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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瑾鎖緊眉頭,思慮重重,嚴霜上來問她還有什麼吩咐的,她搖了搖頭,讓他下去歇息了,如秀讓人打了熱水來,然後替她卸了釵環髮髻,寬了大衣服,服侍她盥洗後便服侍她上了床。

  第二日大朝,蘇瑾雖然依劉尋要求,沒有去御前當差,卻仍是起了個大早,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日劉尋依然命人送了花來,卻是一盤子白石頭磊著的水仙,放在暖爐邊,玉瓣金蕊,清新可喜,芬芳怡人。

  蘇瑾看了一會兒那花,不由地想這大冷天的,又是古代,要送花還真需要些心思。她用過早膳,讓嚴霜帶著她在宮裡的花園慢慢的走,還特意說明,想讓嚴霜帶去從前劉尋住過的宮室看一看。

  她一邊走,一邊裝作不在意地詢問嚴霜:“從前陛下在宮裡的時候,你也在陛下的宮中伺候?”

  嚴霜搖頭:“我是陛下已經開府出去以後才入宮的,後來陛下去了軍中,打了勝仗,回來的時候皇上封賞,專門撥了一批宮人到王府服侍的,那會兒我也才十二歲,職司不高。”

  蘇瑾微微驚訝:“不是只有禁宮內才許用內官的麼?王府大臣用內官豈不是僭越?”

  嚴霜道:“所以當時我們這一批宮人都仍屬內務府管,領的是宮中的俸祿,並不由王府支出,但是是丁皇后做的主,說陛下從前長居宮中,如今從邊疆回來,王府沒什麼妥當人伺候。”

  蘇瑾眼神微微閃動,知道這又是那時空偷渡者的花招了,不過嚴霜當時年紀還小,大概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人,但是無論如何,這群人領的是宮中的俸祿,若是宮裡有命,聽誰的自然一目了然。

  雖已時過境遷,她卻依然為當時不再藏拙領了功勳,卻踏入了更加兇險境地的少年捏了一把汗。她太了解自己,自己並不擅長機謀巧辯,但是肯定是幫不上他什麼忙的,那個少年一定如同藏於匣中的明珠,大放光芒,卻引人嫉恨,然而他不僅僅是明珠,還是一頭幼龍,得了海水,隨時騰雲。

  原來打算問問嚴霜是否知道劉尋心儀之女的事情,看劉尋的意思,當時應該是曾經喜歡過一名女子,而自己也曾教過他怎麼追求那名女子,最後卻遭了拒絕,現在這麼算來,劉尋喜歡那名女子的時候,應該還是藏拙的時候,嚴霜應該還小,在宮中,未必知道。

  她想了想仍是問道:“你知道皇上年輕的時候曾經心儀過哪位女子麼?”

  嚴霜自然是不吝於揭劉尋的短的,欣然道:“在宮中略有聽聞,陛下一直心儀是梁家嫡長女,上巳節還請人寫了詩,附庸風雅,送花給梁家嫡長女,卻被梁家嫡長女視為侮辱,當場拒收了那花。”

  蘇瑾輕輕啊了一聲,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給劉尋說故劍情深的故事了,嚴霜仍是不屈不撓的繼續往劉尋身上抹黑:“後來陛下被彈劾,被廢了太子位,二皇子被立為太子,梁家嫡長女被改聘為二皇子的妃子,聽說陛下當時還跑去見梁家嫡長女,被人發現,被先皇責罰——直到皇上登基後,還有流言……說皇上是因為還傾慕依戀梁家嫡長女,所以遲遲不肯立後,甚至為了她終身不娶,甚至有戲曲名叫《明珠還》的,影she太子與梁家嫡長女原本兩情相悅,卻因為受到皇后強逼迫害,梁家嫡長女不得不悲痛的別嫁雍王,太子復位登基後,梁家嫡長女將當初定情的明珠還給皇上,表示還君明珠雙淚垂,勸君憐取眼前人之意,因為尊重梁家嫡長女從一而終的貞節之念,皇上終究沒有做出強搶弟媳,違背人倫的事,卻一直不肯寵幸妃嬪,深情無限……”

  蘇瑾整個人都無語了,半晌才問:“是真的麼?”

  嚴霜笑道:“誰知道呢?我只知道陛下對他好龍陽、不能生育的謠言都放之任之,一向也頗為寬容民間士林言論,卻獨獨對這一流言採取了鐵血手段封殺,演過那戲的戲班子全被罰銀並且轟出京城,從此不許進京。”

  蘇瑾想起昨日劉尋說起故劍情深的故事的時候,那眼中滿滿地深情和怨恨……難道當時那梁家嫡長女是不得已,在眾人面前不得不做出拒絕之態?這麼想來就豁然開朗了啊!難怪劉尋要說,因為沒有那個人,所以登上皇位也覺得沒了意義……

  第23章舊居

  轉眼到了體仁宮,嚴霜推門進去,碧瓦朱檐,雕梁繡柱,頗為華美軒敞,中央青石鋪路,光可鑑人,積雪掃得乾乾淨淨,可見常有人收拾,嚴霜道:“皇上當年是嫡長子,滿月就已被封為太子,之前一直隨著元後住在中宮,後來元後去世,論理太子應該遷往東宮,結果當時掌六宮的賢妃說一時還收拾不出來,而太子年幼,就先將先帝住過的體仁宮略微收拾收拾後讓太子住進去了,體仁宮當時是最寬敞最齊備的宮室,因此倒也沒人說什麼閒話。這一住就再也沒動過,對外說起來也只說太子年幼,尚未配備東宮僚屬,住在體仁宮也方便照顧——皇上登基後,這裡雖然不許閒人出入,卻是派人每日收拾妥當的。”

  蘇瑾微微嘆氣,慢慢走了進去,體仁宮後園有極大的花園和荷池,水面已經凍了層薄冰,隱隱可見殘荷斷梗,荷池旁泊著畫舫龍舟,彩畫鮮明,花園裡假山疊疊,堆得玲瓏絕巧,迴廊曲折,兩側種了許多的奇花異糙,雖是冬日,依然有一些有著綠意,又另外有個大籠子,裡頭養著些珍禽,天冷都躲在窩裡。

  蘇瑾想起劉尋說的話,想必當初借著這個園子,他們弄了不少素菜吃吧,她不由自主地看著那些荷葉想,藕也是可以吃的,蓮子,蓮葉也可以做些湯……

  嚴霜笑道:“姑姑可要去看看您住過的院子?”

  蘇瑾沉思著,卻依然警醒過來道:“你是說姐姐的院子?”

  嚴霜笑看她一眼:“是,雖然我沒住過體仁宮,但後來皇上登基的時候,和姑姑曾經到這裡重遊舊地過,當時皇上已將外頭的冀王府賜給了郡主做郡主府,就說要把這裡保持原樣,郡主若是入宮便能在這兒小住。”

  蘇瑾好奇道:“冀王府?”

  嚴霜點頭:“冀王便是皇上太子位被廢後封的親王封號,當時皇上出宮開府,住的地方,貞賢皇后怕人說她苛待皇子,特意選了極好的宅子,十年前失火燒毀了,陛下後來又命人按原樣子重建了。”

  嚴霜邊說話邊帶著蘇瑾往後院裡走去,走入了一間耳房內,才走進去便有人叱道:“什麼人也來這裡混走?不知道這兒是不能混入的麼?”

  聲音慡脆,蘇瑾一愣,才踏入門檻的腳頓了頓,原來裡頭卻是站著一名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女,柳眉星眼,手裡拿著抹布,正瞪著眼睛看嚴霜,一眼卻看到穿著深藍緞子對襟銀貂長袍的蘇瑾,呆了呆,上下掃了一眼。原來今天蘇瑾因為不用御前當差,如秀便沒讓她穿著正式的女官服,只著了一身深紫紋鳳常服,雙鬟依然只用了支紫金押發,但宮裡人眼明心亮,自然能看出衣料的不凡來,更何況蘇瑾軍人出身,眉清目朗,自有一種坦蕩無畏、風華卓然的氣韻。

  嚴霜看了眼那宮女的服色,笑道:“原來是位小答應,是在這裡收拾麼?”

  那答應皺了皺眉道:“沒聽說選秀呀?這是哪一宮的采女亂走?這裡不可隨便亂走的。”

  嚴霜倨傲道:“這是御前三品侍詔蘇姑姑,不得無禮,且報上名來。”

  那答應皺了皺眉上來潦糙施了個禮道:“婢子名喚飛霞,體仁宮答應,每日奉諭旨來此檢查打掃,不識侍詔面,適才冒犯了……好教姑姑知道,體仁宮這裡不是隨便亂入的,便是玉堂、壽安兩宮的太妃,要進來也是要請旨的,還請姑姑見諒。”

  嚴霜斥道:“這位蘇侍詔乃是先奉聖郡主的親妹,如今是來看奉聖郡主的舊居處,陛下也是知道的,你且退下吧。”

  飛霞皺了皺眉,仍是微微低頭道:“陛下若有諭旨,為何今日不見高總管或是於副總管對體仁宮有一字交代?這位公公也很面生,體仁宮為陛下舊居之地,茲事體大,還請侍詔、公公先請回,待得了陛下允許,再來看看也未為晚也。”

  嚴霜冷冷道:“你這小答應好生無禮,莫要說侍詔品級遠在你之上,但有吩咐你就該好生謹遵,且說這體仁宮,你不過是個灑掃的答應,如何倒似這宮裡的主人家一般?”

  飛霞滿臉漲紅,她原是手腳勤快,收拾得妥當,皇上有次來看到她細細擦洗窗欞,記性又好,每一物都能保持原樣,卻又纖塵不染,十分讚賞,便將這體仁宮的灑掃諸事交由她負責,因為平日並無人居住,偌大宮室,只有皇上有空便一人進來閒走閒坐,漸漸她便將這宮室視為自己的地盤,不肯閒雜人等擅入擅動一物,更是享受那陛下一個人靜靜在屋裡坐著,她悄沒聲息地在一旁收拾,時不時輕手輕腳給陛下換杯熱茶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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