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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海安:“……”

  嚴海安轉移話題道:“你想好參賽畫什麼了嗎?”

  “啊,我這次想畫一個人像。”莫易生笑了起來,“但還沒想好找誰當模特,你要來嘛?”

  嚴海安搖搖手:“算了,我有什麼可畫的。”

  手機又再次響了起來,這是十分鐘內的第六個,嚴海安腦門蹦出青筋,接了起來:“你幹什麼!還沒到時間呢。”

  孫言道:“趕緊下來,等你半天了。”

  嚴海安壓低嗓門道:“你搞什麼鬼?”

  孫言重複道:“下來啊,不然我就上來拖你下來了。”

  比耍無賴是比不過這人的,嚴海安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莫易生道:“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你估計點時間,到時候我會打電話來問你吃飯了沒,聽見了嗎?”

  “什麼嘛,”莫易生再白痴也發現嚴海安不像以前對自己那麼上心了,只是他不會因這個和好朋友吵架,但也難免控制不住情緒,眼看嚴海安輕易又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電話給叫出去,就撇撇嘴,賭氣似的道:“都住出去了還管我這麼嚴。”

  嚴海安看他這幅樣子忍不住就笑了:“好啦,明天給你帶喜歡吃的蛋糕,今天算我早退吧,真有事。”

  莫易生沒有答話,看著他離開,鬱悶地倒回沙發上,拉過抱枕抱著:“不要老把我當小孩子嘛……”

  嚴海安匆匆下樓,晃了一圈都沒看到孫言那些騷包的跑車,遠處響了一聲喇叭,扯過他的注意力,他才發現停在二十米開外的SUV。

  “咦,這車可以取了啊?”嚴海安本打算說孫言兩句,一看到這車就明白了,這傢伙是給自己送車來了,不算全然無理取鬧,“謝謝,不過你告訴我一聲,我可以自己去取的。”

  孫言瞥了他一眼:“坐好。”

  不用他提醒,嚴海安早就扯過了安全帶系上:“回家?”

  孫言一踩油門上路,不到片刻,嚴海安就發現這路線不是回住所的:“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吃飯?”

  孫言還是沒說話。

  看出這傢伙是要吊胃口到底了,嚴海安索性也不問了,反正到地點就知道了。

  四十分鐘後,孫言停車。

  嚴海安已經呆了。

  孫言解開車門鎖,腦袋往校門一偏,對他道:“今天你們學校校慶,怕你忘了,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第33章 再見

  雖然在S市遇到了王郁,但回到B市後,嚴海安仍然沒有聯繫任何一個同學。他一直在猶豫什麼時候回去一趟,可沒想到孫言那天聽了一句,就這麼放在了心上。

  嚴海安推開車門下了車,正值校慶,學校對外開放,這會兒還不到下午4點,門口進進出出人不少。他隨著人群往裡走,操場那邊傳來廣播的聲音。

  和他擦肩而過的學生身上穿的校服都和從前一樣,樣子卻比當初的他洋氣多了。

  人生只有一回高中啊。

  說起來奇怪,當時他對這個學校愛恨交織,也許討厭要大過於喜歡,如今再往回看,剩下的情緒都是淡淡的,那些激烈的感情說到底只是少年的憂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嚴海安站在教學樓下張望了片刻,叫住一個學生:“請問,你知道馮逸清老師在哪裡嗎?”

  男生今天已經習慣被問路了,指了指另一棟教學樓:“你說教導主任啊?辦公室在那邊,不過不知道他在不在。”

  嚴海安道了謝,便抬腳往他所指的辦公室去。

  大概是校慶的緣故,除了上課的,其他人也都出去了,教學樓道里空空蕩蕩。教導主任有單獨辦公室,門關著。

  嚴海安敲了敲,沒開。

  人沒在吧。

  嚴海安靜靜地待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有個人站在不遠處,一臉震驚。

  小十年過去了,人都是會變的,只是馮逸清變得有點多。不知是不是因為職位的關係,馮逸清穿著有點老氣,臉上還沒有皺紋,身體卻有些發福,倒也不至於胖,只是令人怦然心動的清秀都被消磨乾淨了。

  他的眼裡划過一絲心虛,但馬上笑了起來:“海安!好久不見啊,我剛才還看到王郁他們,怎麼,你沒和他們在一起嗎?”

  口氣很是熟稔,和以前相比多了一絲膚淺的熱情。他好像怕嚴海安說什麼:“王郁說之前碰到你了,我還想你這次會不會又不來呢,這麼多年你都不來看老師啊。其他老師你也去看了嗎?孫老師已經退休了,當時可是帶了你們三年數學啊。”

  嚴海安聽他說完,在他準備再說什麼時笑了笑:“馮老師,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您。”

  馮逸清嘴一閉,神情帶了絲警惕,笑容也淡了點:“還以為你把我們這些老師都忘了呢,同學會也不見你來。我這會兒還有點事,不然你等等我?”

  “不了,我聊幾句就走。”嚴海安思緒有點恍惚,其實他找過來時沒有多想,甚至連對馮逸清說什麼都沒組織好語言,就這麼找了過來。

  他還記得曾經和馮逸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個馮逸清仿佛脫離了現實,和現在這個,甚至和後來那個馮逸清都不是同一個人。

  可能馮逸清一直沒有變,就是這樣一個人,有點小聰明,有精神追求,也很實際,會懦弱,會算計,從未把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平等看待。能喜歡的時候,可以享受這份愛情的奉獻,覺得是負擔的時候,就要一刀切掉。

  是嚴海安把他在自己的心裡美化得過分了,但說不定學生對於自己的老師都有一份美好的想像。

  嚴海安往馮逸清走了一步,馮逸清立馬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嚴海安,你到底想做什麼?”

  “您在害怕什麼呢?”嚴海安一笑,是真的覺得好笑,“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我們倆的關係去威脅您。對我來說,那不是可以拿來去威脅什麼人的把柄。”

  不管馮逸清怎麼想,對嚴海安來說那就是在他渾渾噩噩的慘綠少年時期照亮他的一束光,那麼珍貴的東西,他怎麼捨得糟蹋?

  馮逸清看起來已經想掉頭走了,卻顧忌著嚴海安,沒動:“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嚴海安往走廊外看了一眼,夏天的樹總是綠得生機勃勃,陽光落在上面的樣子會讓人充滿希望。

  那時候,天也這麼藍嗎?

  他轉回頭道:“我知道說我在酒吧陪客賣身的是您。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解釋沒人聽,畢竟我確實在酒吧打工。”

  馮逸清僵著一張臉:“你有什麼證據?”

  嚴海安搖搖頭:“我沒有證據,但這件事是誰做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您放心,我並不打算告訴其他人。我那時知道您瞞著我和李老師交往是很生氣,但我真的沒準備要對您做什麼。”

  李老師是校長的侄女,和馮逸清一時間成為人人羨慕的郎才女貌,而嚴海安就顯得多餘而礙眼了。

  可能這也是那年嚴海安會那麼快被退學的原因,也不知馮逸清是怎麼和她說的。

  “您已經和她結婚了吧?”看到如今的馮逸清,嚴海安道,“說不怪您是騙人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真的想做點事來回擊您。”

  可他到底是做不出來,即使那麼狼狽,被背叛得那麼狠,他的驕傲依舊不允許他做出和對方同樣卑鄙的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馮逸清聽不下去了,厲聲問:“你不要逼我找保安把你趕出去!”

  “我是來和您道別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恨著您,也恨著自己。不過我覺得已經夠了,都過去了,想著這些沒有任何用。”嚴海安微微笑著,稍稍垂下眼帘,看上去有點繾綣,又有點厭倦,“再見,我要做回我自己了。”

  說完,他抬起頭,眼睛裡盛著側面照落的光,一如當年的少年意氣。

  馮逸清呆了呆。

  嚴海安已從他身邊走過。

  馮逸清突然開口:“嚴海安!”

  嚴海安的背影毫不停頓,已轉過樓梯口,再也看不到了。

  他一路朝前,喧囂的人群和過去都在身後,順著梧桐樹的大道往校門外走,走過高中,走過傷痛,走向他的現在。

  孫言開著車窗在抽菸,見他過來了,叼著濾嘴看著他。

  或許孫言知道什麼,但他什麼也不問。就像嚴海安也從來不問孫言那些慘痛的記憶,這是他們可貴的默契,從來不互相憐憫。

  馮逸清是個浪漫的人,又是個文人,最愛外國的詩歌。嚴海安曾經為討他喜歡,也跟著看了許多。

  不知怎麼地,這時便想起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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