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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卓揚:“……”

  自從離開冰極島,陸卓揚身上的魔氣就像被拔掉了塞子的暖水瓶,一個勁往外冒,濃得快成實質,但凡修真之人一眼就能看到。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方天月駕著平板車,帶陸卓揚走各種小道。

  從思歸小漁村出發後,陸卓揚的魔血發作過一回,疼得他死去活來,方天月助他運功調息,不過方天月本身的修為中等,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稍稍緩和陸卓揚的疼痛。

  算算時間,趕到馭靈山之前,大概還會再疼上一回。

  “魔血有幾日沒發作了?”方天月問道。

  扳著手指頭數了數:“三天了。”想到那番疼痛,陸卓揚心有餘悸,“不是說三枚斷靈釘入體,能止住魔血發作的嘛。這玩意哪裡買的,得去給差評。”

  方天月扇著風,無奈道:“安安穩穩不惹是生非,三枚斷靈釘才能止住壓得住啊。”

  陸卓揚哭喪著臉,道:“那怎麼辦?我好怕疼啊。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上島去救你的,師兄。”

  方天月:“……”

  這日傍晚,二人在山間小路顛簸,遠遠可瞧見炊煙裊裊,查看地圖,附近有一處城鎮,正是有些名氣的金嶺城。

  方天月駕停平板車。

  能把人拆散的顛簸突然停止,陸卓揚動作麻溜地坐起身:“怎麼停了?”

  方天月道:“前面是金嶺城,我去鎮上採買些吃用,再尋輛馬車。”

  有人煙的地方?陸卓揚立馬來了精神:“那我呢?”

  “你在此處呆著,不要亂跑。我去去就來。”方天月道,“有什麼想吃的?師兄給你帶。”

  “真沒勁,我都快成山里野人了,吃野果,喝露水,洗澡都是光著屁股直接跳河裡去,太有傷風化了。”陸卓揚搖晃腦袋又躺回車上,“隨便什麼都可以,反正也沒胃口。”

  方天月道:“那我就看著辦吧。記住了,千萬不要亂跑。”

  “知道了知道了。”陸卓揚不耐煩地揮揮手,“這荒郊野嶺的,我還能跑哪去?”

  方天月道:“那我走了。”

  陸卓揚道:“早去早回。”

  金嶺城是陸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大城鎮,它處於東西向和南北向兩條主道的交叉口,是通往幾個大門派的必經之路,尋常百姓想去修真門派求學,都要經過此處,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靠近城郊,往來的人漸漸多起來,方天月在城口定了一輛馬車,與老闆商議好價格,約好取車時間後,進城採買其他物資。

  不愧是大城鎮,金嶺城中道路都比一般城鎮寬闊,吃穿用度琳琅滿目,方天月擔心陸卓揚一個人在山林中會有變故,就近找了幾家店鋪,挑好需要的東西就走。

  經過一家藥鋪時,好聞的藥材香味從店鋪內飄出,方天月猶豫一下,走了進去。

  藥鋪正對面,是一個二層樓的茶鋪,沿街靠窗擺著三張八仙桌,此時最西的桌邊,正坐著二人。

  “‘我與哥哥前些日子已到門派,不必擔心。’”一曛衣少年背對藥鋪,手中拿著一張薄紙,邊看邊念,“‘只是不知為何,近日麼白虎食量不大,精神不佳,問過醫官也不知為何。師兄若是手上無事,趕緊回來看看。李如雨上。’……唔,沒了。”

  少年抖抖紙張,遞給對面人,那人身著淺白衣衫,面容姣好,看年歲比曛衣少年大上幾許。他手中握杯,卻是不喝,只盯著街對面出神。

  這二人正是姜陵與師弟景秋。

  “陵師兄,陵師兄?”

  景秋伸手在他眼前晃過,姜陵回過神來,道:“今夜在城裡留宿,明日一早啟程。”

  “這就回去了?誒,真不想見到李英傑。”景秋翻身側坐,翹起二郎腿,撿起一顆瓜子,放進嘴中輕輕一嗑,“喲,挺香的。陵師兄,你嘗嘗。”

  姜陵放下茶杯,起身離開:“你先回客棧,我還有事,出去一趟。”

  “誒?陵師兄要去做什麼?帶上我啊。”

  “與你無關。”

  景秋嘟起嘴,喃喃抱怨:“什麼事都與我無關。”他心念一轉,嘴上不說,心中卻道:我還偏要跟著。

  待姜陵走遠,他跳上八仙桌,單手抓住屋檐,翻身跳上屋頂。

  方天月從藥鋪出來時,手上多了一付藥材。這是藥鋪老闆剛配的方子,山間濕氣重,陸卓揚的身體又不好,他打算熬些藥給陸卓揚去去濕。

  在城口取了馬車,沒做停留,方天月駕車朝著山里走,渾然不知身後有人悄然跟隨。

  此時晝夜交替,天邊尚有一絲夕陽餘光,星星已然爬滿天空。天色半昏不黃,怪異得很。

  都這個時間點了,方天月還往城外走?而且一路只瞧見他一人,不見他的師弟,姜陵心覺蹊蹺,不知不覺就跟了一路。

  山路崎嶇,夜裡更是不好走,馬車磕磕碰碰,總算是回到來時的地方。

  方天月停車跳下,邊說話邊朝平板車走:“師弟,我回來了。馬車換好了,這回你該高興了吧?”

  沒人回應。而且氣氛不對,有點安靜過頭了。

  方天月快走幾步。

  平板車沒在原來的地方,他轉了一圈,在不遠處發現平板車蹤跡,跑到平板車前,一把抓起斷裂的韁繩。

  陸卓揚沒在車邊,套著騾子的韁繩也被掙斷了,周圍魔氣重得可怕,壓抑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糟了!魔血發作!

  顧不上其他,方天月沖入夜色中。

  “師弟,師弟!師弟你在哪裡?”

  安靜。極致的安靜。

  方天月順著陸卓揚的足跡,一路向山林深處追去。沿途沒有蟲鳴聲,沒有鳥叫聲,魔氣經過的地方,甚至連風都停止了。

  根據氣息的濃郁程度判斷,陸卓揚應該離開沒多久,不會走太遠。

  追趕中,氣味更重了些。隱約可以聽見野獸渾濁的呼吸聲。

  方天月不敢耽擱,加緊腳步。突然間,眼前一片漆黑,比夜色更濃的黑攏住周圍,伸手不見五指。

  陸卓揚應該就在附近。

  在方天月有下一步動作之前,一隻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以極快的速度,牢牢抓住他的脖子。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方天月氣息一窒,雙手使力去掰那隻手:“師弟……放開……是我。”

  這隻手的力氣奇大,方天月運上全部靈力,不能撼動半分。

  “師弟……”

  手指上傳來的力道越來越大,骨節咯吱作響,方天月只覺呼吸愈發困難,眼界模糊,蒼白的色調在光暈中化成一片……

  七道細長火光劃破夜色,竄入黑暗中,粘稠的呼吸聲停頓一瞬,抓住方天月的手力道出現了一絲鬆懈。借著這極短的時間,方天月使全力掙開,就勢朝地上一滾,拉開了二者之間距離。

  一道淺白身影與方天月擦身而過,突入濃黑中。

  火光暴起,黑氣被打散,陸卓揚的身影隱約可見。

  只見他雙目赤紅,神情癲狂,動作雜亂無章卻殘暴致命,稍作不察挨上一下,定會與那冰極島上成年雪仙一般下場,粉身碎骨。

  白衣少年不敢托大,運起十二分真力,七枚蓮花火步步緊逼,將陸卓揚牢牢圍在中心,手下更是不留情,招招狠厲,直拍面門。

  方天月嘶聲道:“姜公子,不要傷他!”

  姜陵仿若未聞,翩然踏雁,側身躲過一招重擊,在方天月的驚呼聲中,一掌拍在陸卓揚眉心。

  天破聲乍起,一瞬間黑氣像凝固住了。不過停頓彈指,又以極快的速度盡數鑽入陸卓揚體內。他眼中血紅迅速褪散,恢復清明,只來得及看眼前人一眼,便雙膝一軟,昏跪下去。

  姜陵面沉如水,攔腰抄起,將人攬入懷中。

  方天月:“姜公子!我師弟他……”

  姜陵道:“沒死。”

  蓮花火分散四處,將周遭照亮。二人打鬥處,枝零葉落。

  姜陵使掌風掃開一片空地,將人放下。

  方天月忙湊上前來探查陸卓揚生息,口中道:“暈了也好,免得受噬骨之苦。”

  陸卓揚體內氣息混亂不堪,若再不調順恐有性命之虞,方天月扶他坐起,自己坐在了對面。

  姜陵在一旁觀望,此時道:“外力入不得他體內,你能助他調息?”

  方天月以掌對掌,沉下氣運:“不能灌入,只能引導。”他被陸卓揚傷了咽喉,聲音粗礫難聽,說完這句話後就閉口不言,專心致志運轉靈力。

  方天月本身修為算不得高,幫助陸卓揚壓制魔血已是非常勉強,現下又受了傷,有心而無力,引導半程隱隱便有了反噬之兆。

  姜陵察覺有異,盤膝坐下,雙掌抵在陸卓揚肩背,將靈力送出,順著方天月的引路方向,帶起陸卓揚體內亂成一團的氣息,往脈絡中歸置。

  行過兩個周天后,陸卓揚體內暴走的氣息總算是平穩下來。

  姜陵掐訣收勢,抬手擦了擦額角,竟已是滿頭大汗。反觀方天月,更是氣喘如牛,面白如紙。

  有些話本不該姜陵開口,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道:“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他這個樣子,遲早要出事的。”不是殺了親近之人,就是走火入魔把自己弄死。這句話姜陵沒有說出口,不過彼此心知肚明。

  方天月緩過氣來,苦笑道:“師弟如今情形也是始料未及。現在暫且將他體內魔氣壓制,應當可以堅持到回門派。之後的事,只能請師尊另想辦法。”

  “堂堂馭靈派,竟會豢養如此魔物。”姜陵緩而又緩,搖了搖頭,“你們自求多福吧。”

  “多謝姜公子……救命之恩。”

  “免了。還是那番話,莫要被我發現他為非作歹,將來……”姜陵單手撐在一旁樹上,站起身來,“我可不想浪費力氣殺他。”

  他轉身要走,方天月忙道:“姜公子,且慢!”

  “……嗯?”

  方天月遲疑道:“姜公子為何會在此?”

  姜陵沉默片刻,道:“路過。”

  “入夜之後,在這深山之中?”方天月道,“冰極島之事師弟已經全部告訴我,思歸村一別後,姜公子你卻去而復返,是……為了我師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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