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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親自登門向我賠罪,怎料去時好好一個人,來時把自己都給弄瞎了,害父親將我狠狠斥責了一番。」

  「我問過了,之前在匈奴發病那一次和後來在京城發了一次病,其間都有過短暫的失明,只是他當時瞞著不說,將我騙了過去。」

  聶徵面帶憂色,沉吟道:「為何會驟然失明,是一時的還是……」

  孟雲釗道:「放心,不過是舊疾發作。」

  「我知道他的舊疾,」聶徵思忖道,「而今想來也是有異,什麼病會讓人五感盡失,多年後病發還會再一次失明?」

  「你問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作甚?」孟雲釗佯作不耐道。

  聶徵的面色更陰沉一分,沉聲道:「你必須告訴我。」

  孟雲釗和他對峙一刻,輕易敗下陣來,撇開頭一閉眼道:「此事我不能說。」

  聶徵壓低了聲音:「你當真不說?」

  孟雲釗篤定道:「當真!」

  聶徵想了一想,轉而試探道:「若是存芳同意你告知我?」

  孟雲釗瞬時就鬆動了:「那自然沒什麼不可。」

  聶徵點點頭,道:「你在此處等我。」

  說著徑直朝庭院中走去。

  薛存芳正在院子裡曬太陽。

  他臥在一把梨木躺椅上閉目養神,長發未綰,腰封未束,青絲散覆,寬袍緩帶,一派清疏閒適之態,只是面色縈繞著一股蒼白的病態,寬大的衣袍襯得他整個人愈發清瘦,平生「弱不勝衣」之感。

  假山間的清澗順著溝壑汩汩流動,水面下五色斑斕的錦鯉不時冒出頭來吐息,驚動一個又一個漣漪,池畔的垂絲海棠於枝頭垂落,如佳人臨水照影,艷光四射,隨不時襲來的一陣春風微微顫動……光陰大抵如斯,無形無色、卻有諸般蹤跡可循,唯獨從這人身上流淌過時,仿佛比別處都要慢上一分。

  聶徵本有滿心的亟不可待,走到此處,也不由放輕了腳步。

  下一刻,薛存芳若有所感,只見他睫羽微顫,緩緩睜開了眼,長睫在眼瞼下投射出的陰翳頓時消散不復,他喚了一聲:「阿徵?」

  聶徵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聲來得毫無預兆、又不容抵禦的心動,並放任自己沉溺於其中。

  他從枝頭折下一枝開得正艷的海棠,毫無吝惜之意,只在將它借花獻佛,輾轉送至薛存芳面前時,那花被愛屋及烏地一併收攏到他飽含纏綿情意的眸底。

  聶徵道:「我來了。」

  薛存芳接過那枝花,微微笑了。

  孟雲釗只看到聶徵走過去,還頗得情趣地送了朵花給薛存芳?庭院裡的花香一時似乎變得更濃了,馥郁如霧,不知院子裡那二人怎受得了?他是半點不想待下去了。不知聶徵又說了什麼,薛存芳怔忡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隨即聶徵又走了回來。

  「好罷,」孟雲釗道,「那我就告訴你。」

  薛存芳十六歲時被太后接到永寧宮養病,怎料其後非但沒有好轉,症狀反而變本加厲,太醫院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用盡了無數的靈丹妙藥,仍然不見起色……值此命懸一線之際,藥王穀穀主入宮拜見,被太后請至永寧宮。不同於宮中太醫謹慎到溫吞,谷主遊歷江湖數十載,覽聞辯見,一番診治下來,斷定薛存芳本身舊疾已無足輕重,他是中了毒。

  此毒為「水色」,毒如其名,無形無色,不顯毒性,銀針難斷,只如水一般潤物無聲地滲入人的五臟六腑,卻有摧枯拉朽之效,中毒之人往往不出半月即內臟衰竭而死,便是叫宮中最資深的老太醫來看,也不會起半點疑心。

  說來此毒與藥王谷頗有淵源,出自於一位昔年叛出藥王谷的弟子之手。如此,藥王谷自然是有解藥的。

  此解藥針對原本的毒方入藥,大有奇效,不出一月就能不著痕跡地根除此毒。

  毒是從藥王谷泄露出去的,藥王谷自然清楚宮中誰人手裡握有這樣的毒藥。

  此事,谷主只能秘密告知皇帝。

  皇帝如何處理,便是他的家務事了。

  可薛存芳知道,皇帝不會處理閔氏,任何一個兒子只怕都不會嚴懲自己的母親。他其實能理解皇帝,將心比心,不管這毒針對的是他還是祖母,他都不能留這樣一個女人和祖母共處一地。

  於是他有意親近藥王穀穀主之子,尋隙在只剩二人獨處時,他問了孟雲釗一個問題。

  「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立時毒發?讓所有人都看得出我是中了劇毒?」

  孟雲釗為之錯愕不已,「你不要命了?」

  「毒發後難以控制,才引發了後來的五感俱失。父親得知此事後大怒,揚言要將我逐出藥王谷,日後也不會將谷主之位傳給我這等……輕率拿病患的命下賭注之人……」孟雲釗有一時的失神,「可醫者有仁憫之心,何況中山侯已是我的朋友,他那時要將自己逼入絕境,我不忍不答應他……」

  「『水色』毒發後,毒性極為猛烈,再好的靈丹妙藥也只能棄用,藥王谷的解藥不能用了,後來的解藥是我為他特意研製的,其中只能融入可與之抗衡的毒方,以毒攻毒。」

  「此過程雖則險象環生,他到底活了下來,只是難免遺留隱患……」

  「這一次是舊疾發作,牽動陳毒,一併爆發了出來。情況又有些不同了,從前的兩張方子都不能再用,我必須得回藥王谷一趟,重新為他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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