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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小鼓神色凝重地將手指探到張峰鼻下,屏息等了一會兒,道:“還有極微弱的呼吸……興許還有救。”

  四個少年霎時大喜。花凌將水囊解下來,小心翼翼地餵了他一些水;倪小八取出乾糧,掰碎了一點點塞到他口中;季樂和虞小鼓合力將恩人搬到樹蔭下。除此之外,他們不知道能做什麼,只好等著張峰恢復意識。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張峰突然呻吟起來。他的聲音很小,少年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虞小鼓將耳朵貼上去,終於聽清他呢喃的是“臨安”二字。少年們紛紛為之動容。最終,他們決定帶著張峰一起離開,等治好了他的傷再讓他回臨安。

  當夜,張峰醒了過來。

  虞小鼓將他扶坐起來,餵他喝水:“張峰大哥,你還記得我麼?”

  張峰眯起渾濁的眼看了他一會兒,虛弱地笑了起來:“我記得。你是臨安人。”

  張峰自己講的經過和季樂猜測的差不多。他在戰場上斷了腿之後就不能再征戰殺敵了。因為前線戰事膠著、傷亡慘重,將軍們騰不出精力更騰不出銀兩來照顧傷員,無數傷員因傷口感染及瘟疫身亡。張峰想著家鄉的父母,便硬是撐著一條斷腿獨自逃離了軍隊,一路跋山涉水,只為回到生養他的故鄉。

  這其中辛苦,他說的輕描淡寫,可九戲班的少年們都是因戰亂而顛沛流離的人,又有哪個不知?當場竟無一人倖免,都掩面哭了起來。

  季樂哽咽道:“大哥,我們到了臨安就去找過你的父母,可他們……他們在你參軍的第一年就……就……”

  季樂是心腸最軟的,虞小鼓的心腸比他硬一些,截住了他的話頭:“因為饑荒,他們都已去世了。”

  張峰登時如遭雷劈。

  季樂道:“大哥,你別太傷心……”

  張峰只是不住搖頭:“我不信……不信……”說罷便暈了過去。

  原本應該急著離開臨安城的虞小鼓等人因放心不下張峰,翌日又把他送回了臨安。少年們在城外等了兩個時辰,終於等到失魂落魄的張峰拄著木拐出來。他的眼睛很紅,顯然方才哭過。

  季樂迎上去扶他:“大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張峰苦笑道:“你們去哪,我便去哪。”

  季樂道:“我們要去鹽官縣。大哥,你若不嫌棄,便入了我們的戲班子,隨我們一起唱戲吧。”

  張峰鄭重地點了點頭。

  少年們買不起馬和驢,所幸鹽官縣距離臨安並不遠,於是他們輪流攙扶著張峰上路了。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片樹林裡歇息。

  林子裡有狼和其他野獸,只要點著火它們便不敢靠近,於是幾人輪流守夜。到了子時,正是虞小鼓看火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虞小鼓立刻警覺起來,先將季樂推醒。

  季樂朦朦朧朧醒來,抱住虞小鼓的腰,撒嬌似的用臉在他腿上蹭了蹭,懶洋洋地喃喃道:“輪到我了麼?”

  虞小鼓這時候哪有心思與他親熱,連忙將他拽了起來,低聲道:“你聽,有人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男人大聲喊道:“這裡有腳印,快找找,他們就在附近!”

  季樂猛地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兩人連忙推醒了其他的同伴,並示意他們噤聲。虞小鼓小聲道:“恐怕是馬固的人,我們快走。”

  話音未落,男子的聲音再度傳來:“那裡有火光,去那!”

  眾人皆是神色一凜,七手八腳地撿起行李,倪小八把張峰扶了起來。

  虞小鼓看了眼張峰的腿,一咬牙,道:“他們要抓的是我,我們分頭跑。”

  其他人還欲說什麼,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虞小鼓已掉頭往西邊跑去,並故意弄出了些聲響。他們只得往東邊奔逃。

  虞小鼓跑了一陣,聽到身後有個人跟著自己,回頭一看,竟是季樂。

  季樂追上來,拉住他的手。虞小鼓面上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旋即堅定地反握住季樂的手一起跑。

  不一會兒,季樂的腳步逐漸放緩。虞小鼓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佳,忙道:“怎麼了?”

  季樂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不打緊。”

  虞小鼓伸手往他背後一摸,掌心果然濕漉漉的。他用力皺眉:“傷口裂了?”

  季樂依舊搖頭:“不礙事。”

  眼見得前方有一棵倒下的大樹,虞小鼓拉著季樂藏到樹下,兩個瘦削的少年身體緊緊相貼,幾與樹幹雜糙融為一體。

  虞小鼓低聲道:“就躲這罷。”

  季樂顯然已撐到了極限,這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將全身的重量壓到了虞小鼓身上:“小鼓……”

  虞小鼓心疼得無以復加,不住親吻季樂的臉龐,試圖以此緩解他的疼痛。

  季樂輕笑了一聲,捉住虞小鼓的手,與他十指交握:“小鼓,我喜歡你。”

  虞小鼓的態度不如從前那樣冷硬,反而添了許多無奈:“別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雜亂的腳步聲逼近,虞小鼓屏息聽了一會兒,人數與方才聽到的一致,顯然花凌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即使追兵近在眼前,躲在樹根下的兩個少年卻依舊大膽地小聲交談起來。

  季樂用下巴蹭了蹭虞小鼓的鎖骨:“小鼓,我疼。”

  虞小鼓用手輕輕地捂住了季樂的傷口。

  季樂道:“親我。”

  虞小鼓冷著臉道:“做什麼在這種時候撒嬌?”

  季樂笑著用臉頰蹭了蹭虞小鼓的臉頰,滿懷眷戀道:“我原以為我會害怕,可到了這時候我卻滿心歡喜……小鼓,只要和你在一起,再糟糕的境況也是好的。”

  虞小鼓用力抱緊了他,親吻他的眉毛、眼睛、鼻樑……一直吻到下巴。

  那隊追殺的人靠近了他們棲身的巨樹,他們終於屏息不敢再出聲。那些人在附近走了一圈,竟沒發現兩名少年的蹤跡,又浩浩蕩蕩地走了。

  虞小鼓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既是抓人,人未至而聲先至,仿佛是提醒他們逃命似的;火光亮在那裡,他們卻沒有立刻過來;躲到了樹下,他們竟然沒有仔細搜查,轉一圈也就走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虞小鼓心裡隱約有個答案,卻也不是太清楚。

  季樂長長舒了口氣:“小鼓……若是這次我們有幸脫逃……”

  虞小鼓語氣堅定地打斷:“若是這次我們有幸脫逃,就去鹽官縣,從此誰也不能拆散我們。”

  季樂用力“嗯”了一聲。

  虞小鼓道:“此生你若是敢負我,我……我便閹了你!”

  季樂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才不會呢……要是你負我怎麼辦?”

  虞小鼓冷哼一聲:“我才不會!”

  季樂吐了吐舌頭,趴在虞小鼓身上,高興得不願起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完結

  25

  25、結局...

  天亮之後,虞小鼓、季樂和其他人在樹林邊會合了。眾人一合計,生怕追兵再來,於是緊趕慢趕趕去了鹽官縣。

  與此同時,瑞王府里。

  趙貞卿手裡的扇子扇個不停:“什麼?你說他們還是要去鹽官縣?”

  伏在地上的探子一頭冷汗,小心翼翼道:“要不屬下再派人去裝一次刺客?這次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趙貞卿本打算嚇一嚇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回瑞王府。可誰知這幾個少年反倒跑的更快,顯然一點都不想求助於他瑞王爺。

  趙貞卿憤憤地將扇子一闔:“罷了!隨他們去吧!把探子都叫回來!他們不識好歹,喜歡過苦日子,難不成本王還要攔著他們嗎!”

  探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額上的汗:“是……”

  趙貞卿氣惱地將扇子攏進袖裡,迭聲嘆道:“無趣,真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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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出工了出工了!”九戲班班主虞小鼓在院裡敲得鑼兒一陣響,戲班子裡的成員們一個個伸著懶腰走了出來。

  季樂一邊收拾樂器,一邊砸吧嘴道:“今天唱完戲,咱去吃一頓好的可好?”剛剛結束三年守孝期的他一想起流著油水的豬肘的飄香數里的肉包子就饞的睡不著覺。

  張峰拄著拐杖出來,熟練地將一個箱子扛到肩上,一群人開始向外走。

  他們路過一家賣包子的鋪子,季樂實在忍不住饞,跑進去買了兩個肉包子,正巧聽見鋪主和一個熟客在交談京城裡的事。

  那客人道:“聽說今天是刑部尚書大人和喜平公主成親的日子,整個臨安城可熱鬧的翻天了,我兒子昨天就趕去臨安看熱鬧了!”

  季樂手一抖,一個肉包子掉到了地上。

  “哎呀。”鋪主看著地上髒了的肉包子,惋惜道:“可惜了。”

  季樂雙眉緊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憤憤道:“那壞人竟當了駙馬!”

  客人詫異地看著他:“壞人?聽說這刑部尚書錢大人可是難得的好官。”

  季樂同樣詫異地望回去:“錢大人?不是馬固麼?”

  客人道:“馬固?三年前他就糟了大霉啦。先是被人行刺,聽說是他從前的仇人,將他的腦袋都砸的開花了。後來他傷還沒養好,皇上查到他貪污行賄、徇私舞弊,把他全家都給下獄了,他更是被判了斬首。聽說他上刑場的時候,腦袋上還纏著紗布呢!”

  季樂愣了一會兒,突然瘋也似的衝出去,在大街上抱起虞小鼓直轉圈,發狂地大喊大笑道:“小鼓!馬固死啦!!馬固他死啦!!!”

  虞小鼓被他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弄得暈頭轉向,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死……了?”

  季樂將頭點的跟啄木鳥似的:“死了!哈哈,你的仇報啦!”

  他拉著虞小鼓衝進包子鋪,又央著那兩人給虞小鼓說了一遍。確定馬固真的死了之後,兩個少年高興地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把想進包子鋪買包子的客人都嚇跑了不少。

  鋪主見他們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受了感染,也開心地笑了起來:“你們是城西演皮影戲的小兄弟吧?我內人可喜歡看你們的戲,我也看過,演得真好。來來,今天我做東,送你們班裡一人一個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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