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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文措握著掛斷的電話,轉身正準備走。麵館里突然一陣慌亂。

  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手舉著手機,一邊哭著一邊對著電話里喊著:“我這就去找她,媽媽發誓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她。我一定把人給帶到,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她幾乎是瘋了一樣衝出來,那個男人跟在她身後,也是一臉驚慌失措。

  那女人原本錯過了文措身邊,卻又突然折了回來。

  那男人看到文措在那,表情一愣:“你怎麼在這裡?”

  那女人一看見文措立刻死死抓住她:“你在這裡太好了。跟我走!現在馬上跟我走!”

  文措本能地想要甩開那個女人的鉗制:“你放開我,你想幹嘛!”

  見文措反抗得厲害,那女人一改往日趾高氣昂的樣子,哀求著說:“求你了,跟我走一趟,就這一次,當我求你了。”

  文措馬上回過頭去看那個男人,那男人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文措說:“我知道我一直對不起你們母女。但是今天,請你跟我們去一趟。靈蘊她要跳樓,她點名要見你。”

  “我憑什麼?”文措冷冷的話還沒說完,腦海里突然想到陸遠那個莫名掛斷的電話,和電話里傳來的嘈嘈切切的聲音。

  內心裡的猜測越來越明確,恐懼感也越來越深刻。她突然抓住那個女人,幾乎一聲怒喝:“她在哪裡?!”

  ……

  文措想,時間真的很奇妙的東西。

  十幾年前,文措因為想爸爸,用紙條包裹石頭,投擲到那個男人家裡,砸碎了窗戶。砸破了那個男人女兒的腦袋。

  那天也是在這個小區。那個女人氣急敗壞地衝出來,污言穢語地罵了她罵了她媽媽,還動手打了她。可那個男人除了攔著以外,幾乎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安慰她的話。

  那時候的文措年紀還那樣小,以至於這麼多年都無法走出那次陰影。時至今日再來這棟居民樓還是會感到膽怯。

  那棟那個男人曾住過的樓房樓下已經圍滿了人,內圈裡有警察和消防兵已經被人群團團圍住。文措什麼都看不見,只跟著那個女人和警察一起上樓。

  沒有電梯,每一級樓梯都走得很慎重,越往上文措越覺得腳步很沉,可她還是走上去了。

  因為陸遠也許在這裡,不論如何,她一定要親眼看一看。

  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率先走了上去。兩人驚慌失措幾乎大哭著求著蘇靈蘊下來,場面一團混亂。而文措卻始終很平靜。

  走上天台的那一刻,聽到動靜的警察紛紛回頭,也包括站在最遠的陸遠。

  那個女人對著女兒喊著:“你要見的人媽媽都給你帶來了。你下來吧,算媽媽求你了。”

  哭聲太大了,合著各種聲音讓文措不自覺皺了皺眉頭。她默默對看向陸遠,陸遠也正好看著她。還是那樣溫和的眉目,臉上卻帶了肅然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來?”陸遠也有點急了:“趕緊走。”

  文措知道他是不願把她卷到事情里來,畢竟事情鬧得這樣大,最後就算處理了,輿論也足以把他們淹死。

  “我來不來,也逃不了被罵。所以我必須來看看你。”

  兩人之間特殊的默契讓他們相視一笑。陸遠對待文措的聲音溫和了許多:“我好好的,沒什麼好看的。”

  文措說:“我知道不好看,可是就是想看看,大概是瞎了吧。”

  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更加刺激了蘇靈蘊,她冷著臉說:“你們說夠了嗎?”

  文措鄙夷看著她,第一次從心裡覺得,蘇靈蘊連當她的對手都不夠格。

  也不管是不是刺激,更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會上來攔她,文措冷漠地說:“你要跳就跳,叫我們來圍觀你的死狀嗎?矯情。”

  蘇靈蘊眼睛暗了暗,幾分憤怒被她強壓下去。她高昂著頭對文措說:“上天安排我們倆有這樣的關係,小時候搶父母,長大了搶男人。”

  “不,除了陸遠,別的我根本從來沒有在乎過。”文措說。

  “是嗎?”蘇靈蘊輕蔑嗤了一聲:“若是你不在乎,你又何必上我們家丟紙條?”

  說起過去,蘇靈蘊突然嘲諷地笑了笑,對那血緣上的父親說:“被你這麼珍愛的女兒這麼評價是什麼感受?”她頓了頓說:“當年如果不是我要跳樓,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還不等那個男人說話,蘇靈蘊就搶先自答:“不會。你不會。”

  蘇靈蘊如此說著,蘇母已經徹底崩潰了,“對不起靈蘊,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糊塗,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你沒有錯。”蘇靈蘊淡淡扯動嘴角:“不是你,我不會發現,原來跳樓還真的可以達成一些願望。”

  陸遠抿唇看著蘇靈蘊,若有所思:“你不是說,是你做了大手術你爸爸才回到你和你媽身邊嗎?”

  蘇靈蘊迎著風,眼中只剩冷漠:“對我來說,那確實是一場大手術。那場手術把我心裡對家的渴望,對爸媽的愛都徹底割除了。”

  陸遠聽完沒有再說話。那個男人聽見蘇靈蘊如是說。沉默地低下了頭。臉上有無法掩蓋的自責和失落。

  “靈蘊,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聽到“爸爸”兩個字,文措有微微覺得有些刺痛。她不回頭,不去看那個男人,也努力不去想。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有回應。

  蘇靈蘊對那個男人的話置若罔聞,她回過頭來,看著文措說:“今天我要是跳下去了,陸遠的未來就徹底毀了。他會因為我的死被人議論、唾罵,他自己會自責、會愧疚。”說著,她勾唇一笑:“你不是說愛他嗎?你希望他被輿論殺死嗎?”

  文措因為她的這些話徹底勾起了警覺之心,她嚴肅地問她:“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其實你很怕死,就像你說的,因為你還會愛人,所以你會怕死。”蘇靈蘊說:“真正不怕死的人,是我。因為我不愛任何人了。”她頓了頓,又一字一頓地說:“可是我恨你。”

  “從頭到尾你都恨錯了人。”文措忍不住反駁道:“遇到陸遠之前,我和你並沒有區別。”

  “也許是。可是你現在和我有了區別。憑什麼你可以走向陽光,而我卻只能一直在陰暗裡腐爛發臭。”

  文措原本還想與她辯解,可想到她說的那些話……

  看了一眼陸遠,她心裡明白,這個男人有多麼善良。如果蘇靈蘊真的出了事,他一定會很自責。他心裡還是有惶恐,也自動把蘇靈蘊這些行為歸因於自己。不然他也不會第一時間就到了這裡。

  她不能讓蘇靈蘊得逞。不能讓蘇靈蘊用死來威脅他傷害他。

  “你下來吧。”文措閉了閉眼說:“我和你換,怎麼樣?”

  蘇靈蘊輕蔑地看了文措一眼,不屑地問:“我憑什麼?”

  文措不緊不慢地走近,非常平靜地說:“如果我死了,我們都得不到幸福,你是不是會好過一點。”

  “文措,你給我回來。”陸遠聽見文措說的話,又見她一步一步走過去,怕她以身犯險,一時也急了:“不准過去。”

  文措停下腳步回頭來,對陸遠綻放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那是她那一刻唯一想要對陸遠做出的表情。陸遠給與她的安全感讓她在這一刻毫無恐懼。

  “我們說好了的,今天只能對我說yes,不准說no。所以現在你不准拒絕我的任何請求。”文措說:“你站在那裡,不要過來,這是我和蘇靈蘊的事情,你讓我們自己來解決。”

  這麼說著,她更往前走了幾步。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讓陸遠記得你。”文措對蘇靈蘊說:“其實我也和你討厭我一樣,非常討厭你。”

  文措走到天台的欄杆邊上,蘇靈蘊居高臨下看著她,倒是沒有阻止她。也許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與文措同歸於盡。

  文措一撐一跳就爬上欄杆,坐在蘇靈蘊身邊。她對陸遠使了個眼色。陸遠和警察都會意了過來。

  一直討厭文措的那個女人也看清了形勢,哭聲小了一些,她仍在勸著蘇靈蘊,一邊也觀望著情勢。

  文措想了想,對蘇靈蘊說:“也許你說得對,從前我多次站得比現在還高,卻從來不會害怕,現在是真的有點怕了。”文措自嘲一笑:“原來愛一個人是這種感覺。不管能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要活著,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很幸福。”

  蘇靈蘊一直站著,文措不敢輕舉妄動。

  “我不想聽你這些肉麻的表白。”蘇靈蘊諷刺她:“你說你可以為了他去死,可是你只是坐上來拖延時間。有本事你就真的跳啊。”

  “我真的沒本事。”

  蘇靈蘊睨文措一眼,怨毒地說:“你想的那些,我都不會成全你。你和你那個媽一樣,你們都是可恥的小三。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會像今天這麼可憐。你們毀了我媽和我。我自然不會放過你們。”

  文措見蘇靈蘊情緒越來越激動,試圖冷靜她的情緒,試探性地說:“我想和你和解,我們一起下去,怎麼樣?”

  “下去?跳下去嗎?”

  “也算吧,”文措抿了抿唇說:“往天台里跳。”

  蘇靈蘊冷笑一聲。

  “我永遠也不可能和你和解。”蘇靈蘊突然轉身,張開了手臂:“我死了,你和陸遠就沒有可能了。只要你不幸,我就值得了。我只要這個而已。”

  就在蘇靈蘊要往下跳的電光火石的一刻。一直伺機的警察突然從欄杆下面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蘇靈蘊。

  “放開我!”被抓住了腳的蘇靈蘊尖叫著呵斥。文措上前要抓住蘇靈蘊。蘇靈蘊眼中滿是怨毒。她狠狠地甩開文措抓著她的手……

  天台的欄杆只有一腳寬,文措本就沒有站得多穩,蘇靈蘊的一甩手讓她徹底失去了平衡。

  那時候,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蘇靈蘊身上,沒有誰注意到文措。

  整個人向後仰的那一刻,文措看見天空中好像都有陸遠的面孔。

  “文措——”陸遠和那個男人的吼聲同時響起。那個女人也因為親眼見到這樣的悲劇而尖叫了起來。

  文措只聽見聲音,卻看不見他們,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向後倒。她的手無力在空中劃了好幾下,最終卻什麼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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