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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準備就緒,蕭明鈺便拿著兩個信匣子交給外頭的衛兵,一一的點了出來:“這兩封信,這封是給陛下的,那封送去魏王府就好……”按照規定,給皇帝送信的匣子少不了要加一道黃封,容易辨認,可這會兒蕭明鈺馬上便要啟程上路也沒了這些閒功夫,索性便把兩個匣子全都交給了邊上的衛兵,嘴裡匆忙的交代了一句,“你收拾收拾,叫個人把信送回京里。”

  蕭明鈺趕時間,也來不及多說,最後只能冷聲交代了一句:“此乃大事,萬萬不容輕忽。”

  那衛兵連連點頭,應了下來,等他躬身送走了蕭明鈺後卻又認不出蹙了蹙眉頭:這兩個匣子,倒是哪個是要給皇帝的?他頭腦簡單,又不敢在追上去問蕭明鈺,倒是先瞧了瞧兩個木匣子。

  唔,這個精緻些的,肯定是送給陛下的。那剩下的那個,肯定就是要送去給魏王妃的。

  這般一想,那衛兵便也鬆了一口氣,連忙給那個精緻些的木盒上了黃封,這便也分開了。

  鄭娥這會兒自然是不知道蕭明鈺此時正打算瞞著自己犯險,自她送完了信之後,便也開始心心念念等著蕭明鈺的回信,平日裡也至多只是進宮去看看皇帝,又或者是去瞧瞧二公主罷了,平日裡也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然而,等到六月初的時候,鄭娥卻聽說吳王妃病了。因為鄭娥與吳王妃關係還算好,挺喜歡她風趣自然的做派,這會兒想了想便也叫人備了車架去吳王府探病。

  吳王妃卻也不知生了什麼病,病怏怏的躺在榻上沒起來,原本豐潤白皙的面頰也仿佛瘦了下去,明亮的眸光似乎也跟著黯淡了許多。見著鄭娥過來,她倒是頗為驚喜,硬撐著從榻上起來,雖是有些歡喜可嘴裡還是嗔怪了一句:“你如今正有身孕呢,要是過了病氣可怎麼好?”

  說著,她又連忙讓人把帘子給放下來,隔著帘子與鄭娥說話,“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派個人來便是了,哪裡用得著自個兒親自來?”

  鄭娥倒是被她這模樣逗得一笑,眼睫微微一揚,一雙黑眸猶如寶珠一般的燦然明亮:“還別說,你這隔著帘子說話,倒是叫我想到了漢武帝的李夫人。”

  漢武帝的李夫人病重時候,皇帝前來探病,李夫人便是用被子蒙著臉不肯見人,任憑武帝再三利誘也不肯露臉,反倒是叫武帝盛怒而去。

  吳王妃聽到這話卻不禁一笑,隨即嘆了一口氣:“李夫人是個聰明人,我不及她。”

  李夫人不見武帝卻是有自己的小心機——正如她後來與人所說的“我以容貌之好,得從微賤愛幸於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上所以攣攣顧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今見我毀壞,顏色非故,必畏惡吐棄我,意尚肯復追思閔錄其兄弟哉!”

  她不見武帝,那麼留在武帝心中的便是她那傾國傾城的美貌,一如初時。也正因此,武帝辜負了與他青梅竹馬,讓他說出“金屋藏嬌”一諾的陳皇后;辜負了與他相識於早年,為他生兒育女,做了數年皇后陪伴左右的衛子夫;卻也一直不曾辜負李夫人。甚至,他還在李氏死後,幾次招魂做賦,念念不忘。

  也正因如此,吳王妃此時念及李夫人,心中卻也跟著一動,不由大痛起來—李夫人卻是看穿了帝王的真心和假意,知道武帝所愛不過美貌。而她呢?她卻被吳王的虛情與假意多蒙蔽,甚至還曾為著吳王的寵愛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這般鮮明的對比,到底還是叫吳王妃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去。

  鄭娥隔著帘子卻也見不到她的神色,見她不說話,便又道:“怎麼了?”

  吳王妃苦笑了一聲:“沒有,只是從李夫人的事上想起這所謂的帝王之愛——武帝一輩子不知遇過多少傾城佳人,情濃之時不知許過多少海誓山盟。可說到底,他最愛的卻又不過是他自己……”她說到這兒,微微有些哽咽,卻又咬了咬壓根,低聲與鄭娥道,“阿娥,人都說‘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這世上真正能信的也不過只有自己,便是夫妻之間也萬萬要給自己留些餘地,要不然便悔之晚矣了……”

  鄭娥聽著卻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對:“四哥哥他就對我很好啊。無論做什麼,都是替我著想的……”這般說著,她又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吳王他怎麼了?”

  “其實……”吳王妃已忍了好些日子,幾乎便要忍不住了。她一張嘴,差一點就要把一直堵在嘴裡的那句話給說出來。然而,正當她要把話說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頭的通報聲——原來是吳王回來了,她掩在簾後的面色微微一變,語聲也跟著窒了窒。

  吳王步履輕緩的從外頭進來,見著榻邊的鄭娥,仿佛也吃了一驚,倒是先與鄭娥微微頷首算是示意。一直走到榻邊,他方才含笑問候了一句:“四弟妹來了?”

  鄭娥便也起身與他解釋了一句:“聽說三嫂病了,我便過來看看。”

  “弟妹有心了了。”吳王點點頭,語聲溫溫,恰是如玉君子。隨即,他又伸手去握吳王妃放在被子外頭的手,語聲微微有些緊,轉頭去看吳王妃,“手怎麼這麼涼?”

  吳王妃沒有應聲,倒是微微垂下了頭,看上去似乎有些害羞。

  鄭娥還是頭一回被人當面秀恩愛,連忙避開些,好叫他們夫妻說幾句——以往都是她和蕭明鈺死不要臉秀恩愛的。

  吳王卻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伸手在吳王妃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仿佛還是個體貼的好丈夫:“有四弟妹陪著你,我也放心許多了。對了,我才從岳父那邊過來……”他頓了頓,輕輕的開口道,“岳母聽說你病了,擔心的不得了,說是晚上便來看你。”

  一直沉默的吳王妃此時終於咳嗽了一聲,啞聲應道:“我知道了。”

  吳王這會兒卻又轉頭和鄭娥說話,仿佛玩笑一般:“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你們說話吧。對了,弟妹你也替我盯著些。我常說,病從口入,這會兒雖是有些熱,可她脾胃弱,卻也不能再叫她吃那些冰的涼的了。這要是再病下,如姐兒那頭怕是再瞞不住了——這孩子總也哭著叫娘親,誰哄都不成。”

  吳王妃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被褥,緊緊咬著牙根才能忍住自己的哭聲,她知道,吳王是想要敲打自己,告訴自己“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更何況,她的娘家此時也已與吳王站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裡還能脫得了干係?更何況,她還有女兒!

  吳王妃氣得眼前發黑,幾乎要暈過去,卻還是竭力忍著沒出聲。好容易才使勁把手從吳王手裡抽回來,依舊有一種擺脫不了的噁心感,就像是被毒蛇纏上了,很是用力的在被子上蹭了蹭,仿佛是要擦掉什麼髒東西似的。

  吳王瞥了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與鄭娥點了點頭起身告辭,直接往書房去。他自覺自己手裡捏著吳王妃的“七寸”自然也不怕對方胡言亂語壞了自己的籌劃。

  等到了書房後,他便見著已經等在那裡的楚王。

  楚王甚少等人,這會兒多少有些個不耐煩,偏他也知道此時乃是關鍵時候,不能輕忽,更不能和吳王這個合作兄弟鬧翻了。故而,他還是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耐下性子與吳王說話:“對了,我來時,聽說鄭娥今日也來了——你家王妃倒是真真的交遊廣闊。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沒事的,”吳王隨口道,“遲些兒我讓人把如姐兒抱過去,瞧著女兒,王妃那頭的病就算是不好也要好了。”

  楚王往日裡只覺得自家兄弟懼內懼得十分沒骨氣,這會兒卻又忍不住有些狐疑:“以往瞧著你與她夫妻恩愛,這會兒倒是……”倒是冷淡的很。這般一對比,楚王便又想起了當初王昭儀勸他留心吳王的那些話——要是吳王往日裡那些個夫妻之情全都是演出來的,那麼他對自己的兄弟之情不會也是演出來的吧?

  這般想著,楚王渾身都有些發涼的。

  好在,吳王倒是反應極快,不由一笑:“瞧二哥你說的。男人與女人,左右不就是那些事情嗎?”他頓了頓,又道,“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衣服嘛,要是不好自然可以換,可兄弟就不一樣了。咱們自小一起長大,再親沒有,如今為著二哥你的事,那些個女人自然不在話下。”

  楚王聽得這些話,耳根子便又軟了,心裡還有些愧疚,嘴裡不免道:“都怪我一時不小心,倒是叫你家王妃聽了去,這才惹得你府中不安。”

  吳王倒是不在意,擺擺手,漫不經心的模樣:“無事,總也要叫她知道的——畢竟,那件事,我岳父和舅兄那邊總也要知會的。”

  楚王點點頭,也覺得是這個理。他聽吳王提起“那件事”,很快便也進入正題,猶豫了一會兒,咽了一口唾沫,又問道:“真定下來,就在百日宴那天?”

  “這倒也不一定,”吳王一頓,若有所思的模樣,“我當初原就只是這麼一說。畢竟父皇平日裡甚少出宮,但公主府百歲宴的時候必然會出場,卻也算得上是一個良機。但是近日見著四弟妹,倒是又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楚王一怔,抬頭去看吳王,虛心求問道:“什麼法子?”

  “你想啊,百歲宴那回,父皇那頭早有準備,便是出宮肯定也是帶足了人,我們這邊畢竟人手少,難免不好下手,真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好機會,不過是險中求勝罷了。可若是換一個緊急情況,就像是前些時候二娘當初生產那一回——父皇關心則亂,聽到消息便連夜出宮,身邊的人都沒帶幾個。”吳王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抬眼去看楚王。

  楚王被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他盯住吳王面上神色,試探著道:“你是說,讓老四媳婦她……”

  “是,沒有良機,我們便創造機會。父皇那樣偏心四弟,又甚是疼愛四弟妹,要是聽說四弟妹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事,肯定也會像當初二娘生產那日一般出宮去看。”他清朗的面上帶著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道,“而且,這個良機的時間還能由我們自己把握。到時候,便是有心算無心……”

  楚王多少有些個不適應——他雖然一貫瞧著蕭明鈺不順眼可也算是看著鄭娥長大的。再說了,他能狠下心對蕭明鈺下手,可鄭娥肚子裡的孩子還小,要拿孩子下手,對他來說還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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