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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她進了燕京城,跟隨著蕭戰庭進宮為皇太后祝壽,曾經巧遇一位姓夏的,當時那人好奇地打探自己姓氏來歷。當時自己心中頗為防備,便胡亂敷衍過去。

  如今想起來,卻是不免心驚。

  那人好好地問自己姓氏做什麼,該不會?

  這麼一想,心中越發亂糟糟的,仿佛有一種答案已經埋在心底,呼之欲出,可是卻又不敢相信。

  因她有心事,盼著能見到那位夏大夫,偏生蕭千堯還沒查到入口,便每每站在籬笆牆外,想著萬一夏大夫出來,好歹問清楚。或者佩珩出來,自己讓她去問也行。

  誰知道接下來兩日,根本不見佩珩或者夏大夫出來,只見到那位夏銀炭。

  她以前還有心思嘲諷挖苦一番夏銀炭,如今卻是興致全無,連看都不想看夏銀炭一眼。他擺明了不會告訴自己什麼的。

  蕭杏花不再追問夏銀炭,夏銀炭反而有些納悶,不免暗自揣摩,這婦人看著實在是個刁蠻的,如今怎麼好好的變了性子,該不會打著什麼鬼主意吧?

  蕭杏花看出夏銀炭的疑惑,也懶得搭理他,只是催著自己兒子想辦法。

  蕭千堯和蕭千雲兄弟二人,自是知道母親著急,可真是連夜晚都不歇著,費心探查這邊地形,終於在花費了整整兩日功夫後,找到一條小路,攀爬上去,繞過山頭,便能過去那峽谷。

  蕭杏花一聽大喜,當即由蕭千堯帶著,穿過那條小路,又攀爬上了山頭後,從後面山腰繞過,終於到了那片峽谷的邊角處。

  “娘,按理說,從這處往南邊一直走,就是那幾間茅屋的後院了,按照佩珩說的,往日那位夏大夫都是留在那處後院的。”

  “好,你現在這裡瞧瞧,看看這邊有沒有人,我過去南邊找。”

  “娘,那你小心些,若是碰到了夏大夫,好生和人家說?”

  “那是自然。”

  其實蕭杏花此時心跳如鼓,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那個自己百思不解的答案,就要呈現在自己眼前了。

  她和兒子分頭行動,兀自撥開那成片的蘆叢,小心往前走去,約莫走了一盞茶功夫,終於隱約看到了一處院落。

  當下心中一喜,緊跑幾步來到那處後院,果然見這裡擺滿了許多藥罐並其他器皿。

  待仔細看時,卻見這裡有整齊排放著許多做工精緻的白玉罐子,白玉罐子上有著細巧的花紋,而在罐子一旁還擺放著成排的銀針,博山爐,銅杵臼,戥子,鐵藥碾等。

  這個情景在醫家本應該是尋常可見的,只是蕭杏花盯著那藥罐子,一時卻是怔住了。

  她知道,這世上的藥罐子有千百種,可是這一種,卻是十分罕見的。

  偏生這種罕見的藥罐子,她是見過的。

  她在哪裡見過?

  蕭杏花呆了半響,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腦中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竟鬼使神差一般走近了那藥罐子,抬手掀開來一個,摸出了裡面的藥材,下意識地放到嘴裡。

  這味藥,她並不知道是什麼,更不知道是作何用途。

  可是當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她眼淚一下子落下。

  這些年,她根本吃不得藥,完全吃不得。

  以前並不知道為何,如今卻忽然明白了。

  在那些已經隨著歲月逐漸湮沒的記憶里,她曾經日復一日地從這樣的藥罐子裡取出藥來,逐個品嘗,曾經舌尖除了苦澀,再品不出其他滋味。

  這就是她未曾被拐時的幼年的味道。

  後來她忘記了這些,卻記住了那種幾乎讓舌尖發麻的味道,無論經歷了多少苦難,都不曾忘記。

  “是何人擅闖我的——”

  猛然間一聲呵斥。

  蕭杏花木然地回過頭,透過一雙淚眼,望向那站在不遠處的人。

  那人著一身淺青緞衣,面龐清雅,神情冷厲,身材頎長。

  蕭杏花此時的視線是模糊卻又清晰的,籠罩在眼底的淚光仿佛破碎了的湖面,將眼前的一切分割為數個清晰而搖晃的畫面。

  這人看樣子是有五十多了,下巴已經有了半黑不白的鬍子,眉心處也有了些許痕跡。

  可是不知道為何,也許是那淚光形成的鏡面使她產生了幻覺,她竟仿佛能看到三十年前,那個尚且年輕的他。

  他身形頎長,於她而言,是仿佛松柏一般的存在。

  年幼的她,曾經仰起臉,去望著這麼一個人。

  “爹爹,我不想吃了,好苦好苦,我要吃飯飯!”

  “好寶寶,飯飯是要吃的,藥也是要吃的,不吃藥,你怎麼當神醫啊?”

  “爹爹,我們去聽娘彈琴好不好?”

  “洙蘅啊,你娘這不是睡著了嗎?來,乖,跟著爹去看看後院的糙藥發芽了沒,爹今日教你認一個新藥。”

  “爹爹,為什麼我們要熬這麼多藥啊?他們都病了嗎?”

  “是啊,他們這麼多人都要死了,所以爹才要帶著你來,我們一起熬藥藥,救活了他們,給寶貝洙蘅行善積德,這樣洙蘅才能長命百歲。”

  “爹爹,你慢一點,洙蘅走了這麼多路,好累累,好累累!”

  “爹爹,你在哪裡?爹爹快來救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爹爹!”

  那個軟糯稚嫩的聲音,從她那模糊微弱到幾乎連夢裡都不會復現的記憶中,掙扎著破土而出,穿過了三十年的歲月fèng隙,就這麼在她耳邊響起。

  “你,你是——”夏九寒之前呵斥的言語只說了半截,便被眼前的這個人影驚呆了。

  這些年,他走過了千山萬水,見過了不知道多少和他的妻子極為相似的女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剛剛收下的那個假女兒佩珩。

  可是她們再怎麼和自己妻子相似,他都知道,那並不是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從出生時就被他抱在懷裡,悉心呵護,耐心教導,從未離開過他半步。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那些無論多麼相似的,都不可能是他的女兒!

  他明白,只要他的女兒站在他面前,不需要多說一句話,也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都會一眼認出,那是他親生的骨血,是他曾經捧在手心的女兒。

  此時此刻的他,望著這個呆立在他的藥罐前兩眼含淚的婦人,眼睛也竟然漸漸地被淚水模糊,嘴唇甚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根本問不出自己要問的。

  “你,你可是……洙蘅?”

  第128章

  夏九寒是夏家第三十八代排名第九的孩子,自小性子孤冷怪奇,不喜文,不喜武,更不喜與人交道,滿心只喜擺弄他那些花花糙糙,最愛聞藥香。夏家最年長的老太爺子甚至說,九寒是可以藥做飯的。

  待到十七歲,定親洛南隨家嫡長女,夫妻恩愛,婚後一年生下一女,取名洙蘅。

  生產之時隨氏失血過多,落下病根,從此不能孕育。

  夏九寒對於自己這唯一的女兒,捧在手心,愛若珍寶,並寄予厚望。

  據傳夏洙蘅周歲便開始隨父嘗遍百糙,每每以藥為食。夏九寒越發喜愛女兒,矢志要把女兒栽培為天下第一神醫。

  怎奈夏洙蘅三歲時,夏家宗長夏懷庵為族中男女定命,待定到洙蘅時,卻是,此女與我夏家緣薄,與父母緣薄,必不能久留,且註定半生坎坷。

  夏九寒乍聽之下,真是猶如晴天霹靂,抱著自家女兒,不知道如何是好。

  傳聞夏懷庵批命,從未有差,深信不疑的夏九寒,不知如何是好。

  後來還是族中堂兄,找出解命之道,便是讓夏九寒行善積德,為夏洙蘅改命。

  夏九寒深以為然,恰當時振安府遭遇水災,瘟疫綿延,夏九寒遂帶著年幼的女兒,離開南疆北上,前往振安,矢志要救萬民於水火,為女兒積德改命。

  彼時夏九寒探查了當地疫情,並調配了靈藥,為百姓治病消災。他還用自籌銀兩,運送大批藥糙到振安府,並架起大鍋來熬製,分發給災民。

  不知多少百姓因他而僥倖存下性命。

  夏九寒自以為救死扶傷,必能為女兒積下功德,免除女兒半生厄運。

  怎奈何,一切終究逃不過命數。

  就在振安府疫情即將消退時,夏九寒發現他曾經救治的一位百姓,在幫他熬製藥糙分發給大家時,竟然偷偷地藏匿了藥糙,並在熬製之中弄虛作假,缺斤短兩。

  夏九寒生於富貴大家,不問俗事,並不知世間竟有此等蠅營狗苟之輩,當即憤而告官,要將那人繩之於法。

  誰曾想,他到底是太過輕看了這世間人心險惡,那人知曉他要告官,驚惶倉促之下,竟抱了他的女兒逃離。

  當他發現時,帶著人馬去追,可是卻根本無從尋起。到了這個時候官府一查,這才知道,此人原本慣偷,也做些拐賣拍花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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