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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師像是還沒從楚晏那句話里抽回神,魂不守舍道:「姓沈,名言亭。」

  「沈言亭。」封燁堂意味不明的喃喃了句,道:「如煙說你小曲彈的好,彈首來給爺聽聽。」

  「彈得好有賞賜!」

  「是。」

  沈言亭抱著古琴在他們對面盤腿坐下,指尖撥弄兩下琴弦,隨後婉轉連綿的琴聲徐徐響起。

  封燁堂閉上眼細細聆聽。

  這手琴確實彈的不錯,似高山流水,如鳴佩環,仿若透著日暮途窮時的無力和蒼涼,房裡的人旁人聽的怊悵若失,悲從心生。

  楚晏把眾人的陶醉之色收進眼底,看向對面,沈言亭微垂著眼,指尖嫻熟的在琴弦上撥弄。

  前世他是極愛看這幅景象的,常常坐在書房裡一聽就是一下午,可現在心裡卻沒有任何起伏波動,甚至腦海里還浮現出當年傅時雨被外來使臣逼著奏琴,結果硬是憑著堪比殺豬叫的琴聲,把那幾位狼子野心的使臣嚇出了王府。

  因為這事,傅時雨被王府里的人笑話了挺長一段時間,以至於楚晏後來看到古琴便聯想起這事,再動聽的琴聲也聽不進去了。

  悠揚的琴聲一停,兩位勾欄美人不動聲色的擦了擦眼角,封燁堂睜開眼,也是許許不曾回神。

  「好!」他撫掌大笑,餘光瞟了眼坐在一旁的人。

  見楚晏依舊面無異色,甚至坦然自若的喝起了酒。封燁堂開始懷疑許是自己多想,這堂弟平日裡雖不近女色,但瞧著也不像是玩小倌的斷袖。

  他拿起酒壺,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來,刷地坐在沈言亭身邊。

  「賜你的!」封燁堂倒了杯酒,隨後衝著他的臉吐了口酒氣,沉聲道:「喝!」

  沈言亭面容一僵,惶恐瑟縮的擺著手,「大人,小的不會喝酒。」

  「大膽!」封燁堂沉著臉,陰森道:「爺給你的,你敢不喝!」

  沈言亭眼中泛淚,求救的看了楚晏一眼,楚楚可憐的模樣,連旁外人瞧著都不由心生憐惜。

  而作為正主的楚晏卻只是視若無睹的端坐一旁,漠不關心的叫人心底發寒。

  沈言亭見他置之度外,心裡說不清是難過,還是賭氣,咬緊牙根,拿過那本酒狠狠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酒液猝不及防的滑進喉嚨,他被嗆的眼圈通紅,開始捂住胸口拼命咳嗽起來。

  見楚晏始終面色鎮定,再看到地上這人的狼狽姿態,封燁堂也沒了興致,不耐煩的甩甩手,「滾吧。」

  一聽這話的沈言亭不敢多呆,抱著古琴慌不擇路的從地上爬起來,匆匆出了房門。

  楚晏不緊不慢的喝完一壺酒,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來,冷淡道:「殿下,我先走了。」

  見時辰不早,封燁堂也迫不及待忙著和美人顛鸞倒鳳,便沒再多留,笑盈盈道:「行,改天在找你。」

  楚晏淡淡頷首,轉身出了門。

  富態圓潤的老鴇見他下來,剛想拉著姑娘上前挽留,楚晏寒氣凜凜的眼神一掃,她們紛紛嚇得冷汗涔涔,心驚膽戰的頓在原地。

  在他走後,幾位姑娘拍拍胸口,老鴇後怕道:「這小公子瞧著面俊,眼神怎如此嚇人…」

  「還以為要被他殺了。」

  「是啊,跟要吃人似的…」

  出了春滿院,楚晏像是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繼續踱步往前走。

  後面的人哪跟得上他習武之人的步伐,追了幾步不小心絆到腳摔倒在地,發出一聲『咚』的悶響。

  「羨行…」沈言亭見他依舊腳步沒停,忍不住急切喊道,「你等等,我快跟不上了。」

  「…你知道我走不快的。」

  聽到這話的楚晏不知想起什麼,眼睛深處快速閃過一絲複雜,腳下終於停了,漠然道:「什麼事?」

  見他不走了,沈言亭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抱著古琴一瘸一拐跑到他面前,語氣輕柔的試探道:「你生氣了?」

  楚晏垂下眼,目光幽冷。

  「…」

  沈言亭心尖一顫。

  總感覺這人和往常不太一樣。

  「我成天呆在院裡沒什麼事,正好聽說這裡找琴師,便想著來看看,順便掙點銀錢。」

  說完,抬眸看了眼楚晏臉色,見他表情捉摸不透,沈言亭內心翻轉數遍,又心懷忐忑的繼續道:「你如果生氣,我明天不去了可好?」

  楚晏沒說好與不好,眼裡詭譎難懂,半晌後,才語氣淡漠的開口,「隨你。」

  這明顯不是沈言亭想要的回答。

  他上前抓住楚晏精悍的手臂,懇切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了。」

  見他言辭間滿是卑微怯弱,楚晏聽的心裡越發煩躁,冷峻的眉眼浮現出幾絲陰霾,冰冷道:「你想說什麼?」

  察覺到他話里的不耐,沈言亭臉上一愣,下意識道:「我…想問你剛剛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

  「你是想問這個?」楚晏瞥他一眼,語氣有些微妙,「還是想問我為何不幫你解圍?」

  沈言亭眼裡一怔,慌亂道:「我不是這個意」

  「沒義務。」楚晏直接打斷,平靜的近乎殘忍,一字一頓道:「我沒義務幫你。」

  既然想去那種地方當琴師,自然也會設想到有什麼後果,之所以做出這番姿態,不過是顧忌自己發現了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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