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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你有沒有再回去羅馬的許願泉?”

  “沒有。”

  “那說明那個許願泉根本不靈。”

  “我的倒是很靈。”

  “你許了什麼願?”

  “以後告訴你。”

  “你哪裡還有以後?”

  聽到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雖然身體屈服於命運之神手下,但至少靈魂要帶著魔鬼的嘲笑筆直的站立。

  敲門聲響起,灰姑娘的十二點到了,黎儒興的情人將變回一個罪犯,而他也將變回國民的喉舌。

  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是黎儒興講的。

  “我還是喜歡你穿的五顏六色,那樣子才象真正的你。”

  斯蒂文回過頭來抱以歉意的微笑,走進黑暗的門外,門裡,是佇立在台階上看著飄浮車尾燈消失的黎儒興。

  安迪覺得第二天黎儒興的表現很正常,正常的過頭了,他激昂辯論的樣子和平時並無二致,他盯著被告時的氣勢仍然不減,他講到動情處仍然能感動一屋子人,但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呢。

  尤其是被告有時候會和黎儒興爭執起來,往往最後就是吵成一團,直到法官敲著桌子要求嚴肅,少年才帶著微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而被告也面無表情的坐下來。

  太正常了,所以安迪覺得不對頭。

  各種媒體都在連篇累牘的報導著這場審判,對於適格者來說這是正義戰勝邪惡的證據,對於地球上的人類來說這是傷痛的屈辱,但對於律師和被告來說,這是進行表演的空前龐大的舞台,他們在全人類面前激辨著正義與邪惡的定義,他們將因此載入史冊。

  可是對於黎儒興和斯蒂文來說,這只是他們把對方印進自己心田的時刻,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光明正大的互相對視,可以毫不避諱的互相說話,誰管那些話是什麼?

  他在發言前,會先頓一下,這時候他的腳會不著痕跡的踏一下地板。

  他的手喜歡扶著欄柵,一說話就會拍一下手下的東西。

  他坐下時總是把右腿先伸直,而站起來卻總是先動左腳。

  他往後仰坐時,會把兩條腿伸直,然後雙臂抱胸。

  他們互相記憶著對方的模樣,對方的習慣,對方的任何一個小動作,用生命去記憶。

  他們的戀情註定在最強音上嘎然而止。

  第三天,斯蒂文一出來黎儒興就注意到他的右腿走路不正常,從他刻意隱瞞的樣子上看,應該受了私刑。

  於是少年借題發揮,喝斥獄警公報私仇,並且表明自己這個正義的國度怎麼能僱傭這樣無恥之徒,一頂頂大帽子扣過去,最後那名獄警在眾人激憤的眼神中不得不當庭辭職。

  斯蒂文在心裡暗自苦笑,他的小點心還是那個牙齜必報的腹黑大叔,他並不認為屈服於個人身份而對自己見死不救的黎儒興是自私,反過來說,如果那個傢伙拋下一切才是真正的自私,因為他不是一個人活著,他的身邊還有其他愛著他的人。

  這一點上,年輕的斯蒂文知道自己才是那個自私的人,因為他口口聲聲說想他,卻讓他親手宣判他死刑,他在往自己的目標前進時,並沒有顧及到黎儒興的感受。

  他才是真正殘忍的人。

  至少,他本人是如此認為著的。

  法官、原告律師、被告律師都知道這場審判早已經定下了宣判書,當法官宣告被告死刑時,沒有人意外,包括被告自己,這是一場台面下的交易。

  斯蒂文站起來,右腿上鑽心的疼痛不及心臟被撕裂的痛楚,他以為自己可以受得了這份折磨,但當他轉過身去,看見佇立在法庭高大窗前的黎儒興時,悲傷的水位漲過了他呼吸的極限,讓他感到窒息的絕望。

  背對著陽光的少年把臉上的表情隱藏在灰暗中,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在他身後是歡呼雀躍的人群,他代表著新生的希望,與對過去的反思。

  男人被法警左右挾持著向庭後走去,寬闊的肩膀上背負著罪惡與憎恨,每走一步,腳上鐐拷碰撞出的清脆聲音都在提醒周圍的人,他必將為那場戰爭劃下紛爭的頓號。

  男人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過頭去,看向自己身後溶進陽光里的少年,他好象看到了愛琴海上耀眼的金色朝陽,白色海鷗划過翠藍大海時尖利的鳴叫,帶著鹹味的微風徐徐吹來,還有那從遠方傳來的海岸教堂里,渾厚的鐘聲,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頭。

  在他走出法庭後,這一切都被關在了沉重的黑色大門後,迎接他的只剩下死神冰冷的懷抱。

  當克里斯的伴侶詢問黎儒興要不要去見證斯蒂文行刑那一刻時,深深的無力感襲上他的心頭,對於這塵世的厭倦,還有不死不休的鬥爭,土著與移民、黑人與白人、一國與另一國、人類和適格者,他只有無能為力的站在岸邊,看著河裡的人掙扎,甚至連拯救他自己都不能。

  他想要問,為什麼?

  他得到了機會,因為這場審判,他受到了蓋亞的接待,在閃光燈的包圍中,在燈火輝煌的屋子裡,在遠離死亡與悲傷的宇宙中,他問這個相當於適格者神的女人:

  “要怎麼做,才能結束這一切?”

  有著粉色眼底和灰色眼珠的女人輕盈的轉了個身,她象沒有體重一樣挽著他的胳膊,把他帶到窗前,在他們身後是無數的攝像機與話筒,傳媒記者們都在思考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代表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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