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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明白什麼了?”

  “其實他根本不愛那個女人,他根本不愛!”

  “啊?”正陽侯微驚,這是哪門子想明白了。

  “他不過是覺得對不起那個女人罷了,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有擔當的男人,不肯拋棄糟糠之妻,哪怕是和她已經雲泥之別,也不能拋棄。更何況他們還有兒女呢!他根本不愛那個女人!就算當年有點子所謂的夫妻情,這麼多年的分離,他現在的見識和地位遠不是當初的那個鐵蛋了,又怎麼會看上鄉下來的毫無見識的婦人呢!”

  “碧汀,話不能這麼說。”正陽侯皺起了眉頭:“嫂夫人雖然出身貧寒,說話行事也頗為不羈,可是依我看,這位嫂夫人膽識過人,進退有度,並不是尋常市井女子。”

  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敢過去和皇太后拉家常,又能在幾個侯爺都尷尬的時候談笑風生,把個霍碧汀連蒙再嚇弄得跑過來喝悶酒,這哪裡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可是霍碧汀聽不進去,醉酒中的她,想起蕭杏花對自己說的話,只覺得句句誅心。

  “這麼大年紀,在我們白灣子縣,那都該是當奶奶的人了。你如今還沒婚配?”

  “最要緊的是,對方知冷知熱,知道疼人,家裡凡事,肯讓你做主,讓你掌管著家裡的鑰匙,有金的銀的,都交給你花。能做到這幾點的男人,自然是不差的。”

  “不肯娶你的男人,不要硬貼著,不願意給你銀子花的男人,也別以為人家把你放心上。”

  當蕭杏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拿眼兒覷著她,顯見的是把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霍碧汀胸口發悶,忽然間拿起酒壺來,仰起頸子一飲而盡。

  “不,你說得是對的,她說得也是對的,我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霍碧汀竟然淪落到自欺欺人的地步?那婦人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好,她也是他的結髮妻子。他那個人死心眼,認定了,就是一輩子,我早該知道的!他根本不會看我一眼,不會看我的!”

  恨只恨,以前以為自己活生生的陪伴,總可以抹殺一個死去的人。

  可是人家沒死,不但沒死,還帶著兒女出現了。

  “我可以不再想著他,以後再也不會想著了,我只是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我哪裡不如人了?這些年我和他同生共死,他怎麼就一點都沒記掛過我?我做再多,難道就比不過她?”

  正陽侯忍不住再次嘆息,心痛地望著她:“你喝醉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前言不搭後語,一會兒說想開了,一會兒又還是放不下,一會兒說人家死心眼,一會兒又拿自己來比,這是何必呢!

  “你啊,就是這麼多年了,覺得自己敗給了個鄉間婦人,終究不甘心吧!”

  霍碧汀眸中閃過一絲痛意,咬牙這麼說道:“你說,一個位高權重的鎮國侯,一個讓北狄人威風喪膽的大將軍,他怎麼可能還去愛著最初的那一個。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鐵蛋了,可是他的結髮之妻,還是鄉間的杏花!他不過是死心眼罷了!死心眼的他,只是愧疚,他想補償她,只是補償而已!”

  想想就沒底氣,一個位高權重的鎮國侯,一個讓北狄人威風喪膽的大將軍,怎麼還會像當初的那個鐵蛋一樣貪戀著自己的美色呢。

  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鐵蛋哥哥了。

  他如今不過是愧疚罷了,他想補償自己吧,只是補償而已。

  同樣的一片月色下,蕭杏花愁腸百結,腦子中浮現過和那個醉酒的女侯爺霍碧汀同樣的念頭,手裡捏著自己的藥包,真是進不得退不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猛吸了口氣,罷了,罷了,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地獄妖魔,她也認了!干!

  滿心果決地邁起步子,氣勢昂揚地推開門,她走進了那間書房。

  書房裡,亮著一盞燈,蕭戰庭正在燈下看著什麼。

  見她進來,他仿佛有些意外:“還沒睡?”

  “嘿,你沒睡,我也睡不著呢。”一見到他,她原本的鬥志昂揚頓時煙消雲散,她挪動著蹭過去,這麼笑道。

  蕭戰庭聞言,放下了手中的一卷書,抬頭看她。

  她今天好像和平時有點不同,那笑裡帶著一點狡猾。

  以前小的時候,她萬一有什麼事求他,就是這樣的神情。

  一雙杏眼兒賊亮賊亮的。

  “有什麼事,說吧。”她總是在求著自己的時候格外嬌軟,一旦不求了,馬上兇巴巴的。

  他已經認命了。

  “沒,沒什麼事啊……”蕭杏花有點心虛。

  “別繞彎子,我還不知道你嗎?”他挑眉。

  要金子銀子?不對,家裡的庫房都掌管在她手裡了。

  因為兒女的事?也不對,千雲和千堯這幾日都帶到軍營里去,兩個孩子很上進,蕭杏花自己也是滿意的。

  難道是因為佩珩?

  “佩珩的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你放心就是。”

  “看看你,說得好像我無事不登三寶殿似的,我找你,是惦記著你身子,想過來看看你,你怎麼這麼不領情呢。”

  “是嗎?”蕭戰庭有點不信,前幾日他回房睡的時候,見她蒙著被子呼呼呼睡得可香了,他上床的動靜都沒驚擾到她呢。

  “嗯,是啊……鐵蛋哥哥,你瞧,咱們分別了這麼多年,我心裡好多話要對你說呢。前些日子忙活著孩子們的事,還要侯府里的這一攤子,都沒顧上。現在好不容易有點清閒了,就想著好好和你說說。”

  蕭戰庭仰臉看她,跳躍的燭火為她的側臉朦上了一層淡粉色的光澤,這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起來,依稀仿佛是多年之前,坐在灶台前燒火做飯的那個小姑娘。

  “你坐下,慢慢說。”她這麼一說,他也有些感慨,神情不自覺便柔軟下來。

  多年之後的重逢,他是希望寵著她,讓她高興的。

  她要金子銀子,那就給她;她要氣派面子,那也給她。

  她不喜歡和他同床,那他就忍著點,避著點。

  只要她高興,他就知足了。

  即使她心裡根本沒自己這個人,也沒關係,反正她是他的夫人,那是怎麼也跑不了的。

  可是現在,她竟然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跑過來找自己,還要和自己說知心話。

  “好,我先給你倒杯茶水,我們慢慢說。”說著,蕭杏花拿起旁邊的茶盞來,四處一看,在旁邊桌子上看到了一個極好看的茶壺。

  她走過去,背對著他,往那茶盞裡面倒茶。

  倒茶的功夫,袖子裡藏著的藥包便輕輕地打開,直接灑進去了。

  這種事還是頭一次干,更何況身後還有一個蕭鐵蛋盯著呢,她手有點哆嗦,那藥包里的藥粉便灑到桌子上一些。

  隨便用手一抹,之後趕緊把茶水輕輕搖晃了下。

  再轉過身後,她笑意盈盈地湊過來:“鐵蛋哥哥,你先喝一杯茶潤潤喉。”

  說著,她兩手握著茶盞遞過去。

  蕭戰庭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心裡頓時一突,該不會被發現了嗎?為什麼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那麼不一樣。

  誰知道蕭戰庭並沒說什麼,接過來,逕自喝了。

  蕭杏花眼看著他喝下去,頓時鬆了口氣。

  其實這種事情,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卻又下不了對自己的狠心。如今給他下了藥,讓他來做這件事,自己只需要被動等著就行了,那是最好不過了。

  “鐵蛋哥哥,你之前還說要教我認字呢?”她搭起了話茬。

  “是。你坐下。”

  “好。”

  其實這書桌前只有一把椅子,那把椅子很大,現在那把椅子是蕭戰庭坐著的。

  他既然讓她坐,她就厚著臉皮毫不客氣地坐在他大腿上了。

  “杏花?”他有些意外,其實他是想起身給她拿一把椅子過來,好生教她認字。

  他想讓她過她原本就該過的日子,有人伺候,會讀書識字。

  “鐵蛋哥哥,你不是說要教我認字嗎?”她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滿懷期待的樣子。

  “是。來,我先教你寫名字。”他看著她那懵懂的眼神,越發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胸口那裡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不過他勉強按捺下來,低沉沙啞地這麼說道。

  “鐵蛋哥哥最好了!”她輕笑了聲,笑得軟綿綿的。

  蕭戰庭沉著臉,面無表情地拿起筆來,開始教她寫字。

  “這樣,手這麼用力,記得要拐一下……不對,不是這樣……”他溫燙的鼻息就在她耳邊,弄得她耳朵發癢。

  她眨眨眼,故意搗亂:“是這樣嗎?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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