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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美滋滋地等待著她分娩的日子。正因為那是我們的頭生子,妻子懷孕以來,我對她的身體特別關心照顧。事故造成的流產,使我的期待落空了。 我被激怒了。這也許傷了美佐江的心,她有時終日沉默不語,暗暗流淚。直到最近,她好容易心情恢復了平靜。從此,我們夫婦之間,就把流產的事看做禁忌,不再談論了。 「晤,是嗎?」刑警聽完,一面用鉛筆疾書,一面說。「於是,可說是流產造成了神經衰弱。」 「這也是估計。不過,考慮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確實如此。」 我把視線轉向站在我旁邊的佳代。她接到我的電話趕來,是在所轄警察局的警官來到之後大約10分鐘。 「是太太的妹妹嗎?」 「是的。 佳代的表情是僵硬的。我把目光從她蒼白的臉上移開了。 「關於令姐的自殺,您是怎麼看的?」 「我和姐夫持相同的意見。除此之外,不會有什麼原因。」當時,佳代毫不含糊地回答。畢竟還是骨肉姐妹呵——我心裡頓時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也就是說,流產導致的打擊,才是自殺的原因。」 「是的。打那以後,姐姐老是沉默寡言,到我的公寓來看我,有時也會哭上半天。拿出精神來吧,孩子嘛,總有一天會有的,下次生個雙胞胎,不是更上算嗎?即使我這樣說,姐姐也沒有一點笑容。我想,那個打擊是夠沉重的。她的性格,本來就是如此,發生一點小事情,就會耿耿於懷,老是想不通……」 警官點了點頭,似乎對回答感到滿意。 「不過……」他說,出示了那張寫著遺書的信紙,「這是太太的筆跡嗎?」 「是的。」我回答得很乾脆。 「沒有錯。這種右肩低垂、纖細而歪斜的字體,正是姐姐特有的。」佳代也補充說。 我不禁怒火中燒。這不是說我有偽造遺書筆跡的嫌疑嗎?要是那樣,美佐江的死就可以看做是他殺了。蠢話!美佐江的自殺,算我最了解。 無聊的問答。警察幹嗎一定要進行這種不必要的調查呢?不過,這期間,有一件事是我佩服的,那就是在驗屍工作結束之前,他們查到了美佐江購買安眠藥的那家藥房。 這裡附近有兩家藥房,都是美佐江所熟悉的店鋪。我時常服用安眠藥,所以她沒有受到懷疑。藥房老闆說,買藥是在前幾天,下午8點左右,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因此,說自殺,是很清楚的。」警官這麼說,隨手把個小本子藏進了口袋。 警官告辭之後,我和佳代都像崩潰了一般,坐在遺體面前。 我凝視著美佐江的遺容,無法抑制奪眶而出的淚水。佳代也抽動肩膀哭著。 此後,已經過了一星期。到現在為止,佳代要我說明自殺的真正原因的意圖,我仍然不能理解。這,也是我所不能說明的。佳代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呢?第三節「你幹嗎急於要談那樣的事情呢?」我對沉默不語的佳代說,像探索一般地看著她的臉。 「唉,那是因為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有點放心不下。」 「什麼事情?」 「出事之前,」佳代說,「姐夫去京都,是在什麼時候?」 「上星期二。會議在當天下午開始,第二天開了一整天,第三天開了整個上午,然後宣告結束。因此,在會議結束的同時,我就乘新幹線回來了。」 「這就是說,姐夫出門,是在姐姐去世三天之前。」 「是的。正是如此。」 「大概在幾點鐘出門?」 「很早哪。肯定是乘7點27分開的『光號』。到達京都,是10點10分。總之,要趕上下午的會議,時間綽綽有餘。不過,我看,這同美佐江的自殺沒有任何關係。」 「也許有關係。」突然,佳代用挑戰的目光直瞪瞪地看著我的臉。 我似乎想避開她的視線,把眼睛轉向那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的煤氣爐的火焰。 沉默了片刻之後,佳代開口了。「在姐夫出門的那個星期二的夜裡,我給這裡掛過電話。同姐姐大概一個月沒見面了,很想來玩。」 「美佐江在家嗎?」 「在家。不過,我一說能不能現在就來打攪你,她就一口回絕,說不行,因為有點事情,今夜和明天都不方便。姐夫去京都的事,我當時也聽說了。不過,就在通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 「嘎啦嘎啦地響,好像是使力氣拉開門的聲音。接著,聽到大聲叫了一下『米君』。同時,我們的對話中斷了。」 「是電話掛斷了?」 「不是。我想,大概是姐姐把手捂住了話筒。我叫著『喂喂』,姐姐的聲音又傳來了,她說:『不談了,現在我看到鄰居家的人了,我很忙,就此掛斷了,再見。』到此,電話結束了。」 「我實在不大明白,」我點燃了一支煙說,「即使佳代在電話里聽到了什麼聲音,我看,也不見得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是嗎?我看姐夫還是知道的。明明知道還佯裝不知道。怎麼這樣膽小怕事呵……」 「別扯淡。」我心裡感到一陣焦急,表情也無疑變得粗暴了。小姨是位年輕的女性,我給她這點年齡的人數落,還說我膽小怕事,畢竟是不愉快的。 「那麼,姐夫聽了我剛才的話,有什麼感想呢?」 「沒有什麼。」 「要是那樣,只好讓我來說明了。這個家的電話,放在廚房兼餐室的裝飾櫥上。還有一點,房屋的結構是:所有的房間,進出口都使用門,而裝有拉門的,推獨一個地方,那就是在從廚房進入浴室的地方。因此,我聽到拉門的聲音,說明有人從浴室里出來。而且,這道拉門就在電話的旁邊……」 「這就是說,美佐江在接電話的時候,有人在洗澡?」 「只能這樣考慮。」 「唔……」 這真是聞所未聞。我顯出一副尷尬相,吐著菸捲的煙霧。 「還有,從浴室里出來的人,對姐姐叫了一聲『米君』。那是男人的聲音。」 「美佐江不是說過是鄰居家的人嗎?」 「她說過。不過,要是鄰居家的人,通常是會叫『太太』或『秋津君』的。『米君』這個稱呼,只限於對小學時代的同學或者極為親密的人使用。」。 再一次地令人感到鬱悶的沉默。 到此,我才開始理解佳代的真意。 當戶主外出時,姐姐把一個親密的人招引到家裡,讓他寬衣洗澡,如此款待,而這個秘密,讓妹妹來向我揭開了。 我感到自己的心在冷下去。 「佳代多半也認識那個男的吧?」我輕聲地說。 可是佳代沒有回答。代替回答的是,她說:「姐夫是否聽到過『場仁一』這個名字?」 場仁一?也許這就是佳代的回答。我搖了搖頭。第四節「仁一君是我們的表哥,他和姐姐相差一歲。」佳代說,仍然把眼睛向著膝蓋。「他本來在都內一家銀行工作,可是大概在十年前,突然失蹤了。」 「動機呢?」 「不知道。反正從此銷聲匿跡了。報上登過尋人啟事,也提出過偵查申請,可是仍然下落不明,家裡人也就漸漸死了心啦。不料就在上個月,此人竟到我的公寓找上門來了。他讀到了一則我的小說參加評獎入選的報導,知道了我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