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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夥計雙喜在那裡簡直要哭了:“常掌柜,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常軒哪裡知道怎麼辦!可是如今常軒不是那個在父親護庇下的毛頭小伙了,他是這個布莊的大掌柜!一聲常掌柜,他就不能慌不能亂。

  當下常軒硬逼著自己沉下心來,環視了下四周這些貨品,沉聲道:“雙喜,你先去外面官府報案。”

  雙喜苦著臉問:“常掌柜,這管用嗎,人家早就逃得不知蹤跡了。”

  常軒卻吸了口氣,沉下臉道:“不管是否頂用,這案子總是要報的,快去。”

  雙喜見常軒如此說,只得趕緊出了倉房,牽了一匹馬翻身上去,直接奔官府而去了。

  帳房先生此時臉色也是蒼白慘澹,他顫抖著手捻著那分明有瑕疵的緞子,幾乎絕望地問:“即使報了案,這銀子怕是也追不回來了啊!”

  他年紀大了,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要出嫁兒子要娶媳婦兒,都等著銀子用呢,是以他最怕這布莊倒閉了或出了事,這樣子他就連個差事都沒有了。原本常軒找上他,他見這布莊有了希望,是指望著跟著常軒大幹一場,好歹給自己存點棺材本,可是如今這麼一場,怕是一切都泡湯了。

  常軒此時心裡也是如墜冰窖一般,不過他還是抬起頭,勉強安慰帳房先生說:“沒事,咱找官府去追,總是能追回來的。”

  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裡明白,這就是做生意打眼了,別說那人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就是找到又能如何?說來說去還是自己沒看仔細被人家糊弄了。

  想到這個,常軒腦中一動,他想起那日驗貨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了聲,這個陳淮丹,到底是蓄意為之,還是如他一般打了眼?其實陳淮丹平日和任榮也並不太親近的,且為人做事老道,是以常軒才選了此人,卻不曾想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話說小夥計雙喜去了官府報案,府衙開始還沒在意,眼看著就把雙喜隨便打發了,可是後來旁邊的師爺對著耳朵一番搗鼓,他眼就亮了,把個雙喜多看了幾眼。

  後來又問了雙喜幾句,無非是這布莊裡都有些什麼人,待到聽明白了,知道這布莊裡的人竟然是景侯府的,當下便高看了幾眼。於是趕緊傳了人過去貨倉那裡,把貨倉里的情形登記在案。他又親自過來見了常軒,詳細詢問了常軒那個客商的面目特徵以及身份來歷。

  常軒倒是很少和這些地方官打交道,不過看對方言辭,知道對方敬自己是景侯府的人有意攀談,便乾脆將這事說了一番,最後還孝敬了百兩紋銀。

  這地方官自然是不敢要,趕緊推脫了,常軒知道人家也不圖這個,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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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常軒進了一批次等貨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那個任榮。任榮帶了一幫平日吃喝的手下,大搖大擺地找上了常軒,笑呵呵地諷刺道:“這不是咱們常大掌柜嗎,不知道如今常大管事那批布掙了多少銀子了?”

  常軒知道他是有意挖苦自己,當下低著頭只看帳本,並不搭理他,可是這任榮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機會,用盡力氣打出一拳卻仿佛被棉花彈回來,心裡自然是不甘心,最後跺著腳說:“現在我就進府里去和我姐夫說道說道,再找上你那老爹,看他怎麼護著你!”說完甩了袖子而去。

  當晚常軒回到家裡,撐了一天的穩重終於崩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抱著頭低了頭不說話。

  阿福見他這樣,心裡也是一沉,這個樣子倒是從未有過的,於是從旁溫聲問起他怎麼了。

  常軒抬起臉,硬朗的臉龐灰敗沮喪,眸子裡還隱約帶了紅,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娘子,沒說話,直接伸手將她抱住,然後將腦袋埋在她頸間。

  阿福心裡更加忐忑,知道他必然是遇到事了,於是難免胡思亂想,最後常軒終於悶聲說:“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當……”

  常軒說著這話時,有著委屈有著撒嬌,仿佛是一個在外面打破了別人家花瓶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埋在娘親的懷抱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福的心頓時揪緊了,轉手抱住常軒窄細有力的腰,柔聲勸慰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她多少也猜到了,必然是布莊出事了,而布莊最近最大的舉動也就是那批所謂的便宜緞子。

  常軒的身子小心地避開她如今已經突起的肚子,像孩子般將頭臉在她飽滿的胸部胡亂磨蹭著,口裡小聲喃喃道:“阿福,那批緞子根本沒法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爹一定會失望的,我真是不成器……”

  阿福心疼,用柔軟的手捧起他堅毅的臉龐,輕聲哄道:“沒事兒的,不就是上了人家的當,以後還有機會的。”

  常軒卻不信,紅著眼睛說:“有了這麼一次,我這掌柜也沒得當了。”

  阿福看著他挫敗到幾乎絕望的眸子,拼命搖頭道:“不會的,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咱一定能過了這一關的!”

  常軒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娘子嬌嫩的臉頰,苦笑了下說:“阿福,那批緞子都是有毛病的,沒人會買的。我幾乎用了布莊裡所有的銀子來進這批貨,就這麼打了水漂,以後的生意怎麼弄,我完全不知道了。”

  今天將是艱難的一天

  這一晚常軒睡得並不好,翻來覆去一直到後半夜。阿福心裡也替他著急,自然是睡不著,可是她又不想讓常軒替自己擔心,只好閉著眼睛裝睡。到了子時,阿福總算有些困意,扭頭看過去,只見常軒依然睜著幽深的眸子盯著帳幔頂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福這麼一動,倒是把沉思中的常軒驚動了,他翻過來,伸手把阿福攏在懷中,啞聲道:“你怎麼還沒睡?”

  阿福不說話,他沒睡,她怎麼安心睡?

  常軒心裡也是明白的,他把阿福攏在懷裡,又用大手將阿福的腦袋壓在自己胸膛中,同時又小心注意著阿福的肚子。

  阿福聽著這個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仿佛著地了一般。她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使日子艱難到吃糠咽菜,他們總是一家人,她總是被常軒摟在懷裡的,其實這樣就夠了。

  常軒卻伸手探入了阿福衣襟中,阿福還以為他又要去摸往日最愛的兩顆桃子,誰知道那大手只是在桃子上輕輕揉捏了下,便順著她豐潤的腰際往下,來到了她已經圓鼓鼓的肚皮上了。

  常軒大手在阿福衣服中輕柔地撫摸著那肚皮兒,沙啞地說:“阿福,咱家孩子也六個月了吧?”

  阿福靠在他厚實的臂膀上,輕輕“嗯”了下,柔聲補充道:“再過四個月就可以生了,岳娘子說應該是九月生。”

  常軒沉默了好久,湊到阿福耳邊低聲道:“阿福要乖,別為我那事擔心,也就是一批貨而已,天塌下來了有咱爹呢。”

  阿福見他反過來安慰自己,心裡真是又酸又暖,強笑了下,用臉蹭了蹭他堅實的臂膀,輕聲道:“我知道的,咱不怕這個,大不了就是被主子罵一通,再重新回到府中去。”

  常軒另一隻手輕撫了撫她的髮絲,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哄道:“不會的,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我要繼續留在這個布莊裡干,要把這次損失的給補回來。”

  阿福倒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想,不由得微張了唇抬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常軒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娘子,緩慢地,用一種堅決到沒有任何退縮之意的語氣說:“阿福,我一定要繼續留在布莊,一定要在布莊干出一番事來,絕對不會讓別人看扁我!”

  他的話那麼沉重,仿佛對著阿福發誓,又仿佛對著他自己發誓。

  阿福怔怔地看著這個傍晚時分還埋在自己懷中悶聲委屈的男人,看著因為四月上旬那朦朧的月光灑在他背後而在他臉上形成的陰影,阿福忽然覺得,男人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心事不是她一個女人家可以猜度的。

  男人的志氣,也不是阿福可以想像的。

  很久後,阿福唇角輕輕彎起,她望著自家男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驕傲:“你一定可以的。”她語聲清潤柔和,帶著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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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常軒早早地起來,先鑽進灶房給阿福熬了一些補身子的紅豆粥,自己只在灶房隨便吃了點東西。進了屋時,阿福剛剛睜開眼睛,她如今因為有了身子,比以前嗜睡了許多。

  常軒看她雙眸朦朧,臉頰泛紅,便彎腰坐在炕沿,湊過去溫聲道:“飯做好了,在鍋里溫著呢,你起來後要記得喝。”

  阿福還是有些迷糊,眨著充滿睡意的眸子不解地問常軒:“那你呢?”平日他們都是要一起吃早飯,然後她看著常軒出門去布莊的啊。

  常軒低笑了下,忍不住伸手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要去府里一趟,所以自己先吃了點東西。”

  阿福想起昨日的事情,沉默了下,輕聲道:“要不要我也跟著你過去,我可以——”她猶豫了下,眸子輕閃:“我可以去求一求二少奶奶。”

  常軒低頭想了下,終於搖頭說:“不用,我這次先進去見見孫大管家還有我爹吧,先看看他們怎麼說。”

  阿福點了點頭,看著自家男人硬朗的臉龐,莫名有些心疼,於是伸手輕撫了撫他的臉頰。

  常軒凝視著阿福,竟然笑了下:“捨不得我離開了?”說著輕挑了下眉,眸子裡含義不言而喻。

  阿福被他這樣看著,臉竟然一下子發燙起來,不禁撒嬌道:“你快去吧。”

  常軒低低地哼了聲,起身將手伸到被窩裡,尋到那團柔軟飽滿,輕輕捏了一下,這才湊到她耳邊沉聲道:“晚上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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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軒出了大門,臉上看似輕鬆的神情頓時沒了,他望著這個凌晨時分越發幽深的小巷,卻看到已經有人在晨霧中從門裡出來,有的揣著手走得匆忙,想來是出去買早餐,也有的眯著惺忪的睡眼出來倒夜香。

  常軒微微閉上了眸子,其實他知道人活在世上難免遇到一些坎坷,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臉上帶著愜意滿足的笑容迎接每一個早上,也不是每一個早上都能在凌晨時分揉著剛睡眼的眼睛迷糊著出來開始新的一天。

  今天將是艱難的一天,他可能面對主子的責備,更可能面對父親失望的目光,以及他人的輕視和譏笑。

  常軒睜開眸子,對自己笑了下,在心裡對自己說,他不再是那個跟在三少爺後邊靠著父親護庇的常軒小廝,他如今是執掌一個店面的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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