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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修為最高的那個魔修騰出了手。

  這魔修一頭白髮,使得一柄晶熒如冰的柳葉刀。她甩脫又一道劍氣後,刀芒暴漲,劈出一片白地。白霜覆上了她的眉毛,同時魏昭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寒意,大陣當中的溫度瞬間下降得好似寒冬,那柄柳葉刀刀芒如霜,脫手而出,開始在魏昭周圍不停盤繞。

  柳葉刀的速度並不快,哪怕站在大陣中心的魏昭無法移動,他身邊越發密集的護身劍氣也能阻擋住這種速度的襲擊。這把刀不曾真正擊中魏昭,可隨著一次次劈砍,周圍的空氣漸漸凝結出冰霜,魏昭本來就被限制在一個小圓里的腳步也變得遲緩起來。

  剛才那個使用解體之法的魔修又是一身怪叫,身軀化為一把尖而薄的飛刀。他在一息間不斷提速,像一把真正的飛刀,瞄著魏昭的眼睛沖了過去。

  柳葉刀尚在牽制護身劍氣,冰霜已將魏昭的雙腳粘在了地上,哪怕不算堅固,撕開也要一息。魏昭身軀向旁邊避去,同時玄武劍回防,擋住了刺向眼珠的飛刀。

  當!刀劍相交,一聲催響。魔修一擊不得手,立刻遠揚而去——穿過陣眼,飛向劍陣外面。

  那飛刀沒維持多久就變回了那矮個子魔修,但他已經一隻腳踏到了陣法外面,此時再怎麼調動劍氣也鞭長莫及。魔修臉上露出一絲得勝的笑意,他的雙眼望向前方岌岌可危的兩位攔路同道,已經看到了自己加入戰團後如何成為天平上決定勝負的砝碼。他終於逃脫了,難道不是嗎?除了全力運轉的劍陣,那莫名跳出來的修士還有什麼辦法阻止他?

  他的嘴唇向兩邊咧開,咧到一半,驀然卡住,向下撇去,好似每一個震驚疼痛之下快要叫出來的可憐人。他愕然地低下頭,只見一隻青黑色的利爪穿透了胸口,捏住了他的心臟。

  巨爪重重一捏。

  那顆灰不溜秋的心臟在爪心爆裂開來,像團骯髒的泥巴。魏昭飛出了劍陣,他的手伸長得嚇人,好似有什麼怪物的爪子被接到了一個人類肩膀上。

  開戰至今,第一名魔修喪生。

  只是隨著魏昭的移動,劍陣也出現了微小的破綻。柳葉刀的主人以刀芒開路,抓住了這個機會,驀然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衝去。

  但魏昭已經回來了。

  他身形一閃,直接就出現在了使柳葉刀的魔修身邊,一爪撓向她的頭顱。那魔修心下大駭,她與那會使解體法術的魔修相識,知道他有一套讓驅殼變硬的保命道法,還以為魏昭方才用了秘術提高力量。提高力量和防禦的秘術往往會降低速度,這人怎麼可能來得這麼快?那些困住他的冰霜呢?

  她匆忙讓柳葉刀退回身前,擋住了魏昭力拔山河的一爪。她雖然招架了這一擊,但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魏昭毫不猶豫再是一擊,魔修再擋,口中鮮血再度噴濺。

  每接一爪,魔修便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鮮血,腳步向後退去,蹬蹬蹬將地面踩出幾道裂痕。她一連退了四步,指望有哪個同道能幫上一把。結果非常合理,同道們遁光一閃,兩個影子都衝出了劍陣,趁著柳葉刀吸引住魏昭火力的機會,撲向了快要將那兩個攔路者打趴下的乾天雙壁。

  “你看他們!”於是被魏昭壓著打的魔修尖叫起來,毫不猶豫地賣隊友,“你的劍陣破了!”

  魏昭沒有回頭。

  事到如今,魏昭似乎已經黔驢技窮。劍陣已破,身上掛著冰霜的他註定顧此失彼,怎麼可能攔住他們所有人?他好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魔修向乾天雙壁撲去,讓快要脫身的兩個年輕人再度被困住,被拖住,直到其他追兵追上來。

  撲向乾天雙壁的兩個魔修,一個都沒能得手。

  確切說他們都沒能撲上去,魏昭擋住了他們,同時擋住了這兩個相隔數十米的人。一條鋼鞭似的尾巴將一個魔修抽了回去,另一個運氣不好,撞上一顆銅爐這麼大的腦袋,被血盆大口撕下一隻胳膊。

  魔修中發出一聲驚呼,這些殺人如麻的傢伙也會驚呼慘叫,因為他們眼前飛著一條黑龍。昆華界已經沒有龍了,不是嗎?所有人都這麼說,被曾經的黑龍嚇破膽子的人都這麼說,連蛟蛇在重點關注下都極少現世。那眼前這玩意是什麼?那顆長著鹿角的碩大頭顱,那生著魚鱗的、巨蟒一樣的驅趕,那足以撕裂鋼鐵的巨爪……它還能是什麼?

  幾乎所有魔修都愣住了片刻,連阿昭也張大了嘴巴,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像琥珀里的一群蟲子。那龍活生生地飛在天上,但只飛舞了一息,下一刻那個半身長鱗片的人代替巨龍跌到了地上,身上的斗篷已經變成了大塊破布,勉強還能蓋住身體。

  魏昭在心裡罵了一聲,顯然這會兒身上的龍之力比之前還要稀薄得多,都不如之前第一次化龍,不知是不是和他的龍珠在不同世界的緣故。他感到一陣脫力,硬撐著讓自己一動不動,借著方才的勢頭鼓起龍威。

  一名魔修雙腿一軟,居然啪嗒一聲跪了下來。這聲音讓阿昭回過神來,他猛然揮劍,離火劍斬掉了面前人的頭顱。

  而另一個魔修也動了起來,正是剛才被咬掉手的那個。他離魏昭最近,此時孤注一擲,口中一聲長嘯。

  離他不遠的兩個魔修嚎叫起來,抱住了腦袋,神色驚慌不已。這魔修的喉嚨和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眼珠子也是,像只巨大的蛤蟆。這一手並非音攻,而是攻心之術:這位魔修擅長鼓動心魔,讓人直面自己心中的無盡痛苦,甚至被周圍人的心魔感染。他一直為後者得意,有多少魔修能製造這等雙重效果?猶如雙重保險,哪怕是道心圓滿的名門子弟,被周圍人的心魔壓制時也會痛苦不堪,難以擺脫。這位魔修鼓動自己心中的全部貪嗔痴慢疑,想把面前這不知路數的魔修吞沒。

  他看起來成功了,方才化龍的怪物呆呆站在原地,眼神發直,不知被困在了什麼夢裡。魔修對他伸出手,被心魔大法困住的獵物不需要多大的攻擊,只要抓著脖子輕輕一扭……

  咔嚓。

  “用心魔來跟我戰?”魏昭冷笑道,“我在這事上能當你祖宗。”

  魔修軟了下去,脖子被巨爪扭成一個麻花。他雙眼大睜,仰天到底,萬萬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一敗塗地。他怎麼會知道呢?魏昭在玄冰淵下待了這麼多年,全天下的惡念都嘗過,哪裡怕區區幾個人的小情緒?

  這裡的冰晶與玄冰淵下的寒意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他攔住的四個魔修死了一半,乾天雙壁面前的亦然。不到半柱香時間,六名魔修只剩下三名,其中兩重傷一輕傷,要擺脫他們繼續逃生,只是時間問題。

  哪怕是魏昭,哪怕是乾天雙壁,開戰後一直繃緊的心也放鬆了一瞬間。

  那道劍光就在此時劃破長空,青黃二色劍氣一路發出巨大的爆鳴,好似九天之上的雷音,將阿昭震得微微一愣。這一刻嬌小的雷蛇疾she而去,眨眼間出現在了阿昭面前。

  半空中一道半透明的殼在閃現的同時碎裂,接著是另一層,公良至布置的雙重陣法在一個照面破碎。阿昭畢竟心思堅定,他很快從雷聲的震懾中回過神來,但劍光已經到了他的身邊,就在他心口。那一刻很慢,魏昭能看到劍光及身,能看到公良至眼中的恐懼浮出水面。這一刻太快,無論是遠處的魏昭還是近處的公良至,都沒法讓這道劍氣消弭。

  事實上公良至自身難保,因為那道劍氣角度刁鑽,正是對著他們兩個來的,一箭雙鵰。阿昭要是躲,首當其衝的人就變成了公良至。

  阿昭到底有沒有逃的機會?他是來不及躲閃,還是沒有躲閃?

  魏昭不會知道了。

  最後的防禦打開,兩聲爆鳴震耳欲聾,是離火劍與公良至的陣盤同時自爆。反衝的力量沖刷著劍光,將它吞沒,一時間魏昭看不清那裡究竟如何了。那兩個人飛出去幾十丈,一路之上的糙地化為漫天火海,空氣中燃起青煙,熱浪讓空間看上去一片扭曲。

  在煙與火的間隙,魏昭看到阿昭躺在公良至懷裡,血染白衣。

  他沒空吃驚愕然或者傷悲,他用最快的速度沖向前方,玄武劍狠狠刺出,擋住了又一次攻擊。這次不是劍氣,而是劍的本體,玄武劍咔嚓一聲碎成了兩截,但魏昭好歹把那個攻擊者擋住了。那人退出一丈,舉劍指天,頓時一道接一道的青色天雷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從天而降,劈向擋路的魏昭。

  第一道天雷就有一人合抱這麼粗,向外散發出細碎的雷光,光從視覺效果上看幾乎能說相當美麗。魏昭舉爪去檔,被劈得掌心一麻,而在隨後天雷一道比一道聲勢浩大,一道比一道強,像個天降的巨錘,硬生生把魏昭砸進了土裡。足足九道!那塊焦黑的土地已經化為粉末,喚來雷霆的人向乾天雙壁飛遁而去,才跑出數米,便被青色利爪砸了出去。

  半身焦黑的魏昭以爪相迎,能撕裂山石金鐵的利爪劃破空氣、劃破那個人的衣衫,也在劍刃下流出鮮血。他拼起來不要性命,終於,第一陣發瘋似的攻擊過去,他們分開,對峙,看清了彼此的臉。

  此刻被洞穿的阿昭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公良至拼命編織下一個陣法,阻擋還活著的三個魔修。魏昭與最後的來襲者遙遙相望,感到一種命運的玩笑。

  來人並非魔修,那是個正統劍修。

  魏昭當初出玄冰淵後第一個報復的正派道修,未來乾天谷的掌門,此時應該是個流浪散修的人,周向陽。

  第66章

  【“與這妖孽多說無益!”凌霄閣掌門周向陽道,“倘若乾天谷無人迎戰,我凌霄閣自當布下劍陣,圍殺妖龍!”】——《捕龍印》這行字已經變得模糊,周向陽的臉與姓名都只留下一個淺淡至極的影子,哪怕加上“劍修”的關鍵詞,魏昭也花費了一會兒才把這人從腦海中撈出來。

  那是後來半路出家進入凌霄閣的散修,是推動了凌霄閣中興的周向陽真君,是未來帶領凌霄閣圍剿魔龍的仇敵之一。但當魏昭在十年脫困後的頭幾個月里,借著龍鱗和周向陽母親的遺物離間了他與凌霄閣之後,這個名字就從魏昭腦中劃掉了。

  因為,他實在不是什麼重要角色。

  這開場隨手毀掉的小人物如今站在他們面前,氣息幾近結丹,手持那把寶劍,一身劍氣鎖定了兩個魏昭。他劍眉倒豎,怒氣衝天,完全看不出剛才是他先偷襲了年輕的阿昭,讓他幾乎死去。

  幾乎死去,阿昭咳出一大口血,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大概被洞穿了肺。方才那兩層結界到底不是紙糊的,它們好歹阻擋了劍勢,削弱了劍氣,讓它沒有一舉擊碎阿昭的心臟。於是阿昭還能在地上苟延殘喘,血液糊滿了被劍氣絞碎的道袍。公良至還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編織陣法,有餘力研究方才發生了什麼,而不是陷入拉敵人同歸於盡的瘋狂。

  “凌霄閣?”公良至朗聲道,其聲如雷音獅子吼,質問著前來的劍修,“我等乃乾天谷真傳弟子,這位道友為何誤傷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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