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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著山路往下,喬亦柔動作靈動敏捷,像只小兔子般躍了幾步後,她陡然想起什麼,立即轉換成淑女十足的小碎步急速往前行。
明月跟的吃力,有些驚詫於大小姐的體力和速度。
一前一後沿著山路尋找,喬亦柔很快看到了眼前的危急形勢。
“明月,快去寺院請僧人們幫忙,就說馬車卡在懸崖邊上,裡頭有人。”轉頭叮囑跟在身後的小丫鬟,見她嚇白了臉飛速重新跑回去,喬亦柔快步朝馬車走去。
“來人了來人了,救命救命……”其中一個隨侍見到人後雙眼立即放光,雖然只是個小姑娘,還是令他陡然有了希望。
“咔嚓咔嚓”,伴著隨侍激動的動作,連著數聲,支撐住馬車的樹枝又斷裂了好幾根。馬車極大幅度晃悠起來,車內瞬息發出一片慘叫。
“啊本官要下車,本官要下車,救命……”
“我也不想死,我娘說下個月給我去小翠家提親吶!”
“姑娘救命,救命,快拉我一把,拉我上去……”
“不,拉我,我在最外頭……”
喬亦柔抿唇觀察搖搖欲墜的馬車,以及支撐著重量的幾根主要樹枝。
“你們冷靜。”她一臉嚴肅,“別動,保持平衡,不要出聲,現在聽我話,坐在車裡的人稍微往後退一小步……”
“姑娘救命,救我。”
見兩個隨侍都在拼命求救,錢廣緣著急了,他一把推開窗,朝小姑娘伸出手,急切道,“救本官,救本官吶,本官從皇城來,本官……”
她微弱聲音瞬息被埋沒在三個男人的叫嚷中。
喬亦柔儘量抑制道,“你們冷靜,寺院僧人會很快過來,你們這般只會令馬車更快……”
“姑娘救命,救我,就拉我一把求求你,撿根樹枝拉我……”
“救本官,救……”
“閉嘴。”喬亦柔忍無可忍的猛然一聲高喝,她本就圓滾滾的眼睛陡然瞪得更大,嬌俏小臉生出一股凌厲氣勢。
錢廣緣與兩個隨侍愣了愣,驀地噤聲,似乎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如此兇悍。
“輕聲細語聽不懂,非要用吼的是不是?”
三人:“……”
然而灌木叢已然撐到了極限,儘管他們不再亂動,噼噼啪啪的聲音仍不時響起。
樹枝快支撐不住了……
喬亦柔回頭掃了眼仍瞅不見人影的山頂,又復而睨向馬車裡張張慘白鐵青絕望的臉,她心中倏地陷入猶豫和糾結。
三條人命。
若見死不救?
四周空無人煙,不會有誰看見的。
那——
心中下定決心,喬亦柔深吸了口氣,她驀地把雙手寬袖往上擼了擼,頃刻露出兩截纖細瑩白的手腕。
雙眸定定盯著車輛計算重量,她緊緊閉眼,再睜開,然後上前站在懸崖邊穩固站姿。
迅速伸出雙手,她用力攥住馬車軸木,醞釀片刻,猛地用勁將之舉起往山路空地上一拽一扔。
車登時騰空飛起。
半圈的旋轉,“嗙”一聲,沉重墜落在平地,“砰”,再一聲,完整的車輛兀然四分五裂,破碎了。
塵土以及木屑在半空飛揚,像冬日的雪花一片片墜落。
錢廣緣跌得屁股開了花,但——
快嚇尿地抬眸,穿過那一片片碎屑,他不可置信一臉呆滯地瞪著前方正靜靜低頭揉著手腕的怪力少女。
見鬼了,她、她、她一個小姑娘輕而易舉就徒手把一整輛車和三個男人給一鍋端了?哎喲本官的小心臟誒,好可怕……
第2章
“姑娘……”顫抖著破鑼嗓子出聲,錢廣緣頓時尷尬地扶了扶歪掉的發冠,他坐在散架的廢墟里輕咳一聲,這才讓聲音恢復正常,但雙眼仍瞪成銅鈴。
巴巴盯著眼前小姑娘,錢廣緣心臟撲通的頻率一直在加快。許是娃娃臉,她看著年紀特別小,怎麼都不像做出這等“壯舉”的英雄“好漢”,若非親眼目睹親身經歷,打死他他都不信,方才她竟像被武松附身般,力大如蠻牛哇……
兩個隨從好不到哪兒去,他們一身灰撲撲,皆坐在地上呆張著嘴,傻傻望著這位一點兒都不像“救命恩人”的“救命恩人”,連剛從危險境地逃離的事情都忘了歡呼慶幸!
“方才局勢岌岌可危,民女此舉實屬萬不得已,還望各位大人等下不要多作辯駁。”目光從遠方青石階處的幾重僧人身影上收回,喬亦柔揉著酸痛的纖細手腕,皺眉對地上各自狼狽的三人道。
不待他們反應,她將發紅的手腕隱在衣袖下,往邊側退開一步,溫順地微垂下頭。
“小姐。”明月稍微落後於僧人朝此處快步行來。
等她看清眼前情況後,立即訝異至極地提裙小跑過來,在僧人們不解的目光中詢問,“小姐,這……”她望著地上得救的三人,又眸露擔憂地上下打量喬亦柔是否受傷,“小姐,方才明月去求救時他們不還……怎麼突然就變成眼前這狀況?”緊緊抿唇,明月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顯然怎麼都想不通。
“施主們身子可還好?”其中一個僧人也隨之關切的問地上三人,見他們看似沒有大礙,便與明月對視一眼,繼續望著四位當事人道,“這位小女施主急急返回寺院,聲稱有馬車卡在邊緣灌木之中,狀況十分兇險,卻不知諸位是如何脫險?”
錢廣緣腦子還有點兒懵逼。
他張了張嘴,想答話,突然想起來似的朝喬亦柔看了眼。
“事情是這樣的,就在民女令明月前去呼救時,正巧兩個獵戶從山下而來,民女叫住他們,他們便合力將馬車拽了上來,受三位大人拜謝後就沿著小道進山了。”
“原來如此。”僧人隨喬亦柔目光看向綿延至後山的荊棘小徑,他半信半疑地頷首,一方面覺得她說辭有些牽強古怪,另一方面又覺得除卻這個偶然,再不可能有旁的合理解釋。
“可明明是……”一個隨侍迷濛著眼,他訥訥伸出手,想指向喬亦柔。
“啪”得一聲,他剛伸出去的手猛然被旁側冒出的一隻手重重打落。
喬亦柔面上依然沉靜,心中卻鬆了口氣。
“是啊,明明是那兩個獵戶收了本官幾錠銀子和一塊玉佩才肯出手相救,呵,那玉佩可是本官前年生辰時家母送的,玉質上乘,寓意平安。”錢廣緣擰巴著張臉,他雙眸沁出濃郁的憤怒和不甘,轉而用勁錘了下地面,惹得塵土一陣飛揚,“不過本官不會將區區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他們救了本官,索取酬勞也是理所當然。”
一個趕來湊熱鬧幫忙的小沙彌扇了扇空中飛揚的灰塵,他歪頭盯著地面,驀然眼前一亮地往前走了兩步,彎腰從木架碎屑里挖出一塊刻有花瓶和兩隻鵪鶉的翠綠色玉佩,笑得很憨厚地遞給錢廣緣看,“大人,可是這塊玉佩?”
“……自、自然不是了。”錢廣緣怔了一瞬,哼聲道,“這塊是夫人送的,趕巧兒一個鋪子裡買的,雖乍然看起來一樣,但兩者其實不一樣的。”
原來如此的點頭,小沙彌“阿彌陀佛”了一聲,恍然大悟的嘀咕道,“怪道前不久一位施主大娘前來上香,說是兒子娶了媳婦忘了老娘,看來……”
“悟透。”年長的僧人立即偏頭斥聲打斷,心底嘀咕,哪怕心裡這般想也不能隨便掛在嘴皮子上說,萬一男施主只是因為娘子送他的玉佩更貴重一些呢?
錢廣緣:“……”
一時間,他面色煞為豐富。
喬亦柔忍俊不禁地彎了彎嘴角,覺得這位大人的表情有些逗兒。
她朝眾人福了福身子,“既如此,民女便帶著丫頭告退了。”
語罷,不再逗留,領著明月沒有回頭地沿山路而下……
主僕二人舉止嫻靜,當是教養不錯。
錢廣緣目送她們離去,終於想起來自己現在還坐在地上,他老臉一紅,頃刻麻溜兒地起身,整理衣衫。
多說了些閒話,僧人們便先行回到寺院中。
“大人,明明是那位姑娘救了咱們,為何她要說謊?”
“嘁”了聲,錢廣緣吹鬍子瞪眼地指著出口詢問的隨侍,一副對著朽木彈琴的樣子,“你以為這兒是皇城腳下呢?小地方民風定然更保守矜持些,女兒家身負蠻力如此潑辣厲害,傳出去怎麼好說婆家?你們敢不敢娶?”
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