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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息功夫,不敢相信的秋姨娘張著嘴,發出一聲細微難受的嗚咽,隨後便轟然昏倒在地。
王夫人眼裡浮出喜色,忍不住拍了兩下手,「大夫好手段。」
傅時雨緩緩站起來,謙遜的說:「夫人過獎。」
語罷,他又繼續道:「還請夫人給在下找輛馬車。」
王夫人現在心花怒放,渾身暢快,哪還有不應的道理,連忙吩咐:「你們還不快去!」
下人前腳剛出去,神色惶恐的管家後腳就趕進來。
「夫人不好了!奴才看到世子從後門回來了!」
傅時雨眼裡微怔,心裡暗道不好,抬頭果真見王夫人懷疑的目光射過來。
她轉眼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秋姨娘,神色微沉,突然見角落火爐上的銚子撲撲冒著熱煙。
———裡面熬的是給秋姨娘補胎的湯藥。
王夫人不知想到什麼,陰氣森森的勾起唇角,走過去直接把銚子提起來,然後朝秋姨娘大步邁去。
地上『昏睡』的秋姨娘似乎是察覺到危險,肩膀忍不住開始微微發顫。
王夫人冷哼一聲,嗤笑著說:「果然如此。」
傅時雨眸色漸深,藏在廣袖中的手不禁攥緊。
眼見王夫人快要走到秋姨娘跟前,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喊!
「不要!」
楚東歌掙脫開朝落的手,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王夫人腳邊,撕心裂肺的哭著:「夫人不要!不要傷害秋姨娘!」
王夫人面無表情的說:「讓開。」
她微低著下巴,眼裡幽暗,且淬著一絲狠毒,楚東歌這個角度望上去,這樣的王夫人仿佛是一條盤旋粱上的毒蛇,正張開血盆大口,眼裡冒著詭譎的綠光。
楚東歌頓時嚇得褻褲一熱,水跡浸濕了襦裙,印出一大灘深色的痕跡。
王夫人嫌惡的瞥她一眼,「既然你不讓,我便連你一起潑。」
楚東歌嚇的面無人色,雙腿軟的癱跪在地,但饒是嚇得魂飛魄散,她也固執的張開雙臂,像只撲騰雙翅的雛鷹,倔強的擋在秋姨娘身前。
王夫人眼裡一冷,乾脆連著銚子對準楚東歌的臉扔去。
離最近的朝落眼裡一驚,連忙幾步上前,伸手把楚東歌嚴嚴實實抱在懷裡。
「砰——」身後銚子落在磚上發出清脆的震響。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朝落心裡奇怪,徐徐睜眼。
只見傅時雨單膝跪在她們身前,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面若宣紙,慘白的近乎透明,朝落目光下移,看到褐色的藥湯在他身後潑濺了一地。
朝落瞬間慌了,趕緊上前抓住他肩膀,越著急嘴裡的話越說不出來,掙扎半天,才艱澀的吐了句,「不…不用的…我背後…很多…」
傅時雨勉強扯著唇角,揚起一個蒼白的笑臉,「少一道是一道。」
朝落眼底泛起水光,搖搖頭,「我…我不…不值得…」
傅時雨突然笑了,聲音雖輕的像風,但吐字沉重有力。
他溫和的說:「為何不值得?」
「……你也是姑娘。」
朝落如同被重石擊中胸口,心裡一空,這句沒有絲毫起伏的陳述不停地在腦海里徘徊。
活了這麼多年,從沒有人用這樣溫柔肯定的語氣說。
——她其實也是可以被人保護的姑娘。
王夫人終於從驚駭中回過神,眼裡嘲諷,剛準備說話。祠堂的門突然被一腳踹開,恐怖的威壓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她僵硬的四肢麻木,結結巴巴的喊了聲,「世…世子…」
楚晏陰鷙的目光掃向角落,看到傅時雨背後浸濕的衣衫和地上正在冒熱氣的藥湯時,腦子裡轟的一聲……爆了!
王夫人還未來得及說話,頸項驟然被人狠狠扼緊。
楚晏身上煞氣縈繞,眼裡卻出奇的冷靜,他指節逐漸用力收緊,王夫人只能被迫墊起雙腳。
窒息的瀕死感湧入後腦,她懼怕的威脅道:「世…世子…我好歹是王爺的側室…你不能殺我!」
楚晏嗤之以鼻,全然不把她放進眼裡,餘光不經意瞥見傅時雨繃緊的側臉,額間透明的汗珠匯聚成一道細小的水流,順著溫潤的稜角緩緩滑進衣襟。
他掐著王夫人的手驀地一松。
腦仁嗡嗡作響的傅時雨突然被一把橫抱起來,他條件反射地抓住這人的肩膀,徐徐抬起眼,看著楚晏那張黑雲密布的臭臉,剛想開口。
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楚晏如同被人踩中痛腳般,眼裡又惱又恨,各種煩躁複雜的情緒溢於言表,等逐一在傅時雨眼裡閃現後,最後化為一聲咬牙切齒的怒叱。
「閉嘴!」
傅時雨:「……」
——我好像一句話也沒說。
第38章 圖騰
這場鬧劇因為楚晏的勃然大怒,終於徹底消停,王夫人心有餘悸的被人攙扶回院子,秋姨娘只是受了驚訝,也沒什麼大礙,傅時雨餵她服下的其實是安胎的藥丹,管家擔心小命不保,連忙差人去請大夫。
月色掩映,似長河般流淌在兩人身後,幽靜的院子外,遙遙聽見牆外傳來模糊的打更聲。
傅時雨從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已經心安理得的任楚晏抱在懷裡。
畢竟自己無故受到牽連,這人要占很大的責任。
楚晏走過假山,直接抄近道回了自己院子,一腳踹開鏤花木門,把人抱著進了自己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