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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片刻,杜微微似是有些自言自語的模樣:“如今,還是要先將穆雲新救出來才是……”
話音剛落下,杜微微雖未看著賀瀟,卻是也是感覺到男子瞬時沉下的怒意。
猛地一下回過了神,手一把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角,防止他再次不吭聲就離開。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把穆雲新當做朋友,況且,他並未做這些事……”
話語的聲音漸漸淺了下去,因為杜微微的眸子已是看見賀瀟那一片黑色的瞳仁中閃動著的自己的身形。
深吸了一口氣,杜微微抿唇笑了笑:“我眼裡,只有你。絕無旁人。”
賀瀟的神色一直沉著,看著女子那最後淺笑著說出口的話,眸光凝了許久,才抬起手,彈了彈杜微微的腦門,口中語氣分外輕鬆的模樣:“不錯,真是乖。”
而後轉身,率先向外頭走去,醇厚的嗓音重新落下一句話:“以後,也要天天這般說才好。”
杜微微眸子睜大,愣住了不少,腦中一時沒有轉過彎,看著賀瀟走出的背影,反應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沒有生氣啊!
這般想著,杜微微面色一熱,想到剛剛自己竟是說出了眼中只有他這樣的話,氣嘟嘟地跺了跺腳,快步跟了出去。
這人,如今怎麼這麼喜歡戲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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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快便沉了下來。
落雪陣陣而起,雖是斷斷續續落著,整個汀元卻是一直沉浸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
寒意,入了每個人的身,更是入了每個人的心。
“皇上,夜深天寒,早些歇著吧。”海公公將那暖爐重新翻了一遍,往穆天德的方向推了推,扭頭看了看放在物架上的石記器,聲音低沉不已。
穆天德的一雙眸子早就是泛了紅,遍布著血絲,卻還是一本又一本的奏摺看著。
穆雲古一死,一瞬間,所有本是太子處理的事務一下子又落在了穆天德的身上。
“幾時了?”
穆天德的頭絲毫未抬,皺著眉眼看著自己手中的奏摺詢問道。
“回皇上,子時了。”海公公恭敬地彎了彎腰。
“嘶——呼——”重重地吸了口氣,穆天德閉了眼,身心俱疲,而後手中的奏摺猛地一松,身子無力地向後靠去。
“再讓人燒個暖爐來。”
海公公本以為穆天德會就此結束,卻沒料,開口一句,竟是讓再燒個暖爐過來。
張了張口想要說些話,停了一瞬,海公公還是未多說什麼,只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言罷,就要抬步退出去。
“讓外頭的人,都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守著了。”
海公公的步子剛邁出,穆天德閉著眼靠著,聲音又一次落下,透著深深的無力感。
這次,海公公心頭的不惑更是加重了,卻還是依言,應了一聲是,這才離去。
整個御書房內,瞬時一片安靜,只餘留下了穆天德那深深淺淺的呼吸聲,萬般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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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失子之痛
很快,海公公便推著一個燒的紅火的暖爐重新回了御書房。
將暖爐推到了書桌旁固定好,海公公直起身子,看向了那倚靠在椅上,好似睡著了一般的皇上,動作滯了一瞬,轉身往再裡間走去。
出來時,手中已是拿了一襲薄薄的錦被。
卻沒料,穆天德已是睜開了眼,一雙老眼中是深深的無力感,瞥看向海公公的方向。
海公公手中動作一頓,目光垂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錦被,疊好放到了一旁的榻上,急急地又退到了穆天德的身旁。靜默著,並不吱聲。
穆天德的身子倚靠在龍椅上,雙眸分外疲憊,寂靜了良久,才緩緩地抬起手,想要去摸那放在桌上的茶盞。
許是因為倚靠著身子的緣故,穆天德的手並夠不到那茶盞,幾次伸出手,卻是幾次都沒有拿到那茶盞。
海公公斟酌再三,還是伸出了手,將那茶盞拿過,而後遞到了穆天德的手邊:“皇上。”
穆天德的眸子裡滑過一絲淺淺的光,旋即熄滅,轉眸看了看海公公遞過來的茶盞,又輕瞥了瞥海公公的面目,輕笑一聲,出手接了過來。
茶,還是溫熱的。
打開蓋子輕抿了一口,穆天德的眸子凝了神,細細地看著那茶盞上的彩釉,聲音沙啞沉沉出口:“老海啊。”
“老奴在。”
“朕這心頭,怎麼就這麼空落落的呢?”
說話間,穆天德手竟是開始發著了顫,幾近要端不穩那茶盞。
海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將那茶盞接了過來,放回了桌上,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皇上……節哀。”
“嗬嗬嗬。”
一聲冷笑從穆天德的口中而出,而後是一道重重的哀嘆:“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果真……是不好受。”
“……”海公公的眸子並未抬起,而是低低地垂著,並未答話。
“朕貴為天子,竟也有這樣的時刻。真是可笑,可笑啊!!!”
海公公垂著頭,依舊一句話都未說,只是感覺到皇上的心緒,好似更加落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若不是朕叫他回來弄那祭祀禮,古兒,也不會這樣走了。說到底,朕是害死他的人。害死他的人。害死他的人吶!!!”
話語到此處,已是有了些許的哽咽。
海公公心頭一驚,匆忙抬起頭看向他。
殊不知,穆天德,早已是淚流滿面。
此刻,在海公公的眼中,他並非皇上,他只是一個,父親啊。
嘴唇緊緊抿著,穆天德的眉頭上滿滿的都是悲傷。淚水肆意地流下,一雙手死死地抓著扶手,身子止不住地發著顫。
他怎麼會不傷心,那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子嗣,是他的,心頭肉啊!
海公公的手猛地一下子攥緊,一雙老眼中明顯有了動容,想要邁步上前,卻又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才是合適,這一步,終是沒有邁出去。
長久的寂靜,兩個人的氣息皆是沉沉,沒有絲毫的波瀾。
“皇上……”
“老海。”
下一瞬,兩個人竟是同時開了口。
海公公明顯一愣,適時地收了口,恭敬地等著穆天德說話。
又是良久的寂靜。
深吸了一口氣,穆天德滿是老繭的大掌抬起,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雙眸,聲音緩緩平靜了下來:
“古兒的事,你怎麼看?”
這次,海公公不僅僅是神色僵住,腳步更是有些緊張地後退了一步,停了片刻,才尋回了自己的心緒:“老奴……不敢妄言。”
他當然清楚,這種問題,自己是不能隨便說的,一個說的不對,便是掉腦袋的事,雖然他在穆天德的身旁也是服侍了這大幾十年的光景,可這該說不該說的,他心頭,分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