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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陵就是這個模樣,他想要做什麼別人勸也勸不住,更何況阿玖這樣的隨從,楊茉道:“有沒有請郎中去看?”

  阿玖慌忙不迭地點頭,“請了,讓濟先生去看了,用了針也用了藥可就是不見好轉,就像幾年前那樣……我們都嚇壞了,想請大小姐,少爺不肯答應。”

  最害怕的是周成陵。之前他還意氣風發很有自信地和舅舅說他的病和老王爺不同,要不然也不會娶她,轉眼之間他就和幾年前一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覺得他太好過了。刻意地想要折磨他。

  楊茉吩咐阿玖,“回家裡拿些十爺換洗的衣服,方才十爺吐了將衣服弄髒了。”

  阿玖聽得這話頓時急出一頭的汗,“昨天大小姐讓人傳信說有事要十爺幫忙,十爺想去保合堂見小姐。誰知道根本不能起身,後來聽說小姐病了,就讓我們將馬車暖了送去保合堂,今天早晨不知怎麼的十爺精神好多了,能說話還能起身,這才坐轎子過來。我們還以為十爺這病突然又好了。”

  沒有突然就好的病,她給周成陵檢查時總說,“好好調養說不定不會復發。”其實是安慰他的話。因為她對他的病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神經科的病患死亡率很高,大多數是因為手術難度太高,有些病患開顱前病很重,開顱的時候乾脆死在手術台上。

  周成陵是很聰明的人。他不讓下人來找她去看症,是因為知道她也沒法子。如果一個醫生只會開安慰劑,她就真是束手無策了。

  她在這裡被人稱為神醫,她根本就不是,她有醫治不了的病,所以猜到周成陵病發的時候,她有些慌張,想要將保合堂里所有醫書從頭到尾再看一遍。

  楊茉走到廂房裡,周成陵已經脫掉外面髒了的直綴,安靜地躺在床上,他的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任何顏色,比平日憔悴了許多,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睛。

  楊茉將外面的斗篷脫掉,洗了手,去給周成陵做檢查。

  “哪裡最先有症狀?”楊茉低聲問。

  他細長的眼睛十分清澈,定定地看著她,她明明知道卻還要問,是想要讓他主動承認他的罪行。

  他瞞了她十幾天。

  “不知道我是大周朝最好的醫生嗎?”

  在別人面前她鮮有這樣說,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周成陵道:“我……”

  楊茉打斷他的話,“你還是別說話了。”

  說話的聲音顫動足以引發頭疼和嘔吐,她雖然生氣但是不會虐待病人。

  陳東和她吵架的時候常說她全部心思都在醫院,應該找一個病人一起生活,她那時候只覺得陳東很可笑,這種話也能說得出來,如果現在陳東這樣說,她肯定會一拳打在他臉上。

  “這幾天有沒有吃東西?”

  楊茉問出來又後悔,吩咐梅香,“將阿玖叫進來。”

  話音剛落,周成陵道:“還是問我,我好多了……今天你說的話,比十天加起來都多。”

  平常他來看她,她顧著矜持很少和他交談,現在不同了,他有病在身,她想知道的仔細點也好用藥。

  “喝了些湯水,都吐了。”

  楊茉伸出手去按周成陵的眼瞼,脫水的症狀很明顯,應該補液,但是他又有顱內壓增高的症狀補液的量不能高於他排出的量。

  楊茉道:“你今天排過幾次尿。”

  周成陵英俊的臉有些扭曲,還沒有成親卻直接到了這一步,讓她這樣照顧他。

  周成陵顯然不想回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回去

  她想要勸說他放下自尊,將她當做普通醫生來看。

  “如果不補液不當,可能會讓你不舒服。”

  “我說了,就能拿準?”

  楊茉搖搖頭,“不能。”她只能估計,在那雙眼睛面前她都不想撒謊。

  周成陵沉默,他可能寧願不舒服,也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那就試試吧,不舒服……我告訴你。”

  楊茉轉頭看梅香,“讓魏卯將生理鹽水拿來,我還要做血液配型。”

  魏卯匆匆地趕過來,楊茉親手將生理鹽水給周成陵紮好,又讓魏卯去找合適的血。

  “你以為讓魏卯在這看著我。”周成陵看向楊茉,“你去歇著,你在這裡……很多話我不方便說。”

  他一直支支吾吾,就是讓她覺得不方便好將她攆走。

  折騰了一早晨楊茉感覺又有點發熱,奇怪,她偏偏也在這時候生病。

  周成陵顯然很不舒服,閉了一會兒眼睛又道:“你過去歇著……有事讓人告訴你。”

  第一次在古代行醫遇到這樣挫敗的場面,她想要留下來,他卻守著他的自尊不肯,兩個人這樣互相望著,較了會兒勁,楊茉心軟下來,她在這裡他也不會安心休息。

  “那你也先睡一會兒。”楊茉站起身帶著人走出去,走到門口卻停下來,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果然裡面傳來嘔吐的聲音,聲音壓抑,讓人心酸。

  “魏卯,”楊茉隔著帘子,“將鹽水拿下來。”輸鹽水不行,她也看不得他受苦。

  好半天嘔吐聲才停下來,魏卯走出來看向楊茉。“師父,十爺病的這樣重,要怎麼辦才好?”

  “我去想想辦法。”她在這裡不但不能照顧他,還要他為她操心,還不如她好好想想用什麼方法能救周成陵,楊茉狠狠心走回自己房間。

  楊茉將周成陵所有的症狀都列在紙上,就像一個醫科在校生一樣仔細地劃仔細地分析,臨床表現、觸診、既往病例,甚至加了脈象,一會兒工夫幾張紙都被她寫滿了。不能做所有的檢查,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病,沒有任何的西藥。甚至沒有現代任何的技術支持該怎麼辦?

  楊茉想了一晚覺得頭昏腦漲,吩咐梅香拿了白狐氅衣給她。楊茉穿好了衣服去院子裡透氣,冰涼的空氣吸進來,她卻不覺得冷,大約是因為她此時此刻心裡沒有半點的溫度。下了一晚上的雪,樹梢上最後的殘葉也被雪壓下來。

  楊茉不知道在院子裡轉了多久,魏卯匆匆忙忙跑來道:“師父,十爺的病好像更重了,剛才還時常醒來,現在該吃藥了。怎麼叫都不應聲。”

  楊茉心裡一沉,急著要去看周成陵腳下一滑差點就摔倒。

  梅香連忙道:“大小姐先別急……”

  楊茉已經顧不得別人怎麼說,幾乎一路小跑來到廂房。進了屋子丫鬟要上前來服侍她脫下氅衣,她伸手擋住,徑直就進了內室。

  周成陵安靜地躺在床鋪中,好像沒有氣息起伏,要一直盯著他才能看到他微弱的呼吸。“十爺。”楊茉低聲道,床上的周成陵沒有任何反應。

  “周成陵。”楊茉又喊了一聲。周成陵仍舊沒有動靜。

  周成陵醒過來,醒過來。

  神外的病患她不是沒見過,她能接受的最差結果就是他變成那個模樣,至少讓他活著。

  至少他要活著。

  楊茉隨著周成陵呼吸,她喘氣的時候比任何時候都用力,想要力氣傳給他,好像這樣他就能好起來。

  “周成陵,周成陵。”楊茉一遍遍地叫,她不會鬆懈,在他沒有醒來的時候,她不會放棄。

  周成陵的睫毛似是有了些顫動。

  她知道她不應該太著急,但是生死關頭,她不能放過他。

  “周成陵,你聽到我說話沒有?”楊茉又喊了兩聲,周成陵才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沒有往日的清澈和平淡,而是一種近乎於沒有焦距的迷茫。

  那目光如同一隻手將楊茉的心緊緊攥住,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脖頸,讓她無法呼吸。

  她害怕這樣的目光。

  那目光里沒有她,沒有任何人,那種目光是告訴她,他不在這裡。

  幾乎是一瞬間她說不出話來,直到那雙眼睛漸漸回暖,恢復了淡淡的神采。

  周成陵和楊茉對視,他的身體很弱,所以看起來他的氣勢已經沒有了,反而讓她看到帶著羸弱的溫和,於是她能看到那雙眼睛看到她時帶著關切、歡喜和不舍。

  有些人只會在脆弱的時候表露自己的情感。

  之前楊茉很想看到周成陵卸掉外面的驕傲和威勢,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可是現在她卻希望她永遠看不到。

  周成陵看了她一會兒才道:“將……氅衣……脫掉吧……雪融了已經濕了。”

  楊茉搖搖頭伸出手來找到他的手指,緊緊地挽住,“給我點時間,我會想到辦法,聽到沒有?給我點時間,給我點時間。”

  每次說她都看著他的眼睛,希望他給她痛快的回答。

  他卻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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