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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樂走到床邊,沉默地看著他,神情是欲言又止。

  虞小鼓何等聰敏,立時覺出有異,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季樂搖了搖頭,不自然地向窗外看了一眼,鼓起勇氣哀求道:“小鼓,讓我抱抱你可好?”

  虞小鼓眯起眼想了想,道:“你抱吧。”

  等季樂小心翼翼地靠到他身上,他附著季樂的耳朵悄聲問道:“是不是慕貞卿逼迫你?”

  季樂渾身一僵,慢慢放開虞小鼓,哀傷地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鼓,你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來看你。”

  虞小鼓一愣,季樂突然俯□蜻蜓點水般吻過他的額頭,旋即便起身匆匆出去了。

  過了幾天,虞小鼓身上的傷逐漸結痂了,他也可以下床自如走動了。這幾天裡九戲班其他少年都不曾來探望過他,只有慕貞卿每日早中晚各來一回,有時候還親手替他換藥。虞小鼓一直很順從,從沒有問起過幾個夥伴的事。

  這日趙貞卿又來,見虞小鼓已經下了床,正站在桌邊默寫《道德經》。慕貞卿走上前,用扇子輕輕挑起虞小鼓的下頜:“恢復的如何了?”

  虞小鼓不動聲色地避開:“多謝王爺關心,糙民已無大礙。”

  慕貞卿挑眉笑道:“有趣兒。你知道我是王爺?”

  虞小鼓道:“中書令慕大人是當朝太后的兄長,慕太后有兩子,一個是當今聖上,另一個是——瑞王。”

  慕貞卿——實則是趙貞卿——並不驚訝,笑眯眯地在桌邊坐下:“虞小鼓,你的朋友們這幾日都住在別院裡,你傷既好了,便可去看看他們。”

  虞小鼓對於趙貞卿能查到他的身份並不驚訝,故作漫不經心地說:“好,多謝王爺。”

  等趙貞卿走後過了半個時辰,虞小鼓才不急不緩地出了房間向別院走去。他剛進別院,只聽一聲驚呼:“小鼓哥!”

  虞小鼓一回頭,見倪小八就站在不遠處,又四周環視一圈,確定無人在周圍監視,這才走上去執住他的手:“小八。季樂和花凌呢?”

  倪小八癟了癟嘴,心虛道:“在、在房裡……”

  虞小鼓走過去,發現房門虛掩著。他走上台階,還沒來得及推門進入,聽見裡面傳來了花凌的聲音。

  “和小鼓說清楚以後我們就去鹽官縣吧。聽說那的魚多米多,氣候又好。”

  虞小鼓微微一驚,透過fèng隙看進去,只瞧見季樂渾身赤|裸地趴在花凌的腿上,腰下的部位被一條薄毯蓋住。

  虞小鼓倒抽了一口冷氣,仿佛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腦袋裡嗡嗡作響。

  季樂悶聲道:“好……”

  虞小鼓身形搖搖欲墜,向後連退三步,險些跌下台階。幸虧從後面跟上來的倪小八扶住了他,將他摻到一旁。

  虞小鼓顫聲道:“你們要離開?留下我一個人?”

  倪小八目光閃躲,過了半晌才咬牙應道:“是。”

  虞小鼓傷心欲絕,面上卻是一派清冷:“是他逼你們的嗎?”

  倪小八愣了愣,旋即明白那個“他”指的是誰,輕輕搖了搖頭:“慕公子沒有逼我們……”

  虞小鼓聽他還稱慕公子,大抵還不知道慕貞卿的真實身份。可他不信這三個患難與共的師兄弟會就這麼把他拋棄,如同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糙般問道:“為什麼?”

  倪小八和季樂一樣都是將喜怒寫在臉上的人。他不善作偽,此刻已紅了眼,跺腳道:“你、你問季樂哥和花凌哥吧。”說罷轉身就跑。

  虞小鼓一人在廊下站了許久,到底沒有再折返,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晚慕貞卿前來查探他的情緒,誰知他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早早就逐客睡下了。

  翌日一早,季樂、花凌、倪小八三人前來,各個支支吾吾不敢開口。過了片刻,還是花凌率先開口道:“小鼓,我們要走了。”

  虞小鼓從床上拿起一個收拾好的包裹,包裹里只裝了兩本書和一件衣服。他平靜地說道:“好,走罷。”

  三人俱是一怔,面面相覷片刻,倪小八支支吾吾道:“小鼓哥,昨天我明明……明明……”

  虞小鼓清清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登時噤聲了。

  花凌心一橫,道:“小鼓……膽戰心驚的日子我們過怕了,你要報仇,要當官,可我們只想在這亂世里活下去。”

  虞小鼓置若罔聞,只將陰鷙的目光投向季樂。季樂咬著下唇,別開眼,不敢與他對視。

  虞小鼓深吸一口氣,上前強硬地執著季樂的手往外走:“我們一起走,我不報仇了。”

  季樂猶豫地抬起頭,發現虞小鼓的眼眶已經紅了,正死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再望向花凌,這一回花凌別開了眼不說話。

  虞小鼓將手拉得更緊,咬牙切齒地說:“我說不報仇就是不報仇了!季樂,你是聾了還是傻了!看他做什麼,看著我!”

  季樂終於忍不住兩行淚唰唰下來。他一咬牙,狠心去撥虞小鼓的手:“小鼓,你、你聽我說……”

  這時候幾名瑞王府的下人前來,道:“幾位小公子,馬匹和銀兩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上路麼?”

  虞小鼓堅持拉著季樂的手:“走,上路!”

  幾名少年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貞卿搖著扇子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這一幕,稀奇道:“小鼓你要去送他們麼?……也罷,一起去吧。”

  虞小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一行人來到城門外,趙貞卿停下腳步,涼涼地掃了眼三名少年:“送到這就差不多了吧。”

  季樂不敢看虞小鼓,慢吞吞走到一匹馬前,一個帶刀的侍衛在旁伺候他上馬。虞小鼓一個箭步衝上去,卻不是拉他,而是從牽著馬的侍衛腰間抽出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恨聲道:“今日你們若執意丟下我一人離開,我就死在這裡!”

  因他的動作太過突然,沒有人來得及阻止,連趙貞卿都是一怔。

  季樂渾身顫抖,將乞求的目光投向趙貞卿,趙貞卿則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季樂再也忍不住,大喊道:“小鼓!”

  “我不走,誰也別想把我們拆散!你把刀放下!”

  虞小鼓聞言放下刀,季樂猛地撲上去抱住他,已是淚流滿面:“小鼓,你願意和我一起死麼?”

  虞小鼓被他撲的措手不及,手裡的刀險些刺傷了他,忙將刀丟到一旁。此刻他才恍然意識到那一幕的場景並不是夢。他苦笑道:“若非上天憐憫,我們早已一起死了千百次了。你問我願不願,我只怕死了不能和你葬在一處。”

  季樂哽咽道:“那就走,我們一塊兒走!”

  虞小鼓抱緊了他,卻覺手裡的身子突然沉了。季樂緩緩滑到地上,竟是昏了過去。虞小鼓只覺手上粘膩,抬手一看,竟是滿掌鮮血。

  趙貞卿冷眼看完了這場變故,不悅地將扇子一收,冷冷道:“罷了,統統帶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22

  22、第二十二章...

  原來季樂去刑部求情,卻被人打了出來,並被告之只需等著為虞小鼓收屍。他們幾個少年無權無勢,申求無路,季樂一時情急,想著虞小鼓大約是死定了,竟故意偷了個貴人的錢袋想在監牢里和虞小鼓團聚。誰知虞小鼓被關在死牢里,季樂被押送進普牢,不但沒能如願見到心上人,還挨了衙役一頓毒打。是花凌和倪小八變賣了所有東西用錢將他贖出來的。

  之後趙貞卿把他們三個少年請到了府里,暫時安置在後院裡,雖說也是好吃好喝地供著,卻沒有請人來為季樂治過傷。倒不是他有意與季樂為難,而是他對這事實在沒放在心上。那日虞小鼓見季樂赤身趴在花凌腿上,正是花凌在為他上藥。

  趙貞卿告訴九戲班的三個少年,自己雖將虞小鼓從獄中救了出來,馬固的人卻依舊在追殺虞小鼓,只有在自己府中才可保他安全。若他們執意要帶虞小鼓離開,自己對虞小鼓的安危也就無能為力了。這話里雖沒有明著趕他們三人走,話外卻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

  季樂怎捨得將虞小鼓留下,且不知趙貞卿安的是什麼心。可他們幾人一路走來吃了不少苦,卻沒過上過什麼好日子,他也不舍就這麼赴死,一時陷入兩難之境,便去問了虞小鼓願不願與他同死的話。

  這幾日來因為花凌他們弄不到什麼好的傷藥,季樂的傷口一直沒有養好。決定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季樂到王府別院外跑了一圈,撕裂了背上的傷口,故而在城外時因流血過多昏了過去。回到王府後,虞小鼓衣不解帶地照料季樂,一是實在放心不下季樂的狀況,二也是怕趙貞卿對季樂不利,偏要自己看著才能心安。

  這天夜裡趙貞卿叫虞小鼓出去,虞小鼓不敢硬推辭,叫來花凌換崗才肯離開。趙貞卿見狀,氣的直瞪眼。

  趙貞卿領著虞小鼓往府里的水中亭走,虞小鼓大老遠就看見亭子裡已架好了亮子(屏幕),桌上還擱了幾件樂器。

  進了亭台,趙貞卿親手點燃了早已備好的清油燈,道:“替本王演一齣戲吧。”

  虞小鼓冷冷道:“糙民一人撐不起一齣戲。”

  趙貞卿黑著臉道:“你掌簽子兼唱和白,我替你打堂鼓手鑼。”

  虞小鼓皺了皺眉,不好再拒絕,只得清清冷冷地道:“王爺想聽什麼?”

  趙貞卿指了指桌上的影人:“《金釵劫》會唱麼?”

  《金釵劫》講的是縣太爺之子看中了有婦之夫李金釵,贈了她一雙金釵。李金釵因與夫君久離別,春心萌動,便與他偷情歡好的故事。這是一出yín戲,虞小鼓怎可能學過,且這時候趙貞卿讓他演這齣戲,這裡面的意思不言自明。

  虞小鼓只覺受了侮辱,惡狠狠地拿眼剜趙貞卿,卻見他一臉不在乎,手裡還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扇子。

  虞小鼓料想這位瑞王無非是看中了自己的相貌,僅是圖個新鮮,若說真情,那是決計沒有的。像他這等紈絝子弟,想必也不將人命放在心上,若是與他硬抗,恐怕沒什麼好下場。可若是順了他,心裡又厭不下這口氣。

  他思慮片刻,上前拿起李金釵的影人,走到亮子後,手指一捻,戲就開演了。

  “我與孫郎幾年離索,桃花開落了三載,賞花那人卻未歸來,教我苦守這春閨,歡情幾薄。”虞小鼓替人抄書時抄過這戲本,戲詞依稀有些印象。他不知道曲調,這裡也沒有樂器伴奏,便只是乾巴巴地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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