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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X是個女人?」 「是的,三減二等於一。」 「我懂你的意思了。自雷也三兄妹滅去大蛇丸及自雷也等於綱手公主,對嗎?」 恭介不答半句地微笑著。隔一會見又說:「你為什麼沒有在前面兩次殺人及最後一次殺人的案子當中,看出根本不同的性質呢?不止是你,連擔任搜查的人,也沒有發現到,真奇怪。」 「哪裡有破綻?」 「說起來根本的差異是……你講過,最上久把犯罪譬喻作下棋的殘局。可是,我卻把它比喻為剛開始下棋,如此才能夠說明事態的真相。犯罪並不是像藝術創作,而是要有對手才能分出勝負。我不是指搜查當局和兇手之間的一較長短,而是兇手和命運一決死戰。對方把所有的可能都計算在內,所以不管使出什麼招術,都一一反攻。當兇手殘暴地連殺兩個人,認為大功告成,可以高枕無憂的時候,沒想到命運之神卻輕笑地在棋盤上動了一子。這子是兇手看漏的棋子,就是自雷也。起初兇手並不警覺這隻棋子的意義有多重大,一直觀察,仔細地思考這一子的影響,最後才警覺這一子棋可怕的力量。就算不會輸棋,但是想逃走,也脫不了身。如果讓他繼續活著……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棋子從棋盤上弄走,這就是兇手殺害自雷也的經過。」 「哦——」 恭介鮮活地描述案子的真相,用短短的譬喻,就點出了兇手的原形。研三聽得呆若木雞,一時不能言語。 「所以最後一次殺人有漏洞。他還是妄想用欺瞞的手段來掩飾罪行,但是和起初殺害兩人的情形比較起來,就顯得毫無計劃。尤其前兩次作案,兇手居然毫髮無傷、逍遙法外,所以他必定志得意滿、自以為是。對我們來說,這是個可以乘勝追擊的弱點。」 「這個漏洞具體的說是什麼?」 「這個殺人如麻的兇手,已經露出馬腳了,就是那個在手腕附近紮上繃帶的女人……」 恭介一句一句,越來越尖銳的剖析,就好像鑽子一般一步步鑽進案件的核心。 「這件案子,我想到一點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兇手布置的計劃雖然巧妙,事實上,一點都不想隱藏他自己的罪行。第一次殺人,就在絹枝家,雖然是情非得已,但是藏匿分屍的軀體,死者的臉部卻沒有一點傷痕。把浴室弄成密室,阻撓有人發現屍體,卻又故意不關燈,附近的人哪裡不會察覺異樣,無論你們去還是沒去,都會被人發現的。暫且不提這個。不過居然半夜的時候發現屍體,實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可是,兇手可能預想到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發現屍體……所以才讓電燈亮著,引人注意也不一定。」 「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概是滿足一下有偷窺狂的人吧!」 恭介微笑又繼續講。 「這個想法,可以由後兩次殺人看出端倪。第二件命案的現場,你知道,數天後這棟房屋會被拆掉。所以兇手故意選這個地方。第三件命案,兇手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剝下有刺青的皮膚,但是卻讓死者的臉孔完好無缺,如果把死者的臉孔毀了,也許死者的身份就無法認出來,案子就很難查了。」 恭介稍沈默了一下,反問研三:「你知道嗎?兇手為什麼這麼大膽,竟敢暴露罪行?」 「不知道。你是不是認為他是個犯罪暴露狂?」 「不是那種毛病,兇手的確是個劃時代的名演員。他要求達到的效果,連一分一厘都有磅秤秤過,然後才開始行動。如果以愛出風頭的心理來看,這麼做更好。」 「……」 「你知道什麼是老千的手法嗎?想騙人的把戲,不會從頭到尾都是假的,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實的,只有最後一句是假話。這是一種外交哲學。人們被九十九分真實的力量壓倒,所以連最後那句假話也就誤以為真的了。這是心理學的公式,兇手事實上只是暴露了一些沒有太大危害的東西,藉此隱瞞非隱藏不可的秘密。」 對於十分了解這個在第一高中時代,就被稱為「推理機械」之名的神津恭介的研三,如今聽他說的一字一句,仍然驚異不已。 隨即向教室的教授、助教招呼了一聲的恭介,就這樣被研三拖著帶到家裡來。 恭介定睛地注視信封里的六張照片。一絲笑意閃過唇邊,卻一言不發。然後細看過研三整理的備忘錄,就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用整齊宛如印刷的字體寫下—— 注三、第三件命案,死者只有刺青的皮膚被剝。第一件命案,死者被切塊,胴體有刺青的部分整個消失,究竟其中的差異在哪裡? 「你看漏了相當重要的一點,我把它寫在這裡。」 雖然已經完全看透,掌握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透露,這是神津恭介以前就有的怪癬。 平日松下課長公務繁忙,根本不會準時下班,正巧只有這天,在晚飯回到家門。研三離開座位,告訴哥哥有關恭介的事,英一郎非常高興地聽弟弟介紹。 「哦——這樣啊,就讀第二高中時代就發表了世界性的論文了?那時候已經有調查犯罪的經驗,真不簡單……哦!對了!你提過一次,就是鍾台事件的名偵探先生。」 口氣雖然略帶戲謔,但是目光卻很認真。 「研三,給我介紹一下。如果真的破案,我這個搜查課長松下英一郎一定脫帽表示敬意。」 他輕鬆地站起來。平常從不向人低頭的課長,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一大讓步。也由於松下課長的寬大,使得如此錯綜複雜的紋身殺人案得以理出頭緒,連帶往後發生的幾件怪事,也獲得解決的動機及開端。 恭介的態度,令松下課長非常有好感。他起身告辭,但被盛情地挽留,於是三人共進晚餐。恭介豐富而淵博的知識,使得話題精采有趣,無時無刻不令人為他敏銳的知性而傾倒,松下英一郎完全被他折服。恭介堅決地表示,從今天開始一個禮拜,一定指出真兇,說完就告辭而去。 松下英一郎吐了一口煙說道:「研三,你的這個朋友很好。這個年齡能夠有這種才能及自信——實在是不得了的人物。學問方面,我雖然一竅不通。但是十年、廿年才出一個傑出的天才。如果進行的順利,這個案子應該可以了了。」 第三者聽到這些讚詞,也許會認為有點保守,但是在熟知哥哥性格的研三聽來,卻比什麼都令人興奮的話。 翌日,神津恭介依照約定的時間前來,連一分一秒都不差,要開始進行他搜查工作的第一步。身穿著灰色的西裝及同顏色的大衣,頭戴灰色呢帽,深邃的目光在半掩的帽檐下炯炯發光,他瀟灑地站在荻窪車站,神色如年輕的英國紳士一般。 早到十五分鐘的研三,走過來輕輕地招手,兩人並肩而走。恭介預定的第一站,是到最上的辦公室拜訪,和稻澤義雄見面。 最上久的辦公室馬上找到了。面朝馬路的一棟木造的兩層樓建築物,玻璃門上鑲著金色的字,寫著: 土木建築承包業最上久 「是這裡嗎?」 「我也是第一次來。」 兩人小聲地交談,而後進入辦公室。這時,四五個看起來面露凶光的男人,正圍著火爐在說話。其中一人——稻澤義雄一見到他們,像裝了彈簧的玩偶般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