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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廣廈沉著臉:“你休得再囂張,丁莊主屍骨未寒,你竟又挑上常閣主,當真以為天下盟拿你沒辦法麼?”

  “丁干戈獻策滅我風滿樓,殺人償命豈非常理?”樂無憂道,“常風俊逼死柳姑娘,我為友報仇,殺他又有何妨?”

  安廣廈:“柳姑娘是自殺,與常閣主何干?”

  “好端端她為何自殺?”樂無憂厲聲道,“說出真相,戳破了爾等的謊言,若她不死,將會是怎樣的報復在等著她?難道你們會放過她?放過金粉樓三十餘條無辜的性命?”

  人群中一陣喁喁私語:“若這女子不死,我還真不怎麼相信她的話,婊子無情啊,說的話能信嗎?可她現在一劍抹了脖子,我就有點動搖了。”

  “可是以明日閣這樣的名門正派,怎會做出脅迫jì女說謊此等下作之事?該不是蓄意構陷吧?”

  “你看看,地上屍骨還沒涼呢,這女子是以死明志啊,什麼樣的構陷要這樣慘烈?以小弟看來啊,明日閣這次還真有點……嘿……”

  “我就想不通了,為何要脅迫這女子說謊?硬將河洛山莊的黑鍋扣到蘇余恨頭上?可這與明日閣又有什麼關係,何苦來淌這渾水呢?”

  私語的聲音雖然低,然而討論的人多了,聲音自然就高了起來。

  常子煊在幾個明日閣弟子的照顧下解開衣襟,粗略往傷口上灑了些藥粉,聽到耳邊嘈雜的聲音,青白的臉上更加褪了幾分血色,抬眼看向常風俊,艱難地出聲:“父親,難道你當真……”

  忽然一個人從人群中衝出,猛地單膝跪倒在常風俊身前,大聲道:“都是屬下自作主張,連累閣主了!”

  安廣廈急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人道:“屬下向來看不慣蘇余恨那不男不女的妖物,聽說河洛山莊竟不是他屠的,實在氣不過,一時豬油糊了心,趁閣主派我去金陵請柳姑娘的時機,擅自出了此等昏招。”

  安廣廈:“竟然是這樣,你也實在太過可惡!”

  “此事閣主全然不知情,一切都是屬下一人的主張,”那人說著,一把拔出佩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屬下自知罪孽深重,願以性命相抵!”

  “不!”常子煊倏地變色,不顧肋下的傷口,縱身飛掠過來,厲叫,“王師兄……”

  話未說完,就見鮮血潑出,那人已一劍割斷咽喉,氣絕身亡。

  常子煊站在雪地里,死死盯著他的屍體,臉色蒼白。

  片紛飛,落在他赤裸的肩頭,然而此時他心頭猶如被驚雷滾過一般,滿心驚愕,竟一時沒有察覺到寒冷。

  一件溫暖的大氅蓋在了身上,常子煊回過神來,轉臉,看到龍夫人冷漠的面容,心頭一暖,喃喃道:“母親……”

  龍夫人漠然道:“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常子煊千言萬語皆堵回喉嚨,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大氅,啞聲:“是。”

  “嘖嘖嘖,”鍾意搖著扇子,似笑非笑地唏噓,“令派弟子的忠心真是令人感動呀。”

  常風俊冷冷地說:“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我不說三,也不道四,”鍾意聲音一變,森然道,“我只想說一說河洛山莊滅門案的真兇,道一道棄風谷和風滿樓無辜罹難的亡魂和英靈!”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一片譁然,眾人倏地意識到:既然那位明日閣的王師兄承認柳如絮死前的話不是謊言,可見十年前那一夜,蘇余恨確實是在金粉樓,那當夜殘忍地屠殺了河洛山莊滿門的,又是何人呢?

  第七八章

  既然蘇余恨不是魔頭,那棄風谷也不是魔谷,樂無憂更不是餘孽,那樂其姝的包庇之罪,風滿樓的窩藏之罪,天闕山上一百七十二條人命、棄風谷數之不盡的亡魂……

  這些都是冤枉的?

  蘇余恨不是魔頭,棄風谷全然無辜,那當初死在不歸山上的人們算什麼?

  那一夜天狗食了月亮,烏雲遮了月光,是不是也有什麼遮住了正義,遮住了良心,遮住了那一夜伏屍百萬流血漂櫓背後骯髒的真相?

  人們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眾人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震驚的臉。

  衛先生打著一柄紙傘,抬眼看向龍雲騰,見他抿緊嘴唇,冷漠地看著交頭接耳的人們,不知在想什麼。

  低聲唏噓:“蘇谷主當真是個可憐人。”

  龍雲騰眸色深了深:“怎麼說?”

  “主上是否還記得,那老宮女曾說當年初入後宮的鳳凰兮少年奮烈,而我們見到的蘇余恨卻絲毫不見奮烈壯氣,反而行事詭譎,三分似人,七分似妖,焉知不是經受太多冤屈所致?”衛先生輕聲道,“大凡萬事順心之人,沒有一個會活成蘇谷主這般模樣的。”

  龍雲騰唇角的線條更見剛毅,抬眼,目光漠然地掃過常風俊和安廣廈,淡淡道:“沉冤總會昭雪,倒是那些興風作浪的人,也該付一點代價了。”

  衛先生心頭一凜,抬眼看去,只見滿眼殺機。

  風雪越發大了起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竟然漸成大如席之勢,地上的屍首轉眼已經覆了薄雪,斑駁的血跡都已隱藏不見。

  人們卻緊張地私語著,絲毫沒有感覺到紛飛的雪花,一個中年人站出來,聲音低啞地說:“在下不才,十年前也曾參加過月食夜誅魔,那是在下初次出陣,差點嚇破膽,卻也很是殺了幾個妖人,多年來,每每想起當初群情激奮的誅魔行動,依然感到熱血沸騰,可是現在,竟然說當年的誅魔行動是錯的?”

  “怎麼可能是錯的,”一個少年喃喃道,“自我開始習武,就聽師父說過,大魔頭蘇余恨,人人得而誅之……這是錯的?”

  “若河洛山莊真不是他屠的,那錯的還不是一星半點兒,”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嘿地一聲冷笑出來,“別忘了,咱們可是在斬佞台上活剮了人家的兒子!”

  此言一出,頓時人群中一陣喧譁,有當年目睹過行刑慘狀的,臉上不禁露出不忍回首的神情。

  一個女俠皺緊了眉頭:“小魔頭伏誅時還沒成年呢,我隱約記得他年紀與常少主一般大……”

  常風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女俠倏地噤了聲。

  “呵呵,常閣主好大的威風,連說都不許說了?”樂無憂冷笑一聲,“對一個孩子施剮刑,你怎麼還沒遭報應?”

  常子煊沉聲道:“閉嘴,休得妄言!”

  “該閉嘴的是你,”鍾意最是看他不慡,一見他對樂無憂出言不遜,登時俊眉一挑,譏諷地笑了出來,“防人之口甚於防川,還是你以為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常子煊倨傲道:“身正不怕影斜。”

  鍾意涼涼道:“看來常少主不但腦子不好使,連眼神兒也夠歪的。”

  “夠了!”常風俊一聲冷喝,打斷針鋒相對的三個人,目光陰鷙地掃視過喁喁私語的人們,落在鍾意臉上,攏了攏衣袖華麗的滾邊,漠然道,“殺了丁莊主之後,是衝著我來了?”

  鍾意搖著摺扇,笑道:“談不上,我等不過是想討一個公道,對事不對人,若說衝著你去的……呵,常閣主切莫自視過高才是,”說著,漂亮的鳳眼一瞥,笑得甚是輕蔑,他向來看不慡常子煊,連帶著對與常子煊有父子相的常風俊都看不慡了,薄唇輕啟,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當得了我等的對手?”

  常風俊頓時變色,他本性孤高,地位矜貴,從未有人敢這般與他說話,登時拔出劍來,怒喝:“大膽狂徒!可敢與我一戰?”

  “省省吧,”鍾意笑起來,“你連我家阿憂都打不過,還想打我?”

  樂無憂皺眉:“姓鐘的,這話我記下了。”

  “啊……”鍾意臉上驟然出現一抹空白。

  常風俊怒氣更盛,二話沒說,長劍挽了個劍花,氣勢如虹地直刺過來,他深知鍾意武功高強,不敢大意,上手就是明日劍法最精深的“飄渺孤鴻”,身法飄逸,劍光猶如殘影晃動,殺氣直衝鍾意面門。

  “狂徒,受死!”

  然而鍾意只淡淡一笑,身形晃動,摺扇倏地合起,雪白的扇骨迅捷而靈動,既快又狠地擊在了他的劍身。

  眾人不禁齊齊吃了一驚,只見兩人內力衝撞,迸發的真氣揚起積雪。

  漫天飛雪之間,鍾意竟只憑一把摺扇,就擋住了常風俊凌厲的攻擊。他左手摺扇壓住劍身,右手一動,一柄水色長劍錚然出鞘,狀如三尺寒冰,洞穿風雪,狠戾地劃向常風俊的脖頸。

  他竟然真想殺了常閣主!

  人們驚叫出聲。

  突然一把薄刃刀破空而來,目標不是鍾意,也不是常風俊,而是……徑直斬向樂無憂。

  好一招圍魏救趙!

  鍾意卻欣然中計,劍勢頓收,果決棄常風俊於不顧,腰身一擰,勢如一條閃電,急she過去,挺劍擊落薄刃刀。

  樂無憂沉下臉來:“蠢貨!”

  “哎,”鍾意被罵得很是委屈,扁嘴,“我只是想享受一下救你的快感……”

  樂無憂冷臉沒繃住,露出一絲笑意,放輕聲音再次罵了一句:“蠢貨。”

  鍾意登時笑眯了眼睛。

  薄刃刀沒入積雪中,一隻修長的手撿起刀刃,雪亮的刀鋒與黑色小羊皮手套形成鮮明對比。

  衛先生靜立在人群之後,冷眼看著撿起薄刃刀的婦人,輕聲道:“主上,大小姐她竟會出手救常風俊……”

  “隨她去。”龍雲騰淡淡道。

  “是。”

  擲出薄刃刀救了常風俊的,正是龍雲騰的長姐、海天連城的大小姐、明日閣的當家主母――龍夫人。

  她拎著蝴蝶雙刀站在風雪之中,鵝毛般的雪花落在了黑色貂裘上,冷冷道:“想殺他,得我同意了嗎?”

  鍾意遠遠拱了拱手,笑道:“夫人伉儷情深,令人感動。”

  “嘖,”樂無憂涼涼地嗤了一聲,“可我怎麼聽說,明日閣的龍夫人對常閣主很是看不上,連帶著對常子煊那個蠢貨也沒有好臉兒,原來竟都是謠傳,賢伉儷顯然濃情蜜意著呢。”

  常子煊被當眾戳了逆鱗,俊臉驟然青白,沉聲道:“別人的家事,與你無關。”

  “阿憂,你這個總角之交,八成是學不會好好說話了,”鍾意拿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掌心,閒閒地說,“只是你剛剛才罵完我是蠢貨,這會兒竟又用同一個詞兒去罵他,我有些不開心。”

  “你不開心就對了,”樂無憂沒好氣道,“看到你不開心,我就開心多了。”

  龍夫人面容冷峻,淡漠地說:“我與此人並非情深,不過是處得久了,看著便順眼些,由不得別人殺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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