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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濤被他逗出一個笑來:「什麼叫欺負?」
「就是啊,他就喜歡欺負人。」葉循說,「你和他不熟悉,他就更喜歡欺負你——誒,是這個嗎?」
周南濤伸手壓住桌上的試卷:「看什麼看,有什麼可看的。」
「哇,你眼前放著現成的數學老師不用,太浪費資源了吧!」
周南濤這才把手移開:「前兩道題也錯,這樣也有救?」
葉循大笑起來:「你專會踩他雷點!他這人相當龜毛,最討厭別人犯低級錯誤。」
周南濤又嘆一口氣:「老鄭揪著我這點罵了整整一刻鐘。後面不會前面不對,中間過程都是漏洞,我這卷子就是一坨屎。」
「你聽他瞎扯呢。」葉循說,「他又給你施壓了吧?清北復交老一套,雞湯和毒雞湯一起灌。」
「是啊。」周南濤勾勾嘴角,沉默了一會才說,「可我做不到。」
「你為什麼要做到?」
「不然呢?」周南濤說,「因為我沒有生在大城市,也不是富二代,我只能這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循抿抿嘴唇,「老鄭就是嚇唬你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嗯,好。」周南濤點點頭,「回去學習了。你今晚還學英語嗎?」
葉循道:「學個屁!你累了。」
「累了不是很正常?」
「一點都不正常。」葉循拉住他的手腕,「我帶你去個地方。」
周南濤由著葉循拉著他跑,上了二樓,從連接樓和樓之間的長廊走過。校園裡冷冷清清,慘白的月光落在長廊上。他跑過的時候吸了滿口乾冷的空氣,看到孤單的星星。
周南濤不知道葉循到底帶他到了哪裡,他已經在迴環的樓里迷失了方向。這裡顯然很少有人來,樓道里的燈壞了,以不固定的頻率一閃一閃,在空蕩蕩的樓道里還有點陰森。
通向裡面的門被鎖了,葉循倒是毫不在意,摸出飯卡在門鎖里搗鼓。過了一會對周南濤說:「還是不行……你把我抱起來。」
「啊?」
「門上面還有個插銷,你把我舉起來,我弄開它。」
周南濤暗道,每次和葉循在一起都不干正事。不是在網吧躲老師,就是硬闖校門,現在還來溜門撬鎖。然而他心裡也為這樣隱秘的刺激而興奮,依言環住葉循的腰把他抱起來。
也太瘦了——他又想。
但他舉著一個一米八的男生也還是太吃力了。在他撐不住把葉循扔下來之前,葉循小聲叫道:「好了好了!」
葉循又熟練地一「刷卡」,門開了。這次他走到一間教室前,光明正大地用鑰匙開了門。
這裡確實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一開門一股存久了的木製品的味道撲鼻而來。
「啪。」燈開了——居然是一架鋼琴。
邊上還有一套架子鼓,擺著幾個琴盒,有二胡和小提琴。
「我們居然還有……琴房?」
「面子工程,還是要有的嘛。」葉循說,「不過沒什麼人來。我和負責的老師要了鑰匙,但也好久沒來過了。」
「你會彈琴?」
「很驚訝嗎?」
「還好。」
「請坐。」葉循說。
椅子上都有一層薄灰了,周南濤吹開灰,又用紙巾擦了一遍。葉循坐在琴凳上打開琴,看著周南濤直笑:「先生,點歌嗎?」
周南濤歪歪頭,笑著說:「夢中的婚禮。」
葉循扶著琴狂笑:「你還行不行啊!」
周南濤等他笑完了,才又說:「隨你。我負責聽。」
「真的?」
「當然。」
葉循對著手呵了一口氣,閒散地彈了一陣音階。周南濤看到他泛紅的關節,想到他的手好像很怕冷。
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衝動,他想把這雙手攥在手裡溫暖它們。也許是它們太過蒼白,細瘦和靈活,像是女孩子。
鋼琴忽然沉默了。葉循摸了摸琴鍵,才真正開始彈奏。他們悄悄來偷樂音,燈只開了一半。不甚明亮的光籠罩著彈琴的人,浮塵在空氣里漂流,使他臉上的線條模糊起來。
曲子非常平和,沒有波瀾起伏,沒有悲愴,沒有壯闊。周南濤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葉循與這支曲子一樣專注而平和,這也許是做喜歡的事情的神色,周南濤想。
周南濤覺得有一點睏倦,又或許是因為這樣朦朧又和緩的場景本身就像是在夢裡。空氣里沒有人的聲音,琴聲已經停了很久,周南濤才發覺。
「十二平均律?」
「我喜歡,有數學美。」
「彈得很糟糕。」
「很難的!」葉循說。
「但我喜歡。」
葉循有三分理所當然的自豪和一分受之有愧的不好意思,但都被燈光埋沒了。
「以後有不開心都可以來找我。」
「好。」
「那你現在開心了嗎?」
「你猜呢?」
「那好。」葉循把琴蓋好了,關上燈,「好了,見好就收,高興就溜,不然一會兒保安就要來追殺我們了。」
第18章 R for Reception
盼望著,盼望著,冬天來了,寒假的腳步近了。期末考試結束後,一行人踏上去補習班的旅程。
葉循一直對這種勞民傷財的行為不屑一顧,但現在他把之前自己說過的話都拋到腦後,盤算著一路上可以收穫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