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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現在,她就是怕啊……

  羅六圍在她身邊轉悠這些年,果子點心的沒少往幾個孩子嘴裡送,可是她愣是沒讓羅六沾到幾個便宜,為啥呢,還不是她怕啊。

  蕭杏花揣著那包藥,磨蹭來磨蹭去的,就是不敢上前。

  事到如今,她竟然懷念起原本那個鐵蛋來了。

  以前的蕭鐵蛋都是怎麼做的呢,他哪裡管你願意不願意,想弄的時候,抱起來鑽進槐樹林裡,摸一把干糙鋪地上直接就弄了。她害羞,也害怕,不讓他弄,卻根本攔不住他。

  痴痴地想了半響以前的事兒,蕭杏花羞澀地捂上了臉:哎,羞煞老娘也!

  晉江侯府的小院裡,大昭國獨一份的女侯爺霍碧汀正在後院的花林下對月飲酒,旁邊陪著的是多年生死之交正陽侯蔡起悅。

  蔡起悅慢吞吞地咽下一口酒:“碧汀,你也看到了,他那結髮之妻沒死,兒女也活著,他現在一家團聚,正是好的時候。你拼不過的。”

  “你這是要勸我放棄嗎?”霍碧汀這個時候已經喝得大舌頭了。

  “我幹嘛要勸你放棄,再說我勸你放棄你會聽嗎?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免得耽擱了自己的終身。”

  “耽擱終身?我的終身不是已經耽擱了?我還有終身可耽擱嗎?”霍碧汀猛地喝下一口酒,咬牙這麼說道。

  “唉……碧汀,你別這樣。”正陽侯也是無奈。

  “我怎麼樣,我還能怎麼樣!起悅,這麼多年了,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更不明白,他到底怎麼想的?”

  “他能怎麼想,不就是沒想法嗎?”

  “他沒想法為什麼不告訴我?!”霍碧汀忍不住低吼一聲。

  “這……”正陽侯嘆了口氣:“可是他並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啊……從一開始我們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家裡有妻兒。”

  霍碧汀聽到這個,眼眸頓時黯淡了。

  是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的。

  許多年前,她女扮男裝,入了軍營,在小心翼翼的沉默中,逐漸認識了身邊那個比她更為沉默的少年。

  那個時候他還年輕,她也更年輕,同屬一個行伍,髒活累活,衝鋒陷陣都是一起,慢慢地熟悉了。

  後來有一次,軍中需要去附近鎮子上添置生藥材,伙長派了她和他一起。路過街市的時候,恰好有走街串巷的貨郎賣些女子的脂粉釵黛,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女扮男裝入軍營,便知道這一切註定和自己無緣。

  可是誰知道,他也停了下來,走過去,拿了一根銀釵,問人家貨郎價格。那個銀釵賣得並不便宜,他還是買下來了。

  這讓她有些吃驚,又有些期待。

  他平時發了軍餉,很是節儉的,從不亂花。偶爾路過一些小鎮小村,沿街那些小鎮上會有一些流螢專過來尋這些軍中男子,因為知道他們發了軍餉,又是出門在外的,那銀子最是好賺。但是同袍們忍不住的,都過去了,其實不過是幾十個銅板的事兒,好歹慡快一會。

  一個伙里十個人,最好只剩下他和她沒去。

  她是姑娘家,當然不能去。

  於是她就問他,為什麼不去,他說沒意思,不想花那個銀子,銀子攢著多好。

  他就是這麼節儉的一個人兒,一個銅板都要收起來攢著,怎麼如今捨得花銀子買那銀釵,這是送給哪家姑娘,還是說,自己平時露出了什麼馬腳,他注意到了自己看向那貨郎擔子的眼神?

  誰知道他卻舔了舔唇,望著那銀釵的眼神中有著難得的溫柔。

  “這是買給我家娘子的,你瞧,這釵子是銀的,比自己用樹根子做的木釵要好看多了。”他這麼對她解釋道。

  當時她聽到這話,真是猶如晴天霹靂。

  其實他還年輕呢,還不到二十歲,不曾想,家裡已經有了娘子。

  她勉強地笑了笑,便故意裝作不在意地問起他家裡娘子的事兒。

  問了才知道,那是童養媳,從小一起長達大的,十四五歲就圓了房,之後連懷了兩胎,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

  霍碧汀想起過去那青澀年紀里的期待,眼中竟然有些濕潤,咬了咬牙,忍痛道:“若不是當初他誤以為他的娘子已經沒了,我又怎麼會,怎麼會——”

  她痛苦地喝下又一盞酒,繼續道:“當初陪著他回去,他家裡遭了難,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人家有活著的鄉里人說,他家娘子早和個叫郭玉的跑了,死活不知。他不死心,也偏不信的,一路順著逃難的路,跟沒魂一樣地找,找到最後,是親眼看到了宿城縣萬魂坑裡的墓碑上,刻著他家娘子的名字的。”

  那宿城縣是遭了瘟疫的,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後來那些人都燒了,燒了後埋在坑裡,立了那麼一個萬魂碑!

  第37章

  那宿城縣是遭了瘟疫的,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後來那些人都燒了,燒了後埋在坑裡,立了那麼一個萬魂碑!

  那萬魂碑的密密麻麻小字,就有那麼一小塊,寫的是“蕭氏杏花並子女”。

  他心心念念的妻兒,就化成了偌大墓碑上蠅頭大的幾個小字,再也尋不到了。他當時都傻眼了,呆坐在那裡看著那幾個字許久,後來便要去扒開那坑,他說他不信,他要找到她的屍骨,說就算真死了也不讓她和那麼多人擠在這樣的地方,可是那是幾萬人的大坑,又都是燒過的,他哪能知道去捧起哪一撮土灰!最後他絕望了,開始坐在萬人坑前哭,哭得悲愴欲絕。

  他哭的時候,都是她陪著啊。她看著他痛不欲生,看著他一蹶不振,又看著他慢慢恢復振作起來,看著他開始重振雄風在沙場上所向披靡。

  他說他的妻兒和老母是北狄人害死的,說他的家是北狄人燒了的,所以他要將北狄人趕出大昭國,讓大昭百姓再也不用承受這家破人亡之痛。

  她至今記得他站在懸崖邊上,發出這番誓願時的凜冽慷慨之氣。

  她幾乎是被他震撼了,想著這一生這一世,她只愛這個男人,只會嫁給這個男人。

  哪怕他現在想著他的妻兒,可是沒關係,她可以等。

  她會用一輩子的光陰和陪伴慢慢地等,等著他忘記曾經的傷痛,等著他願意重新娶妻生子。

  “我真得可以等的,哪怕等到白髮蒼蒼,我也願意,我是活的,他的妻子已經死了,我總是能等到那一天的……”她醉眼朦朧,喃喃自語。

  “可是現在,他的妻子並沒有死。”正陽侯無情地戳破她的念想:“不但沒有死,人家還活得好好的,為他的老母養老送終,為他撫養大了三個孩兒。”

  這樣的女人,皇上合該賞她一個貞節牌坊了。

  若是沒有在那白灣子縣相認也就罷了,可是如今相認了。

  既相認了,就沒有任何男人敢去拋棄這樣一個糟糠之妻。

  蕭戰庭肯定也不能。

  而且看起來,也捨不得……

  “碧汀,你也該想明白了,戰庭對你,可能真得只是同袍之情……”正陽侯想委婉點提醒,可是這話太委婉達不到敲醒霍碧汀的目的。

  “同袍之情?”霍碧汀痛苦而嘲諷地挽起唇:“真的是同袍之情嗎?他竟對我如此無情無義?”

  “是的,他拿我們當兄弟,患難之交的兄弟,可以生死相許,可是也就這樣了,兄弟就是兄弟,不是家人。”

  其實想想,蕭戰庭性子木訥,話並不多,對什麼都仿佛並不會有大興致,他們也一直以為是這樣,他是個沒煙火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也不適合成家。一直到那個女人帶著兒女們出現了。

  “碧汀,這個世上怕是只有一個人,可以對著戰庭放肆到毫無顧忌,也只有一個女人,能撕破他的冷漠面目,把他變成凡夫俗子了。”

  那個人就是和他青梅竹馬,吃著一鍋飯住在一個屋子裡長大的結髮之妻。

  想起那天聽到的話,那個女人竟然當著蕭戰庭的面說要跑出去偷漢子……

  正陽侯苦笑,估計天底下,也只有那個女人,敢對著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侯爺蕭戰庭一口一個鐵蛋哥哥,又一個一個偷漢子戴綠帽子了……

  “鐵蛋,鐵蛋……”霍碧汀想起這個名字,忽然覺得很是好笑。

  她也是喝醉了,覺得好笑,也就哈哈大笑起來。

  “他叫鐵蛋,卻從來沒有告訴我們過呢,我們都不知道,原來他的辱名叫鐵蛋!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他叫鐵蛋?因為那個女人喊他鐵蛋?還是說根本不拿我們當朋友?”

  “碧汀,你喝醉了。”正陽侯更加無可奈何了。

  “我沒醉,我腦子清醒得很,再清醒不過了!我忽然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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