她聽的到江聘回來換衣裳時的窸窣聲音,還有鎧甲與劍鞘摩挲在一起的鏗鏘聲。

  他似乎是被這聲響動嚇了一跳,趕緊不再動,側了頭去看床上的她。那目光黏膩又熾熱,看得鶴葶藶心尖直顫。

  她攥緊了被子,感受著江聘慢慢走過來時帶起的細微的風,強忍著不要動不要出聲。

  他半蹲在床腳,瞧著她半晌,低笑了下。隨即便垂下頭,輕輕落下一吻在她的額頭。

  羽毛兒似的,撩得人心痒痒。溫熱而濡濕,帶著熟悉的、獨屬於江聘的味道。

  “你乖乖睡,我一直在呢,不會離開你。沒什麼好擔憂害怕的。”江聘太了解她了,一眼就能看出她緊張裝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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