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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之前望族發生的種種異象,至今也沒有什麼進展,慢慢的大家也都不去議論了。管它要山崩還是地裂,反正他們望族人是打死也不會離開這片貧瘠的土地的。他們可以吃不飽穿不暖,也可以流血流淚,但是老祖宗的遺訓不能忘。

  守著這片土地,一直到神廟崩塌。

  就在這種漫不經心的守候中,漫長冷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上古山那些冬日乾枯的樹木也開始發出嫩綠。半夏院子裡那條小溪水流也大起來,這都是山上的積雪融化後順勢流下的。半夏讓無末把院子外的那片空地開闢出來,疏鬆了土壤,準備把自己積攢的瓜果的種子都種下去。其實這樣是否能夠有收穫半夏也不知道,可是這個也不費多少功夫,試一試總是好的。

  院子裡的山雞們看到水流嘩嘩,紛紛過去湊熱鬧,用尖嘴去啄裡面的小游蟲吃。可是水急,有時候它們的雞翅膀都被濺濕了,它們受驚之下,紛紛撲扇翅膀,這一扇不要緊,雞毛亂飛水花四濺,外加咯咯咕咕各種聲音,一院子的山雞亂作一團。

  無末便搬運來許多石頭,在溪水流下的山口處磊了一個小渠,又將水分流,這樣流入自家的溪水就少起來,於是家裡院子總算恢復往日的模樣了。

  半夏已經積攢了許多雞蛋,現在她每日都要煮三個雞蛋,無末吃兩個自己吃一個。她還把雞蛋送給爹爹吃,分給街坊四鄰嘗嘗鮮。

  大家吃了現成美味的山雞蛋後,終於也開竅了,紛紛誇讚半夏這個主意好。以前吃個蛋都要漫山遍野到處找,如今在家裡等著山雞給自己下蛋,真是省事多了。

  於是大家都紛紛打算養雞,可是這雞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抓到的啊,今天抓一隻,竟然是公的,明天抓兩隻,竟然是不下蛋的,這誰知道什麼時候能抓來一窩雞給自己下蛋呢!再說就算抓來了,自己也沒那功夫慢慢訓練著這山雞歸窩下蛋啊!

  半夏見此情景,告訴大家別著急,她拿來一籮筐雞蛋,又找來一個舊毛氈,抓住一隻每天咕咕亂叫的母雞,讓它坐在那籮筐雞蛋上。

  眾人都覺得新鮮,就連無末都有點不相信,他雖然知道山裡的雞大約是這樣孵化小雞的,可是如今在家裡這樣弄真得行嗎?

  半夏心裡也沒底的,她又沒做過這種事,只知道大約應該大概可能是行的吧。

  日子就在這忐忑中過去了,一直到第二十天,半夏忽然聽到後面山洞裡有小雞嘰嘰喳喳的聲音,她忙過去一看,好傢夥,竟然是一隻毛茸茸的小黃雞,那麼一小團黃色,嫩嫩的,露出黑色的小眼珠和尖尖的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半夏。

  半夏大喜,但她還是控制住情緒,悄悄地出來了。

  接下來幾日,小雞是一個個蹦出來,很快家裡的小雞就成群了。

  半夏找來上好的粟米,洗乾淨放在木碗裡,然後開始上鍋蒸,沒多時便蒸熟了,她把蒸得軟糯的粟米拿給小雞們吃,小雞嘰嘰喳喳地跑過來圍著啄,沒多時就吃乾淨了。

  忍冬也正好來半夏家看熱鬧,見此情景頗有些心疼:“造孽啊,這麼好的粟米給雞吃。”粟米,這是望族人的飯桌上唯一自己種植的吃食,得來不易,一般人家都捨不得吃的,怎麼可以給個野雞吃呢。

  半夏一邊將小雞都放到竹筐里,一邊道:“粟米,人吃了也就吃了,可是雞吃了,卻可以長大,它們長大後會給我們下蛋,這是取之不斷的。”

  半夏將小雞養的稍微大些,就分給村人,每戶人家都分了幾隻。有那分到的,千恩萬謝地捧著回去了,沒分到的很是不樂。於是半夏又開始孵下一批小雞了,整個初春,半夏幾乎把家裡存得雞蛋都孵化了,而村里好多人家都能聽到嘰嘰喳喳的叫聲了。

  他們初幹這養雞的活兒,自然有種種不懂,今日這雞不吃米了,明日那雞好像蔫了,紛紛過來問半夏。半夏其實也不大懂,畢竟她雖然在上人那裡學了一些糙藥的知識,可那是對人的可不是對雞的。但她還是認真說說自己養山雞的經驗,眾人都對半夏很是信服。

  忍冬卻不大高興,她看姐姐分了這個分那個,怎麼只給自己親妹妹分了那麼三五隻,好歹是一家出來的,怎麼就不照顧下呢。

  第二十三章

  這一日,半夏正在村中七斤婆婆家幫忙看看小雞怎麼了,忽然外面有人慌張跑過來:“婆婆,真是大事不好,你家孫子這會是保不住了!”說著捶胸頓足地大哭不止。

  半夏一看,這個人正是七斤婆婆的兒媳婦野花兒,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哭成這樣。

  七斤婆婆也是嚇了一跳,忙問究竟。卻原來從昨晚開始,七斤婆婆才一周歲多的小孫子就不吃奶,硬灌也不吃。當時並沒在意,只以為他撐著了沒食慾,便餓了他一晚,結果一整天了,一直沒拉屎,只是嘔吐。

  野花兒便把這孩子帶到上人那裡去看治,上人給他吃了藥,果然他就拉了。本以為這下就好了,可是野花兒看到那拉的屎頓時嚇傻了,那分明是血屎!

  野花兒當場臉都白了,趕緊又請了上人過來。上人仔細看了那血屎,頓時搖頭嘆息說沒救了。

  七斤婆婆一聽這個,臉色也是煞白,哭著道:“你年輕不懂,這事我是見過的。當初半夏那個夭折的妹子知秋,就是得了這麼一個病,活生生的給憋死了!造孽啊,沒想到我那可憐的孫子也得了這個。”

  半夏家原本有個妹妹叫知秋的,於是她們姐妹起名是迎春,伴夏,知秋,忍冬。知秋妹妹去時半夏還小,腦袋迷迷糊糊記不起上世的事,是以她竟不知自己的妹妹是得了這麼一個病去的。

  當下半夏想了想,扶著七斤婆婆一起過去看那小孫子,果然見一攤血色大便攤在那裡,觸目驚心得很。

  半夏皺著眉,腦中努力回想,這個貌似她是知道的,只是一時記不真切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忽然一片記憶仿佛雲般飄入腦中。

  是了,這應該是腸疊套!

  這是一種嬰幼兒很罕見的病,是腸管套入與其相連的腸腔內,並導致腸內容物通過障礙。如果不及時醫治,必然是會要了孩子的命的!

  半夏記得這個有兩種辦法,一個是灌氣,一個是做手術——這自然是萬不得已才用的招數了。

  如今在望族這等條件下,也只能灌氣了。

  可是怎麼灌呢?

  情急之下,半夏現對痛哭著的七斤婆婆道:“婆婆,這個病也是可以治的,只是麻煩些。”

  七斤婆婆是毫不抱任何希望的,上人都說沒治了,小小的半夏說那話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可是一旁的野花兒卻不放棄,哭著過來道:“半夏,你是個能幹的姑娘,你去找來牙牙糙救了你爹的命,如今你但凡有一絲辦法,也要試試,救了我家狗蛋的性命,我以後給你做牛做馬!”說著就要跪在那裡。

  半夏哪裡能讓她跪呢,忙扶著,同時解釋道:“這個必須往肚子裡灌氣,打通腸子,可是我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往裡面灌氣。”

  七斤婆婆的兒子狼蛋兒大聲道:“灌氣,這個可以用尿脬和腸子啊!”(注,尿脬,膀胱的俗稱)

  野花兒掛著淚花點頭:“對對,趕緊的,誰家有腸子啊!豬的牛的羊的,都行!”

  這時候街坊鄰居也都圍過來看呢,聽到這個,紛紛去問誰家有,很快好幾個羊腸子並豬尿脬被找來了

  當下半夏指揮,將腸子一端從狗蛋兒屁股眼兒塞入,又由狼蛋兒抓住另一端往裡面吹氣兒。

  可憐的狗蛋兒原本痛苦不堪哭鬧不休,如今被這樣折騰,哪裡能忍受得了,四肢死命地撲騰,屋裡幾個女人幾乎按不住他那小粗腿兒。

  街坊鄰居看著這等作法,也紛紛質疑,畢竟大家都沒見過嘛,七斤婆婆更是看得心疼得不得了,在旁邊大叫:“我這大孫子活不了了,你們還這麼折騰他,作孽啊!”

  可是當事人狼蛋兒和野花兒卻堅持要試的,哪怕有一線希望他們也要嘗試!

  狼蛋兒鼓著腮幫子憋得臉通紅,最後放開那羊腸子,大喊道:“不行啊,吹不進去!”

  野花兒抱著自己兒子的頭臉哭著道:“吹不進去,看來是真得不通,你再使勁吹!”

  那狗蛋兒越發哭得撕心裂肺了,一旁街坊見人也都心疼得想掉淚,當下便有壯年男子紛紛上前:“我們也幫著吹!若是真不通,就不信咱吹不通!”

  於是大家接力,輪流往裡面吹氣兒,一旁女人也都過來幫忙按著狗蛋兒。

  可憐的狗蛋兒哭得聲音都啞了,大喊著哭,最後他聲音啞了,好像也累了,哭聲竟然漸漸停歇下來。

  野花兒抱著自己的兒子,驚喜地道:“可能真管用了,他看起來不那麼難受了!”

  說著她忙抱著狗蛋兒輕輕拍著,只見狗蛋兒依然在嚶嚶地哭,但到底不那麼激烈了,只是睜著委屈的淚眼一抽一抽的。

  大家提心弔膽地等了好久,一直等到狗蛋兒開始吃奶,大家這才鬆了口氣。七斤婆婆原想著自己這個孫子肯定沒了的,如今失而復得,驚喜之情自然不用說了,野花兒和狼蛋兒對半夏簡直是千恩萬謝,只差跪在那裡了。

  大家也都紛紛贊半夏,救了自己爹爹的命,如今又救了狗蛋兒,真真是望族村一等一的賢惠女人。自然也有人好奇,半夏咋知道的這麼神奇的法子?沒等半夏說話呢,旁邊有人替半夏回答了:你當半夏是什麼人,她可是進過狼的禁地取到過牙牙糙的人!她自然知道咱們不知道的法子……

  半夏聽著這解釋,心想這可真是一個好說道,萬事都可以解釋為:因為她是半夏。

  原本半夏放下心了的,可誰知道,沒多時就有人來找,說是上人讓半夏過去一趟。

  半夏來到上人家裡,只見這小院子裡到處都是糙藥,上人的小屋子很破舊窄小,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她不禁想起村裡的說法,說是上人這一輩子沒娶女人,沒生孩子,就一個人過,每日忙得都是這些糙藥。

  她走進上人的小屋時,上人正一個人熬藥,他佝僂著身子,渾身大汗淋淋卻毫不在意。聽到半夏進來了,忙讓半夏坐下,審視了一番半夏後,果然開始問那灌腸的做法半夏是怎麼知道的。

  半夏只好說道:“原是無末聽外人說的一個法子,我也不知道的,不過是嘗試一下罷了,誰知道還真管用了呢。”

  上人點點頭,還是審視著半夏,半夏不禁臉紅,她知道自己的說法漏洞百出,看來上人是不信的。

  可是誰知道上人並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以後讓半夏隔日便過來一次。半夏心中疑惑,但還是依命行事。誰知道半夏再次去了,上人竟然是拿出一疊用羊皮紙記載的治病法子,給半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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