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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會做!”周向陽狂熱地說,“魔龍魏昭出世,世上有數以千計的修士要喪命!有成千上萬無辜百姓被殃及,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周向陽寧可與魔修為伍,寧可不得好死、神魂俱滅,也要將此等魔頭扼殺於襁褓之中!也要為萬千枉死者復仇!”

  “你憑什麼這麼說?那種事還沒有發生過!”公良至詰問道,“阿昭何曾犯過一樁罪狀?他何曾做過一件壞事?你不過為了一個根本沒發生過、根本不見得成真的未來就要殘殺無辜的好人!無罪而誅,誰給你這種資格?!誰准你代表那些還不存在的枉死者?”

  咔嚓!

  公良至的聲音好似一把插進腦中的冰刀,又像個響亮的耳光,突然間讓魏昭坐立不安。他心慌意亂,從面前的危機中脫離出來,後背一涼,腦子一懵。

  “你當自己是多了不起的殉道者?你當自己是世界上最有苦衷、最有資格殺戮無辜的人?”公良至的聲音冰冷地審判道,“我呸!你只不過是個自欺欺人、故步自封、傲慢愚蠢的懦夫罷了!”

  第67章 番外-師姐眼中

  陸函波陸真人有四個徒弟,大弟子白正雲乃是個八面玲瓏之人,門中子弟無不拜服,今後九成九會繼承師傅的衣缽,成為乾天谷下一任掌門;三弟子公良至、四弟子魏昭合稱乾天雙壁,皆是良才美玉,毫無疑問是修真界最新一輩弟子當中的佼佼者,將來亦會成為乾天谷的中流砥柱。寧采珊這位二師姐在她的師兄師弟當中,顯得不起眼極了。

  寧采珊擅長煉丹,她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侍弄藥糙上,沒準當初拜入藥王宗更好。她根骨也算出眾,可惜遠不能與兩位師弟相比;她人緣雖然不錯,卻不擅長施恩,又缺乏機變和野心,既不能為師傅分憂,也不能給師兄打下手。寧采珊固然是個修為不錯的煉丹師,可乾天谷家大業大,哪裡缺一個煉丹師?陸真人大概對收錯徒弟大感失望,待她不冷不熱。

  寧師姐對現狀並無不滿。

  她像一棵樹,紮根在她的藥園裡,修行,煉丹,種藥採藥,與前來拿藥的同門聊一聊,滄浪峰上只有師徒三人時她就過得不錯。後來有一天,藥園外哼哧哼哧爬上來一個小孩兒,日子變得更熱鬧了。

  魏昭第一次上藥園那會兒,往藥圃里東張西望半天都不喊人,被看守藥園的仙鶴當成賊啄,追攆得鼻青臉腫,險些沒掉下山去。寧采珊一袖子把他撈回來,換來一陣大呼小叫。魏昭嘴上不停地贊了仙鶴守衛如何稱職,又夸師姐功夫了得,這才開始介紹自己是最近上山的小弟子。他馬屁拍了一炷香時間,搓著手問那邊圍欄里的果子能不能吃。

  他擠眉弄眼做出一副誇張的怪相,偏生長得粉雕玉琢,裝出這副猴頭模樣也不惹人討厭。“我在山下可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果子!和瑪瑙珠似的!”他比劃著名,感嘆道,“這兒可真是人傑地靈!”

  “這可不能吃。”寧采珊搖頭道,“金烏果藥性爆裂,空口吃下會爆體而亡。”

  “嚇!金烏果有這麼大嗎?”魏昭張大了嘴巴,驚奇地說,“我讀過圖鑑,三葉三足是像金烏樹,可金烏果怎麼會長得這麼漂亮?”

  寧采珊笑道:“自然是嫁接了數次,才讓果實大了一倍。”

  “是寧師姐種出來的啊,太厲害了!”小師弟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寧采珊,一臉的崇拜。

  寧采珊沒有多少優點,惟獨種藥煉藥算得上得意之處。她被搔到了癢處,又喜歡對方的好學,隨口的解釋變成了攀談,而這方才小皮猴似的爬上爬下的童子意外耐心,居然聽著她講了一大堆扦插與育種的故事。魏小師弟驚嘆不已,詢問與誇讚都很真情實感,留了一炷香又一炷香。最後寧采珊親自將他送了回去,還附送一顆煉製過的金烏果(這東西雖然不能吃,卻能當成暖手袋把玩)和幾顆可以吃的五葉莓。

  第二天魏昭又來了,還帶了十塊靈石。他對寧采珊笑嘻嘻地告罪,說昨日自己其實和幾個看他不順眼的弟子打了賭,說能在藥園待上一個時辰,還能偷摸裡頭的藥材下去。

  “我一看鶴兄那威武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藏不住啦!”他對著遠處的仙鶴拱了拱手,拋過去一顆極受靈獸歡迎的肉丸子,仙鶴驕傲地昂起頭鳴叫了一聲,一口吞下了禮物。魏昭轉回來,又對著寧采珊說:“於是我想啊,哪怕要馬上被趕下去,也要在那之前看個夠——這兒太美了,這些靈藥比林園還好看!我非得和種植出它們的厲害園丁聊一聊不可。虧得師姐心善,非但給我解惑,還贈我靈果呢!”

  他手裡拿的十塊靈石便是獲勝後的賭注,聲稱自己有幸得到師姐指點與饋贈已經萬分榮幸,當以此為謝禮。寧采珊啞然失笑,點了點他的腦袋,說:“師姐還貪你那點靈石不成?”

  “師姐不要是師姐好心,我卻不能忘恩負義!寧師姐無意間助我一次,讓我免於皮肉之苦,大恩大德無以回報!”魏昭大義凜然道,可惜這麼個小豆丁,那張小臉怎麼裝嚴肅也裝不像。寧采珊把靈石扔回他懷裡,故意拿滿是泥巴的藥鋤抽了小師弟的屁股,把他抽出了藥園。

  “你這小滑頭,回去吧。”她笑罵道。

  這天下午便有練氣弟子來藥園求見寧采珊,舉報新晉弟子魏昭偷竊靈藥。寧采珊遙遙傳音說那是她送給自家小師弟的,見都沒見這些人,便讓仙鶴把他們踹了出去。

  鶴童子踹得十分賣力,它顯然也挺喜歡那位小師弟。

  寧采珊對魏昭的第一印象,便是個十分聰明的小滑頭。這小子善於投人所好也善於不動聲色打小報告,算計當中又有誠意,並不讓人討厭。她心想,等小師弟長大,大師兄也能得一助力了。

  小師弟魏昭的造訪不是一錘子買賣,他實在精力旺盛,時不時會來藥園走一遭。他和寧采珊聊天,向她請教,也給仙鶴守衛帶吃的玩的,後來鶴童子歡迎他和歡迎寧采珊似的,親熱得不得了。不過大師兄意外與小師弟不太感冒,反而是那個上山後總在閉關的三師弟,和魏昭一日日親近起來。

  倒也不讓人驚訝,三師弟與四師弟年齡相近,而區區晚一年上山的時間差,對於修真者來說幾乎不存在。魏昭的故事裡逐漸出現了公良至,故事裡的公良至從相見恨晚的主角變成無處不在的背景。哪怕這位小師弟的舞台從滄浪峰變成了乾天谷,再變成山下的整個昆華界,來來去去的故事參與者當中,公良至從不曾遠離。

  修心歸來之後,魏昭和公良至一起來到了藥園。

  魏昭隨性而至,公良至則多半為公事匆匆來去,這還是寧采珊第一次見他們結伴前來。魏昭人未到聲先至,“師姐姐姐——”的尾音拖得很長,把在翅膀下假寐的仙鶴驚起,飛去迎接了好一段路。小師弟走在前面,他的三師兄跟在身後,見前者打起招呼來如此隨意,猶豫了一下,也沒像以往帶著師傅命令前來時一樣拘禮。

  “師姐,想我們嗎!”魏昭活蹦亂跳地說,“我們可想死你啦!”

  寧采珊口中說他油嘴滑舌,嘴上卻忍不住帶上了笑容。他們出去時還是兩個小少年,歷練歸來後已經依稀有了青年人的模樣,神采奕奕得讓人看著高興。她從芥子袋中掏出兩個玉盒,分別送給兩個師弟。

  “這是太清三靈丹,能鎮定心神,解百毒。”她說,“正一養元丹,能恢復真氣,比蘊靈丹效果好上十倍。你們出去時師姐沒送上禮,現在便補上吧。”

  “多謝師姐!”他們齊聲道,魏昭接過玉盒,又說:“道門十七宗門派大比還有三年,咱們有師姐相助,肯定能去築基組得個頭名來呢!”

  “你當築基這麼容易?”寧采珊道,“真該讓人來看看你這輕狂樣。”

  “哪裡是輕狂,我這叫有自知之明!”魏昭毫不臉紅地說,“我們可是乾天谷陸掌門的徒弟,寧仙子的師弟,要是三年後築基不了,那才該丟臉呢!”

  寧采珊奈何不得這位小師弟的甜言蜜語,只好放棄了儘快趕人的計劃,又跟他們聊了一陣,還送了一顆在此期間成熟的珊瑚子。這玩意是寧采珊的實驗品種,通體渾圓,由小如米粒的朱紅圓果長成了番茄大小,可惜育種失敗藥性全無,基本也只能當番茄啃,打發小朋友(她比他們大了一甲子呢)最好。她把摘下的珊瑚子遞過去,魏昭一把接過。不等寧采珊笑話他不知謙讓,她便看到小師弟雙手一掰,精確地將果實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公良至。

  寧采珊揚起眉毛,看他倆當場吃了起來。

  “真甜!”魏昭沒心沒肺道,“謝謝師姐!這是什麼?”

  “瀉藥。”寧采珊面不改色道。

  “師姐才不會給我吃這呢!”魏昭眨了眨眼睛,信任攙著股“我就是這麼洞徹人心超級聰明”的得意勁兒,看得寧采珊想掐他的臉。唉,可惜小少年長成了大少年,圓滾滾的臉頰多了點稜角,想來捏起來不會像以前那樣好。寧師姐嘆了口氣,說:“改良珊瑚子。你該知道,它被凡人稱作相思豆的吧?”

  珊瑚子,相思豆,傳說要是能把這米粒大的正圓形果實一分為二,各食一半的戀人就能天長地久。公良至剛咬了一口,腮幫子鼓起一邊,被這話一噎竟忘了咀嚼,囫圇了下去。魏昭一愣,兩根眉毛飛得老高,寧采珊還當他要笑噴出來呢,卻見他三兩口把巨型珊瑚子吃了個精光,連手上的汁水都舔了個乾淨。

  “我跟良至當然要天長地久。”魏昭笑嘻嘻去攬公良至的脖子,“咱哥倆可是乾天雙壁!”

  寧采珊看到公良至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很快變成了嫌棄。“你剛剛是不是把口水抹我衣服上了?”他拿兩根指頭捏住了魏昭攬住他的手,卻沒把那隻爪子從身上拿開。

  “咦?有嗎?”魏昭露出了誇張的吃驚,怪叫道,“別怕別怕,咱們逃難時還啃過一條魚呢,我的口水你……嗷!”

  公良至一肘子杵沒了下半截話。

  他們打鬧起來,好像兩個人還是七八歲,打在對方身上的力道不算大也不算小,像一窩裡的兩隻狼崽子彼此推搡玩鬧。寧采珊看著他們嘻嘻哈哈地告別離開了藥園,心中忽然產生了當祖母的奇怪感慨。她臉上帶著笑,一直看到那兩個少年跑沒了影子,才起身往回走。

  看這幅樣子,他們顯然都要修有情道了,之前寧采珊還以為公良至會走無情道呢。公良至是被公認的無情道種子,他上山比魏昭早,除了必要的拜訪外卻一次都沒來過藥園——沒去過滄浪峰任何與修行無關的地方。他們相識雖早卻並不相熟,寧采珊曾經替魏昭擔心,怕他為失去夥伴一蹶不振,作為師兄弟而言他們未免太過親近,而魏昭又太過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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