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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輕描淡寫的話語無異於當眾羞辱,常風俊氣急敗壞地低聲道:“誰教你自作主張?我用不著你救!”

  “沒有我,你現在已經像丁干戈那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了。”龍夫人冷漠道。

  常風俊神情一頓,頓時如遭奇恥大辱,臉色更見蒼白。

  鍾意手持摺扇在指尖悠閒地旋轉,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似笑非笑:“即便是躲在夫人背後,常閣主依然洗刷不掉殘害無辜的惡名,據我所知,當年提議活剮了蘇夢醒的,可就是你常閣主啊。”

  常風俊惡狠狠地盯著他,咬牙切齒道:“這些年,真難為你埋伏在天下盟。”

  鍾意臉上笑容淡了淡。

  “我倒看你更像是埋伏在天下盟的,”樂無憂搶白,揚起下巴,目光掃過圍觀的人們,傲然道,“諸公可還記得,天下盟究竟為何創立?”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一個人遲疑道:“四百年前,天下大亂,初代盟主初出茅廬、遊俠天下,見武林混戰、江湖動盪,故而聯合風滿樓、明日閣、不醉坊、天極寨與河洛山莊五大門派歃血起誓,去武林爾虞我詐之糟粕,留武林快意恩仇之精華,換一個新的江湖,各大門派同氣連枝,風雨不動、天下為盟。”

  “不錯,”樂無憂道,“官家有官家的天下,武人有武人的江湖,天下盟當以匡扶正義為己任,然而如今看看盟總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在匡扶正義還是在蓄意為禍武林?”

  “咳咳……”安廣廈咳了兩下,抬眼看向他,聲音低沉地苦笑一聲,“這頂蓄意為禍武林的帽子,未免太大了些,十年前的舊事,盟總許是有些過錯,那也是錯在被人誤導,錯殺無辜,無論如何都談不上蓄意二字,我勸你還是慎言的好。”

  樂無憂懶洋洋地看向他:“當日棄風谷伏屍百萬,風滿樓流血漂櫓,你跟我說這只是‘有些過錯’?我看,也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了,不如我們直說吧,你打算如何彌補當年犯下的滔天之罪?”

  人們聽聞此言,不由得安靜下來,眼神複雜地看向安廣廈,自他繼任盟主以來,善名遠揚,加之武功出神入化,很是受人擁戴,人們不禁想要知道,他究竟會如何來處理這件自己一手造成的棘手冤案。

  一個人喃喃道:“這該如何彌補?雖然真相已經大白,可無辜遭戮之人卻已經醒不過來了,這世間,還有什麼能貴的過人命嗎?”

  “殺人償命,”另一個人道,“這可是最簡單的江湖規矩。”

  “哪有這麼簡單?當年那些誅殺令都是盟主親自簽發的,可如今他能為冤死的人償命嗎?”

  “為何不能?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

  “休得胡言,你可曾想過,現如今兵禍連綿、天下動盪,為何中原武林卻依然井井有條?這不正是各位武林人士眾志成城,賞善罰惡的結果嗎?若沒有盟主,還誰能將一盤散沙的武林門派統起來呢?”

  “這……”

  人們猶豫起來,有人抬眼看向安濟,有人看向常風俊,然而安濟尚未成年,還一團稚氣,常風俊更是渾身戾氣,令人生駭,這兩個距離盟主之位最近的人都不是合適人選,若一朝沒有了安廣廈,這個讓眾門派同氣連枝的聯盟很難不會四分五裂,那到時整個江湖……

  一個人狐疑地說:“在下一直十分費解,以安盟主之仁厚寬和,當年怎會輕易發下誅殺令?”

  此言一出,人們不由得一怔,接著反應過來,一個少年突然叫道:“是有jian人從中作梗,蒙蔽了盟主!”

  “什麼?”

  人們忽地轉頭,眼神複雜地看向常風俊,他心性孤高、行事強橫,執掌明日閣多年以來毀譽參半,並且此人武功平平,卻憑藉是安廣廈義弟的身份安居天下五佬之首,在天下盟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恣意妄為,故而更是不得人心。

  一提起jian人,頓時人們便齊刷刷想起了他。

  常子煊倏然變色,霍地轉身,看向人群,俊美的雙眸之中滿是錯愕,嘴唇抖了抖,啞聲道:“你們……你們竟然……”

  “哼,”常風俊冷冷地打斷他,倨傲地一聲暴喝,“膽敢在此時此刻渾水摸魚,不妨先問問我的劍!”

  話音未落,華鋌飛景已錚然出鞘,墨藍色的披風一甩,身影化作一條游龍,頂著風雪急she進人群,只見劍光一閃,登時響起驚天的慘叫聲。

  前後不過眨眼之間,那個提出“jian人說”的少年已被一劍劈成了兩半,激噴的熱血潑在雪地,瞬間沃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殘跡。

  過了半晌,人們才倏地回過神來,爆發出駭然的驚呼。

  “蒼氣門弟子出言無狀,誣衊忠良,我替貴門派清理門戶,無需道謝。”常風俊冷漠地說著,手持長劍微微一震,震落劍身沾染的血珠,將長劍緩緩收入鞘中。

  第七九章

  蒼氣門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上下三代統共不過幾十口人,那個少年還是門主的得意門生,年不過十五,第一次跟隨師父出來見世面,卻沒想到一言不合竟被常風俊當場斬殺。

  “阿郎……”人群中爆發出一聲慘烈的痛呼。

  人們不由自主地讓開一片空地,露出雪地里的屍首,一個中年男子踉蹌兩步,撲倒在屍首上,雙手顫抖,拼命想把劈成兩半的屍首合二為一,然而卻也無濟於事。

  ――少年已經死透了氣,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

  “常風俊!你欺人太甚!”蒼氣門主痛徹心扉地爆吼一聲,猛地站起來,黑衣身影化作一陣黑色旋風,雙掌齊出,雄渾的掌風擊向常風俊面門。

  他自知小門小派,祖師爺沒留下什麼經天緯地的武功秘籍,只一門蒼氣掌,集全身內力於雙掌之上,可摧石裂山,開天闢地。

  故而多年來專心修煉,如今一雙肉掌宛如精鋼打造,威力無窮。

  常風俊只冷漠地哼了一聲,右手噌地拔出長劍,劍身光華萬千,挽了個劍花,刺向他的胸口。

  然而那蒼氣門主卻不躲不避,掌風猶如狂風呼嘯,迎著劍鋒挺身上前。

  並非慷慨赴死,而是同歸於盡!

  常風俊眉頭一皺,劍光更見張揚,人們只覺眼前仿若一道閃電劈空而過,溫熱的鮮血噴了出來。

  蒼氣門主拼著一劍刺中胸口,身體不退反進,決然往前一衝,雙掌狠狠擊在常風俊的身上,登時教他一聲悶哼,濃血從唇角溢了出來。

  常子煊驚叫:“父親!”

  常風俊劍身沒入蒼氣門主體內,手腕猛地用力,只聽一陣骨骼斬裂的聲音,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蒼氣門主胸口的衣服。

  然而那人卻仿佛沒有痛覺,眼眶崩裂,雙目猩紅,在風雪之中鬚髮亂舞,猶如爬出地獄的邪魔一般不管不顧,雙掌接二連三擊在常風俊上身數處大穴。

  他三十年功夫凝聚於雙掌,一掌狠似一掌,挾徹骨之仇,既快又恨,每一掌擊下都讓常風俊唇角的鮮血更濃一分。

  “不過是花拳繡腿而已!”常風俊冷喝一聲,真氣灌注,長劍捲起血肉,狠戾地一劍劈出。

  一聲悶響,蒼氣門主被擊飛,重重摔在了地上,激起滿地雪沫紛飛,他掙扎著撐起上身,一口濃血噴在了雪中,忽覺上方殺氣凜冽,拼死抬頭望去。

  只見一雙華貴的皮靴踢開積雪緊追上來。

  森寒的劍尖挑起下巴,蒼氣門主被逼抬頭,看到常風俊倨傲的臉。

  冷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教不嚴師之惰,令徒口出狂言,焉知不是你教導無方?”

  “荒唐!”蒼氣門主吐出一口血,破口大罵,“你濫殺無辜、糙菅人命,此等恣意妄為與魔頭有何區別?我看蘇余恨不是魔頭,你常風俊才是!”

  他猛地仰起頭,猩紅的雙眸望向人群,厲聲道:“諸位大俠,盟主仁厚,被jian人蒙蔽,做下冤案,如今真相大白,當殺jian佞,清君側!”

  “什麼?”常子煊神情一凜,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然而常風俊卻從容不亂,只淡淡地冷哼一聲,目光孤傲地掃過人們,在鍾意和樂無憂臉上停留片刻,冷冷道:“想殺我?可真難為你們羅織此般罪名……”

  安廣廈面色冷靜,沉聲道:“諸公還請三思,常閣主怎會是jian佞?多年來他為盟總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此間之貢獻,有目共睹,天地可鑑!”

  “大哥何須與他們爭辯,”常風俊低頭看著自己的長劍,倨傲道,“想殺我,先問過我掌中這柄華鋌飛景!”說著低頭看向蒼氣門主,臉上冷若寒鐵,漠然地輕語,“受死吧。”

  “劍下留人!”常子煊突然叫了一聲,疾奔到常風俊面前,急道,“父親,蒼氣門主痛於愛徒早殤,一時糊塗,罪不至死!”

  常風俊勃然大怒:“畜生!你竟與外人沆瀣一氣?”

  “父親!”常子煊壓低聲音,以僅有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方才你已斬了那少年,如今再殺其師尊,這濫殺無辜的罪名可就坐實了!”

  常風俊一掌揮開他,手腕猛地一轉,一道血瀑噴了出來,蒼氣門主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被一劍洞穿頭顱,登時死了過去。

  “父親?”常子煊驚叫。

  常風俊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首,仿佛那與一隻螻蟻並無區別,一揮衣袖拔出長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坐實了又能怎樣?以明日閣如今的威勢,我有何畏懼?”

  人們被他果決的殺伐震懾,嘈雜的人群驟然冷寂下來,方才幾個附和過“jian人說”的人不由得噤若寒蟬,唯恐受了蒼氣門的牽連慘遭屠戮。

  常風俊倨傲地昂起脖子,冷聲:“若還有誰懷疑我蒙蔽盟主,不妨站出來,我給你機會說個痛快。”

  他陰冷的聲音仿佛比紛飛的亂雪還要寒冷,掌中長劍華麗奪目,殘血在劍身上緩緩滑落,流出一道道斑駁的血痕,觸目驚心。

  有人還想辯駁,剛要抬頭,忽然旁邊人壓住他,低聲道:“別惹事!”

  “難道就這樣屈服不成?他常風俊縱然武功高強,可在場有這麼多英雄好漢,一擁而上,難道還制服不了他?”

  “單一個常風俊當然不足為懼,可你別忘了,此處是長安,是明日閣的地盤!”

  那人順著旁邊人的目光望去,只見周圍有上百名持劍青年虎視眈眈,俱穿統一制式的墨藍色弟子服,一看便知是明日閣的精英。

  恨聲:“可惡!習武之人當懲惡揚善,怎能欺軟怕硬,當一個縮頭烏龜!”

  常風俊冷硬的唇角露出一抹陰寒笑容,剛要說話。

  啪啪啪……耳邊響起一陣不緊不慢的擊掌聲,一個溫和的聲音含笑道:“常閣主霸氣,在下佩服,要知道,在下這麼多年,最喜歡的就是說個痛快,可卻總是有人不讓我說個痛快,給我憋的呀……哎,難得常閣主體恤,給了一個說話的機會,在下豈有不珍惜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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