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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王只看一眼便瞧出了楚王那猶豫的心思,心中不免嗤笑:真真是心慈手軟的廢物,白費了那般的好出生!只是,此時吳王還要用著楚王,難免要勸上前他幾句:“二哥,你也瞧見了,謝氏死的有多慘——堂堂貴妃,生前榮寵至極,死後居然連全屍都沒有,還是以庶人禮下葬,簡直丟臉丟死了。我們那些事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覺得又能比謝氏好多少?”

  因為謝氏是已庶人禮下葬,六皇子也沒臉去管,墓地人少,楚王與吳王便暗地裡偷偷叫了人開棺驗屍,自是知道謝氏生前被折磨得多慘。

  楚王一想起這個,忍不住也打了個冷顫。

  吳王再接再厲,接著道:“而且,二哥你應該也聽到了北邊的消息——聽說蘇淮真甚是器重四弟,這要是等四弟建功回來。要知道,他是嫡子又有軍功在身,父皇自是可以順理成章的立他為儲,到時候可憐的便是咱們兩個了。正所謂‘無毒不丈夫’,咱們這也是被四弟他們逼得,沒辦法啊。”

  楚王最是聽不得“嫡子”二字。對他來說,若不是王昭儀晚了元德皇后那么半步,如今的嫡子應該使他才對,那裡能輪的上老四老五那些人?楚王心裡頭的火仿佛被添了一把熱油,立時又燒得旺盛,咬牙點了點頭:“也對,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這麼做了。總不能叫老四老五騎在我們頭上一輩子!”

  吳王見他點頭,面上的笑容越盛,眼中亦是篤定的笑意,嘴裡道:“行,既然二哥你也同意,咱們便合計合計,魏王府那頭可不好下手,要想些法子……”

  楚王回過神來也認真的與吳王商討起來,面色沉沉。

  就如蘇淮真所說的,定計截殺阿史那思歸雖是簡單的很,可要真要到了實施的時候,那麼如何將阿史那思歸那般的人引入包圍便是一樁絕大的難事。

  故而,蕭明鈺領著那八千人馬一路加急趕路,日夜不休,雖是提早到了玉山邊上可心裡依舊沒底——他還沒想好引阿史那思歸上當的法子。

  一直等他到了玉山,想起長寧公主,這才想到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覺得都是可以一試。

  花開兩支話分兩頭,話分兩頭,阿史那思歸這一路其實也並沒有比蕭明鈺輕鬆多少——他尚還不知消息泄露,故而一路上為了避開周軍耳目,可算是費足了功夫。

  然而,當他路過玉山的時候卻又不禁想起了長寧公主。長寧公主那樣的女人一直都是他最瞧不起的——出身尊貴、驕傲美麗、倔強非常,就像是他早逝的母親,叫他看一眼都覺得心煩。

  然而,他從來也沒想過,這樣的女人——明明是他最瞧不起的蠢女人,明明是被他抓在手心裡的女人,最後竟也敢矇騙於他,把他們的孩子送去大周,甚至自盡在玉山。想起長寧公主,阿史那思歸便也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自己身下的那匹馬,側頭吩咐左右:“趕了一路,正好在這邊的小部落那補充一些乾糧和水吧。”

  然而,副將還沒走遠,便又悄悄回來了,上前稟告阿史那思歸:“好像有些不對勁,最近這裡好像來了什麼人?

  第115章

  阿史那思歸原還在原地想著他和長寧公主的事情, 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驚,立時便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收斂起來, 沉聲吩咐道:“你再去打聽, 問清楚些。”

  此時北狄正對大周用兵,大小部落大多擰成一線,玉山邊上這些小部落雖然一直自給自足沒有參戰, 但是到了這樣的戰時還是會將部落間的通商稍微暫緩,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 這裡不該有外人過來才對。

  副將自是明白阿史那思歸的想法,應了一聲後便立刻點了幾個人與自己一同去打探消息。

  過了一會兒, 副將便悄悄的策馬回來,低聲道:“來的人似是大周人,特特問了許多長寧公主的事情……”

  長寧公主畢竟是北狄汗王明媒正娶的閼氏, 她的遺體自然也該與北狄汗王安葬在一起。可阿史那思歸也不知怎麼想的,當時聽說她自盡的消息後便發了一場好大的火, 最後方才令人將她就地火葬, 而骨灰則是安放在玉山長生天神廟裡面。

  所以, 那副將猶豫了一會兒, 忍不住把自己的懷疑給說了:“該不會是大周那邊派人過來,想要將長寧公主的骨灰帶回去吧?”

  阿史那思歸面色的神色卻驟然冷了下去, 本就透白的面龐也仿佛凝了一層冰霜。他想起了自己的生母榮成公主死前與他的對話——

  “你發誓!只要你活著, 就要設法依照我的心愿,將我的遺骨埋在故土。”

  “我發誓。”

  “我要睜著眼睛死,我要用我的眼睛看著你。思歸, 我的兒子,倘若你今日違背誓言,我將永不瞑目,詛咒你和你的兄長一樣不得好死。”

  他自然不曾真心的想要履行這樣的誓言,哪怕幾次前往中原也不曾真的將亡母的骨灰帶上。然而,他此時想起這些卻只覺得可笑又可憐:那些中原人永遠都是如此可笑,執拗又愚蠢,明明都已經嫁到了北狄卻還是心心念念想著故國,便是死了都想著要將遺骨埋在故土……

  阿史那思歸想到此處,終於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吩咐左右:“讓人準備一下,等會兒我們便去山上的神廟,順便把閼氏的骨灰一起帶回王庭。”他眼神陰沉,咬著牙道,“本王倒是想看看,這些周人有什麼本事能帶走我北狄的閼氏。”

  那副將嘴唇一動,似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畢竟騎兵上山困難,若是中了什麼埋伏便不好了。可他跟在阿史那思歸身邊多年,多少也知道阿史那思歸的心結:他最恨的便是生母榮成公主。

  榮成公主雖是被熙朝遠嫁到了北狄,可她心中卻依舊牽掛著故國,日夜不忘,以至於連自己的親生兒女也都不放在心上。她最後的死未嘗不是那漫長等待後的絕望自棄,然而阿史那思歸卻始終無法理解生母對故國的思戀,對他來說,是他的母親拋棄了他。所以,他一直一直那樣的恨著榮成公主,甚至心心念念想要點燃狼煙,將北狄的鐵騎踏上榮城公主惦念了一輩子的故土,毀了她所想念的一切。

  然而,一直被阿史那思歸視作是掌中之物的長寧公主卻又做了一件與榮成公主如出一轍的事情——她為了大周,把自己的孩子送走,最後自盡在玉山。這對於阿史那思歸來說,又是一個絕大的背叛。

  這兩個在他生命力留下最長最深刻的印記的女人——一個生下了他啊,一個為他延續血脈,然而卻又一個接一個的為了所謂的故國而背叛他。

  所以,如今的阿史那思歸更是無法容忍周人將長寧公主的骨灰帶走。對他來說,無論是榮城公主還是長寧公主,都該死在北狄,葬在北狄。

  副將悄悄瞥了眼阿史那思歸那仿佛燒著火的眼神,到底還是不敢再勸,可心頭卻又隱隱有些擔憂,頗有心驚肉跳之感,隱約覺得仿佛有什麼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阿史那思歸吩咐完了之後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徑直揚起馬鞭,往玉山神廟而去。往日裡,他遇見這般情況,或許還會斟酌一二,先把情況調查清楚。可是今日之事卻正好戳中了他心中舊疤,先是念及榮城公主死前的詛咒,再是想起長寧公主臨死的決絕,一樁樁都叫他滿心怒火,氣不可抑,根本顧不得去想其他。

  再者,阿史那思歸打心眼裡都瞧不起周人,北狄鐵騎本就英勇,而他手下的這些鐵騎中的精英更是可以以一擋十。他可不覺得周人那點兒陰謀詭計能夠設計得了他。

  也正因如此,阿史那思歸一路趕得匆匆,甚至不曾有半點停頓和猶疑,就連進了那容易被人埋伏伏擊的密林都只是略蹙了蹙眉頭。

  然而,當他被密林左右高坡上she來的玄箭包圍住的時候,那被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頭腦這才醒過神來——糟糕,他中計了。那些周人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了他的行蹤,肯故意透露出風聲,想要引他上山,正好在此伏擊。

  他提起長刀擋開眼前那密密麻麻的玄箭,厲聲下令道:“撤退!”他勒住馬韁,帶頭往後撤去,轉頭時候正好能看見許多被玄箭she傷she死的部下,哪怕是阿史那思歸一時間也都紅了眼睛。可他素知大局,咬牙咽下一口血,只是恨恨的想著:今日若能得活,必要叫周人血債血償。

  騎兵上山困難,可下山卻又稍微好些了,只是沒等阿史那思歸領兵逃出那密林時便聽到上首有人冷笑了一聲:“阿史那思歸,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逃嗎?”

  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冷徹入骨卻又隱隱有些熟悉,阿史那思歸馬不停蹄的往前撤退,心中卻還是思忖起對方的身份。

  就在此時,對方不緊不慢的把話說下去,他應是用了內勁,滿林的人都能聽到。只聽他字字如刀,一字一句全都往阿史那思歸的心口戳刀:“也對,你除了花言巧語欺騙人之外,也沒什麼本事了。難怪榮城公主一輩子也瞧不上你這個兒子,便是皇姐她最後也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阿史那思歸心口一痛,竟是吐出一口血來,他終於忍不住勒住馬韁,回頭看了一眼:是蕭明鈺。

  只這麼一頓的功夫,一直好整以暇站在上首的蕭明鈺終於抓到阿史那思歸驚怒的空隙,抬起手中的弓箭,直直的抬手she了一箭。

  玄箭快如閃電,竟是呼嘯著插入了阿史那思歸的胸膛。

  這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議,哪怕是阿史那思歸都有些怔然,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抓插在自己胸口的那玄箭,當他摸到冰冷的箭羽時,忽然凜了神,想起榮城公主那一句——

  “倘若你今日違背誓言,我將永不瞑目,詛咒你和你的兄長一樣不得好死。”

  他的母親,原來一直都在看著他嗎?一直看著他落到如今的下場?

  阿史那思歸怒極反笑,竟是抬手直接將那長箭拔了出來,胸口血流如注,可他卻仍舊是坐在馬上,冷聲與蕭明鈺道:“我沒有本事?難道你就有本事了嗎?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只會陰謀詭計,設計他人的小人!我並不是輸給你……”

  他是輸給榮城公主,輸給長寧公主……

  阿史那思歸邊上的副將看到這般情景,只覺得自己肝膽俱裂,大叫了一聲,恨不得以身相替:“大王!”這樣直接把箭拔出來,阿史那思歸他是不要命了啊。

  蕭明鈺卻依舊一動不動站在那密林後面,居高臨下的看著阿史那思歸。天邊金色的陽光透過密林照在他那張英俊至極的面龐上,越發襯得他眸光冷沉,一如深黑色的寒淵,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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