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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村自我嘲笑般地聳了聳肩,無聲地笑了。  「在交往的過程中,漸漸明白松永是個孤獨的人。聽說稱為職員的嘍囉有很多,包括幾名像是情人的家人也到處都有,但他很孤獨呀!那種工作——可以這樣說嗎?在那個世界裡,越是大人物就越背離一般社會。他深有感觸地跟我追述了這樣一些意思的事:一天,他突然察覺自己在組織中是個大人物,但作為一個人,不是越來越渺小了嗎?從那以後,他總感到虛無縹緲。在這以前,我還以為沒有人比我更孤獨。這個社會,真奇怪呀!」  原來是這樣!——這時,淺見又一次想起了西村的「孤獨」。即使是在談笑風生的時候,西村的意識深處也一定總是有這東西。  「松永對政治家抱有徹底的不信任感,他用了這樣一種說法: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壞的傢伙了!  「暴力團靠從基層組織了上繳的錢維持財政,但好像存在著從那裡勒索錢財的壞官。這怎麼受得了呢?於是就和企業聯合上了。與勢和集團的聯繫也是這種關係。拿勢和來說,它不能直接向政治家送賄賂,所以作為頂名公司使用つ一キ。為此,它的做法是:首先向有關公司作債務保證,讓它們向つ一キ策劃的可疑的開發高爾夫球場等項目投資,從つ一キ那裡拿回扣,並請つ一キ將賄賂交給政治家。幾乎都是以政治捐款為名目的,但有時候也以聘請大腕政治家當高爾夫球場的名譽會長的形式交給他錢。當然,通常政治家本人很少出現在接收金錢的場合,這種時候,他們大致都到地方去演說或是什麼的,離開了東京。完全作好了不在現場的證明,讓秘書去領取。回頭暴露的時候,就照例說秘書怎麼的秘書怎麼的就行。」  西村大概是說累了的緣故,「呼——」地吐了一口氣,將頭擱在汽車座位上,好一會兒一動也不動。  「歇一會兒吧?」淺見問。  「不,就這樣。」  西村立即舉起手,繼續說道:  「我想你可能知道,一個月前,松永死了。大概他知道自己將死吧,在這半年前,創造了一個偷偷與我見面的機會,將那物證交給了我。真叫人吃驚呀,那東西!正如剛才說的,大部分是秘書籤字的收條等,還有偷偷拍下這情景的照片和錄像帶,其中也有議員本人登場的。此外還有補充分類帳和總分類帳的實物、經過挑選的銀行帳戶進款和支款的重要部分的複印件。有了這些,從つ一キ流出、以行賄為目的的錢的去向就一目了然了。」  「松永將這些東西交給你西村,打算怎麼辦呢?」  「不,要我怎麼辦的話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笑著說:這些東西是牽制政治家的最終武器。剛好是新限制暴力團法的成立進入最後階段的時期,他對阻止法案有絕對的信心,只是我沒有能理解松永將這樣重要的物證交給我這樣的人保管的心理……」  「那不是因為松永相信你西村嗎?」  「也許確實也有這個原因。他沒有清楚地說,但我有一個印象:在組織中他沒有足以信賴的人物。在松永的下面擔任つ一キ經理叫川鍋的山川組二號人物的組長,表面上裝作忠誠於松永會長,但在背地裡好像為繼承松永的位置做準備。這個叫川鍋的人是過去黑社會中沒有的那一類人,無絲毫俠義意識,似乎是一個與秘密犯罪組織和哥倫比亞的毒梟一樣,企圖以金錢和暴力控制政治經濟乃至國家的極其危險的人物。聽說建議松永錄下賄賂經過的就是這個川鍋。松永也許對用這種東西威脅政治家這事本身感到了厭煩,臨別時,松永返回來,只跟我說了一句話:『照這副狀態,日本不會好。』那神色真悲傷,我都難過了起來。」  縱然說是恩人的兒子、大日東工業的幹部,但西村裕一隻不過是一介工薪族而已,體諒到松永親自將誇口說是「最終武器」的重要的物證委託給他的心情,淺見感到身心一陣緊張。  「那些東西你給清野看了吧?」  「是的。我悔恨至極。」西村仰著頭,咬牙切齒般地說道,「拿我來說,兩種心情交織在一起:一種是背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大包袱,另一種是必須報答這一託付。說真的,我一個人是無法處理的。於是,能考慮為商談對象的只有兩個人,一人是藤田,他這個人你也知道,說不定頃刻之間會魯莽從事,引起夭折,因此我就去和清野商談。」  抑或又悔恨得難過起來,西村吐了一口憋在胸里的氣。  「先給清野看了總分類帳的複印件,跟他說了一些情況。清野可吃驚呢,只是他的吃驚法與我所期待的有點不同。他這樣說:『到手了一樣驚人的東西呀!』」  西村的臉一定歪得很難看吧,淺見感謝黑暗替自己掩蓋了它。  「清野想,只要有這東西,就能阻止勢和集團專橫跋扈。看到總分類帳一瞬間的那句話,就是清野的感想。他的公司——日洋機械設備公司和我的公司都被勢和集團拼命地擠壓,這是事實,所以他這樣想是理所當然的。就他來說,大概認為我也是同樣的心情吧。叫什麼呢?或者叫到我們這一代為止的工薪族共同的公司至上主義?是這樣一種悲傷的性格一樣的東西吧。像你淺見這樣的自由人也許是難以理解的。」  「不。」淺見明確地搖了搖頭,說道,「我自身就是這種散漫的人,看著我哥哥,感到難於抗拒那些試圖忠誠於組織的人的甚至是嚴酷的想法。」  「哈哈哈,淺見非常明白事理,現在的年輕人稱自己是時髦的人,自由任性地調動工作,從我們眼裡看來是難以置信的事。不過,真叫人羨慕啊!那種——不,淺見這樣的自由的生活方式,在我看來是理想的。」  「啊?怎會呢……」淺見明白臉部充血了,「說什麼羨慕我,那剛好相反吧。像西村這樣得到一份好工作,堂堂地闊步前進的人,在我眼裡光彩奪目得不得了。」  「哈哈哈,堂堂這二字,太好了!算了,這姑且不說,清野說:立即活用『武器』,以圖擊潰勢和集團。我告訴他不應該這樣,說明了始終不應該以一個企業、一個個人的利益為目的這一宗旨,但他說:兩者是一樣的吧。就是說,他主張:如果結局使勢和和政治家的聯繫表面化了,那麼當事人大概會感到震驚,媒體會轟動,輿論會沸騰起來,這樣一來,從公共事業的訂貨客戶中排除勢和集團便是理所當然的歸結;大日東工業和日洋機械設備公司將會受益。」  「可不是。像公司人清野的下結論方法。」  「正如你所說的。遺憾的是,這在本質上和我的本性里的東西是一樣的。雖然說漂亮的活,但我心情的角落裡也不能說沒有這種光顧眼前利益的卑鄙的東西。姑且不說這個,我覺得事情不會像清野考慮的那樣簡單,並跟他這樣說:媒體方面也習慣了稱為消息靈通人士的那些人的密告,而且,接觸的對方不一定不密告勢和集團。這個社會百惡橫行,所以得小心才是。但是,他意氣軒昂,說不會拿到媒體去的。」  「如果不是媒體,那是直接給警察這一意思吧?」  「大概是那麼回事吧。即使是清野這樣半個多世紀曆經滄桑的人,對警察還是有一副好的印象,仿佛它是國家的良心的所在……啊,這也不是對警察廳刑事局長的弟弟該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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