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宮嬪公主盡數被屠殺,與皇室沾親者,幾乎無一活口。與之同去的,還有被內應太監扣留在寢宮中的新皇。

  他才剛褪了衣躺在龍床上,合上眼沒一會兒。被子還未熱,睡意還未濃。便就被自己的親弟弟喚醒,然後一劍刺了胸口,死也未能瞑目。

  那一夜,堪稱哀鴻遍野。整個上京都被重兵守衛著,一隻鳥獸均不可飛出。

  白日裡還輝煌著,充斥著鼓樂聲的皇宮,熱鬧之氣還未完全褪去,便就成了地獄。

  逼宮。血洗…人間慘劇。

  日出之時,二皇子偽造了聖旨,宣布即位。改朝代名為大夏,仍沿用大尚舊制。

  他連龍袍都做了出來,金黃色的,五爪巨龍。穿在身上,服貼著,剛剛好。

  二皇子的奪朝篡位,並非心血來潮,他早有預謀。登基大典馬不停蹄地主持著,一切都是準備得極為妥帖。

  他稱自己是順應天意,說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不配為君。他給自己想了諸多藉口,逼著大臣們一個個點頭稱是。

  有遲疑者,有否認者,屠之。

  有個文臣骨氣硬,暗地裡寫了篇檄文討伐他。其實這個大臣也沒寫什麼,不過是用了句"螳螂補蟬,黃雀在後"。

  新皇知曉,抄了他的九族。

  就是這樣一個裝了二十餘年溫潤如玉,實則心狠手辣到了極點的新皇。他將整個上京都攪的烏煙瘴氣。

  一時間,人心惶惶。

  雲天侯在太子登基時便就請了辭,他身子越發不好,操不了心了,做不得官職。只想安穩地在家裡,養花種草,看書作畫。

  他不是個功名薰心的人,這也救了他一命。

  只是苦了鶴望蘭和侯夫人,本來巴巴地盼著嫁了太子,一朝躍上枝頭攀龍附鳳。便就想也不想地把那些來提親的世家子弟都給辭了。

  可誰想到這根金枝兒這樣易折?拖來拖去的,鶴望蘭就成了個十八歲還未定親的老姑娘。

  茶餘飯後,這些都是人家愛拿來嚼舌根子的瑣碎。

  但將軍府,卻是岌岌可危了。

  雲天侯只是個無甚實權的文人,況且有眼色,新皇也沒那時間精力去對他趕盡殺絕。

  可江錚遠不一樣。即便他已經因著一些莫須有的過錯賦閒在家,但他到底曾是征戰沙場,戰功赫赫的征西將軍。

  他的部下,占了整個國家軍隊的半壁江山。

  即便他手中並無虎符,但如果他振臂一呼,各方軍隊應聲而起,這對新皇根基還未穩定的江山也是重重的一擊。

  疑心那樣重的一個人,怎麼會放任將軍府這個隨時可能爆發的毒瘤而坐視不理?

  何況新皇根本不是個顧忌倫理綱常的人。其心思毒辣,非常人所能想像。

  這一點,將軍知道,老夫人知道。鶴葶藶隱隱約約,也能猜出一些。

  她是有些怕的。若是她一個人,顛簸便就顛簸了,但現在,她有了孩子。

  她和阿聘的孩子,那是她的命。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四月初的時候,天降暴雨。院中的花被雨水打得凌亂,殘骸遍地。

  鶴葶藶坐在屋裡,和粟米一起看老夫人請了上京最好的繡娘給孩子做的小衣服。

  衣服精緻又漂亮。給女孩兒和男孩兒的都有,一點兒沒偏心。

  老夫人是個眼界和心胸都寬闊的,不像別人家的老人那樣,急著要孫兒。她喜歡孩子,男娃娃女娃娃都喜歡。

  太孫兒和太孫女兒都一樣的疼。

  這點讓鶴葶藶極為感激和高興。相處得越久,她就越能感受到老夫人對她的好。

  以前或許是帶著對江聘的愛屋及烏,現在更多的是純粹對她的關心和疼愛。

  這個老人家,真的是很好的。

  粟米站在旁邊,不時發出一聲讚嘆的驚呼。繡娘的手藝真的是有好有壞,而好壞之間則是天差地別。

  這些小衣服雖然尺寸不大,但花紋卻是極為精美漂亮。線頭被藏的極好,對著燈光去尋都尋不到。好看,且不傷孩子嫩嫩的皮膚。

  老夫人從知她有孕起,就訂了那個繡娘。很用心。

  鶴葶藶笑著,可眼裡卻沒太多的歡喜。外面雨聲噼啪,她的心裡也像打著小鼓似的,慌得不行。

  她有些意興闌珊。一是因為心疼屋外那些被吹的七零八落的花兒,第二個則是…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預感向來准…

  沒過一會兒,阿柴便就憂心忡忡地推了門進來,面上是難掩的慌亂。

  “姑娘…新皇來了。”

  背地裡,沒人叫當今的皇帝聖上,而是都稱其為新皇。

  沒有褒義,也不含貶義,暗中表達對他不擇手段上位之舉的不齒罷了。

  踏著親人的血肉屍骨登上的皇位,怕也是只有他才能坐得安穩。

  他為什麼來呢?表面為公,實際謀私。

  那一夜的腥風血雨,斬斷了幾乎全部皇族的血脈,只漏了兩人。

  一個是臨時起意去八寶寺上香祈福的端齊貴妃。一個是玩心大起,趁著夜色避開宮人去城郊釣魚的五皇子。

  這對母子,是新皇心胸的一根刺。一時一刻不除掉,就無時無刻不扎得他寢食難安。

  這次來將軍府,就是借著搜查逃犯的名義。只不過,領兵的,是新皇。

  皇帝駕到,舉家相迎。

  整個府邸都被士兵圍的水泄不通。瓢潑大雨下,他們的帽沿也往下淌著水。

  一個領頭模樣的拔出劍,大喝一聲,“搜!”

  瞬間,那隊入府的親兵便作鳥獸般散去。四面八方都是奔去的士兵,將軍府成了他們的練兵場。

  路邊的花草被利劍割斷,折了一地。

  將軍領著家眷僕人在門房處等著新皇,面色沉沉,辨不出喜怒。只是垂在身側的拳頭上有暴起的青筋,泄露出他內心中的不平靜。

  江錚遠是個極為傳統的臣子,忠於大統,忌恨不恥之徒。

  對於新皇,他是憎惡的。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將軍的性子極為硬直,不懂人情,不知變通。

  他們站在門檐下,擋住了雨。不過還是讓人覺得寒冷的,不是身體冷,而是心寒。從內往外,凍得人打顫。

  鶴葶藶咬緊了唇,看著茫茫雨幕,手腳都在抖。

  老夫人嘆了口氣,握了下她的手心。暖暖的,直達心底。

  那一瞬,鶴葶藶特別想哭。如果她的阿聘在…她就不會這樣冷了。

  江聘走了五個多月,思念在這一刻達到極點。她強忍著,不敢讓它爆發。

  可是現在…她真的好無助。

  新皇姍姍來遲,乘著金簾馬車,悠悠的,不緊不慢。

  馬車停在門口,後方迅疾地衝出來二十餘個太監模樣的僕人。他們打著大傘把新皇要經過的那條路遮擋得嚴嚴實實,再出來一批人,鋪了金毯。

  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毯子,表面金黃粼粼,看得人眼暈。

  鶴葶藶咬緊牙關,低下頭,不敢再看。

  眾人行跪拜禮,她不敢因著自己有孕就跟新皇討價還價,也隨著拜下。只是那句“請陛下金安”怎麼都是含在嘴裡,說不出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