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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蛞蝓?那是……」 「聽你說,最上久聽到蛞蝓的時候,嚇得臉色大變。的確,這次案子的起因確實是因蛇、蛙和蛞蝓者相剋,互相糾纏,才有這樣怪異的結果。他會大驚失色,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兇手到底是什麼心態,應該很容易判定。對一個犯罪的人來說,應該十分敏感,一點點動靜也會很害怕。即使是犯案手法這麼怪異的兇手,這種心理也是相同的。他既然能夠精心地把浴室布置成密室,哪有可能沒有看見到處爬的蛞蝓?如果他進入浴室的時候,察覺蛞蝓在場,應該會把它們弄出去。所以蛞蝓爬進來,是兇手離開浴室以後的事。只要注意蛞蝓的足跡,觀察它們是怎麽進出的,就可以查出兇手脫逃的路線。」 恭介注視著兩人的臉,聲調稍微提高了些。 「既然是浴室,不論什麼樣的構造,一定有水的出入口。這種地方的入口是自來水道,所以蛞蝓不可能進來。那麼剩下的最後一條通路——就是水流出口、蛞蜍進入的路線,同時也應該是兇手脫身的方法了。」 松下課長和研三互看著對方。的確沒錯,水流的出入口,兩個人完全看漏了。 「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辦事了。剩下的用針、線就可以了。」 恭介毫不介意地下此斷言。這時,已經可以聽到從浴槽溢出的水聲。 「啊,好像準備好了。我們過去吧!」 恭介站起來,請兩人一起進入浴室。水從浴槽溢出,流過鋪瓷磚的地板,然後從下水溝的排水孔流出去。 「繩子要三條——也許數目可以減少也不一定。但是三條一定夠用。」 說著,就從大衣的口袋拿出一團麻繩、兩枝大針和三塊小木板,切下三條麻繩,可在一端和木板打結。兩條的另一端結上釘子,一支釘子釘在板上、門閂下,另外一支則輕輕地釘在牆上和門閂一樣高的地方。最後一條麻繩的一端,打個小結圈在門的把手上,然後水平地繞過釘在牆上的釘子一周,斜鉤到門上的釘子一周,最後再繞過窗戶的鎖頭一周。 「把這三塊木板用水從排水孔衝到外面。當然,只靠水流的衝力,沒有辦法自動地操作裝置,現在只要等在外頭撿木板,然後操作結了木板的繩子就可以了。請你們留在裡面看。」 恭介輕輕地從繩子下面鑽出浴室外,把門關了起來。 松下課長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出神地看著門閂。不一會兒,繩子果然開始緩緩地移動。 門閂橫著移動,然後卡答一聲閂上小孔。牆上的釘子被用力地拉著,落到地上。接著繩子被垂直拖到下面,門閂的閂頭被繩子拖向下到底。看起來,完全像是鎖從內側閂上的。瞬間,繩子被用力地拖落到地上。最後,釘子也連帶落到地上。打了個結的繩子繞過窗戶的鎖頭一周,從下水道排出孔被拖出去的同時,兩枝釘子也從排水孔消失不見。 圖 「哥哥,證明完了。」 隔了半晌,研三才清醒過來,嘆息著對他說。 「嗯——」 眼睛發亮的松下課長,非常感嘆地呻吟道。 這時,恭介從門裂痕里伸頭進來。 「神津先生,非常謝謝你。這麼高明的技巧,真是令人吃驚。」 課長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說道。但是,恭介卻一點也沒有感動的表情。 「像這種機械式的圈套,實在算不了什麼。你們到現在還沒能解開,反而合我覺得奇怪。相反地我認為,兇手把浴室弄成密室,除了表面上的圈套外,反倒是兇手處心積慮所設的心理圈套,來得重大。」 「咦?你這句話是……」 「你們完全被兇手囚在心理的密室了,只在這裡兜圈子,連一步都沒有踏出去。」 「心理的密室?」 松下課長重複地跟著說了一次。 「神津先生,兇手到底是誰?」 「等準備好了,再向您報告。不過這個圈套並不是十分、廿分鐘就可以想得出來的。兇手必定對這裡內部的構造十分了解。」 「哦!這樣麼……」 松下課長仿佛在腦海里浮現出嫌疑犯的臉孔,一時默不作聲。 「一開始我就覺得很納悶,兇手為什麼要讓水一直流著。現在看了實驗,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把浴室布置成密室,非得把水龍頭打開不可。」 「是啊!不過,除了讓木板流出自來水的下水道這個目的以外,我想還另有用意。反正這只不過是機械式的圈套,兇手事先應該有心理準備,密室的謎底早晚會揭開,自來水的目的絕對不只是這樣而已。」 「這樣講……」 「從犯罪經濟學的觀點來看,一個圈套或是一個小道具,至少要有兩三種用途,才有意義。就像一座水壩,對發電、灌溉農作物、治水都有益處,這是同樣的道理。」 恭介笑著用比喻來解釋,卻避開正題不談。第十七章神津恭介和松下研三那晚一起到早川博士在四谷的宅子登門拜訪。 研三如今完全被恭介所布的推理網所俘虜。雖然從第一高中時代,對這位密友的天才深信不疑,但是一開始還真擔心他無法解開密室的秘密,如今這麼巧妙地破解了密室的圈套,相信恭介對查出這整個紋身殺人案的全貌,也是胸有成竹,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剩下兩個嫌疑犯,恭介要用什麼對策來逼他們現出原形呢?這麼想著的研三,不由得興奮起來。 博士的家在四谷。很僥倖地沒有受到戰爭的摧殘,這棟具有歐洲風格的建築宏偉地矗立在一角。 兩人被迎進寬敞的西式客廳,研三不禁發出讚嘆。客廳全部,簡直就是一間刺青的標本室。牆上連一張油畫都沒有。僅以裝在匾額圖案絢麗的刺青皮代替,奇異的收藏品布滿了整片牆。 房子的角落,擺了四尊沒有頭也沒有手腳的刺青胴體雕像,乍看仿佛是大理石雕像。 「神津先生,大蛇丸的刺青,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兇手切下軀體的部分,如果沒有馬上處理皮膚的部分,就會腐爛掉,變成沒有用的東西。」 在這裡姑且不提數量,以質量來說也不亞於東大的研究室,研三一面看著收藏品,一面問道。 「怎麼了……我可不那麼想。我想,大蛇丸的刺青一定絲毫無損,保存得完好無缺。我們能一睹雕安曠世的傑作,指日可待。」 恭介依然露出和以前一樣謎般的笑容答道。 門一開,出現的是穿著家居服、面帶笑容的早川博士。 「哦,神津君。好久不見了。」 「教授,好久沒來給您請安了。哎!一直在戰場上奔波,從中國到爪哇的時候,戰爭終於結束。不過,最近才回到國內,所以現在才來請安。」 恭介鄭重地招呼道。 「啊,別提那些。能活著回來最重要。這種毫無意義的戰爭,如果萬一有什麼不幸,對國家豈不是損失慘重。」 隨即博士的眼光移到研三的身上,略帶諷刺的口氣說: 「松下君,你多說了幾句話,害我被你哥哥整得好慘。」 「啊!真是對不起。實在是那種特殊的情況,誰都沒辦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