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顧家家主大會
繁華的京都華燈初上，馬路上車流川流不息，黑色輝騰堵在高架橋上，坐在后座上鬢髮斑白的老爺子面色有幾分陰霾，司機和副駕駛坐著的助理都跟了老爺子幾十年，但是此刻，誰都不敢說話。
正是因為跟了老爺子幾十年，所以才知道老爺子正在動怒的邊緣。
前面的車流依舊堵著，一絲鬆動的意思都沒有，司機有些忐忑，忍不住從後視鏡里看一眼老爺子的神色，閉目養神的人似有所察，突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銳利深沉，如草原上的頭狼，即便日暮西山，但眼神里的狠卻並未隨著年歲而慢慢消弭，反而愈發的濃烈，如窖藏多年的酒，越久越叫人看不清那深沉的眼底到底蘊含著怎樣的意思。
但那種狠，卻是由內而外散發的狠，若是孤身一人在草原，最害怕也最擔心的，就是遇上狼，而遇上能一呼百應的頭狼，那麼你就離死不遠了。
老爺子最近的脾氣是越發的大了，司機沒想到就這麼猝不及防被老爺子盯上，冷汗瞬間就沿著額頭滑了下來。
「磨磨蹭蹭，還要多久？為什麼不走別的路？」老爺子眉頭深蹙，滿臉都是不耐煩。
司機求助的看向副駕駛上的人。
「現在還是晚高峰，從別的路到顧家主宅都會擁堵，這條路是最不容易堵車的路，但是今天不巧，橋上發生了車禍，所以就堵住了，我們的人已經聯繫了交警部門，應該很快就能通車了。」
老爺子聞言哼了一聲。
「罷了，就讓他們等著，這麼多年了，也該讓他們等等了。」
京都，顧家主宅。
主宅燈火通明，顧家各房主事幾乎都到了，除了大房家主和二房主事，大家各自經手自己的手頭上的生意，平日裡鮮少來往，除了一年一次的顧家族人大會，會叫上顧家上上下下但凡上了族譜的人來參加之外，一個月一次的家主大會，有些人雖然姓顧，卻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今天既不是什麼祭祖上香的日子，也不是族人大會，甚至連一個月一次的家主大會的日子都沒有到，家主卻給顧家族中所有管事的族人都派了帖子，讓大家務必前來。
這麼大陣仗，這麼多人，大家都很忐忑，不知道家主到底想要幹什麼。
傭人們進進出出，誰也不敢怠慢，走路都比平時輕。
時針轉過八點，二樓傳來了拐杖拄著地的腳步聲，那聲音輕一腳淺一腳，顯然近來流傳的家主身體日漸不好了，可能會由下一任繼承人直接接任家主之位之事是真的。
可是長房庭字輩雖然有三個兒子，但是這三個兒子都無心繼承家業，甚至連子嗣都只有老二家生了一個兒子，淮字輩就顧淮安那麼一根獨苗，從前也是聰明非凡，天之驕子，但是十歲過後，不知怎地就長歪了，打架生事無惡不作，身上半點看不到繼承人的能力和本事。
如今家主的身體已經這般不濟，而且前陣子急匆匆把那位打架生事流放C市的混世魔王接回來，難道真的是打算讓這個混世魔王繼承家主之位？
家主這麼大張旗鼓，突然提前召開族人大會，這事多半是八九不離十的。
想到這裡，眾人臉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
顧家要真是落到這樣的混世魔王受理，只怕顧家幾百年來的底蘊都要被這樣的混世魔王給敗光了去。
腳步聲已經出現在了樓梯口，眾人神色各異，但都紛紛放下手中的茶點站了起來：「家主。」
顧老爺子沒說話，一手拄著拐，另一隻手被唯一的孫子顧淮安扶著，氣色看上去有些不好，腳步虛浮，走路都有些不穩，看來一副大勢將去的樣子，眾人都懷疑他能不能走下這層樓梯，紛紛不敢說話，怕聲音大了把他從樓上嚇得摔了下來。
顧淮安扶著爺爺緩緩走下樓梯，傭人們趕緊給老爺子的座位上鋪上軟墊，再墊上涼蓆，顧淮安親自扶著爺爺坐下，才對在座的各位顧家管事道：「各位叔叔伯伯不用多禮，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坐下吧。」
眾人皆是一愣，老爺子已經病得連說話都要這個混世魔王代替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各異，但都沒有出聲，但還是依言各自坐了，還有人望著門口，像是沒有主心骨一般，要等著應該出現的人出現了，才能安安心心坐下吃點心喝茶。
「那位叔伯，可是茶水不合口味？您一直望著門口作甚？」顧淮安衝著那位一直望著門口的叔伯出聲。
那人是顧家隔了不知道幾輩的一個遠房顧氏，姓顧，名子明，論輩分，倒也當得起顧淮安一聲叔伯，但是若論親近，他跟顧淮安，就不知道遠到哪裡去了，若不是二房老爺子看在他姓顧，有意提拔，他連來參加顧家族人大會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的名字，都是最近才添上去的。
「顧少玩笑了，長房家主的茶怎麼會不合口味，顧少多慮了。」顧子明臉上一派溫和謙卑的笑，言語之間多有奉承之意，在座的都是顧氏一族的近親，對於這位顧氏遠親，根本就瞧不上眼。
看他這卑躬屈膝諂媚的樣子，不由得一聲冷哼，當做笑話看了。
「淮安，人都到齊了嗎？」顧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緩緩開口，聲音里都透著病氣和疲憊，每說一句，都讓人感覺這老爺子是不是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
但有精明者還是比較多疑，家主老爺子的身體一向康健，因為當年在部隊裡歷練，這麼多年一直勤奮的鍛鍊，從未聽說過他老人家身體哪裡不好，怎麼突然間就這麼孱弱了？
但也正是因為精明，才更是一句話不說，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今天這顧氏，註定是又一場家族內鬥，腥風血雨的。
「爺爺，大家都到了，除了二爺爺。」顧淮安聞言趕緊回到老爺子身邊，親自給老爺子奉了一杯茶。
「大伯父，我爸來的路上遇上了車禍，被堵在高架橋上了，並非刻意晚到，還請大伯父不要見怪。」顧廷秀身為二房的長子，除了腎好，實在沒什麼大本事，連二房老爺子都瞧不上這個兒子，所以他也沒什麼大志向，覺得這輩子能在顧家這顆參天大樹下高枕無憂就可以了，誰當家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但是到底他是二房的長子，他爸遲到了半個小時，這麼不給長房面子，顧廷秀覺得還是有些不應該，所以便不得不站出來替自己老爹說了兩句。
老爺子接過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聞言笑了笑：「無妨，刻意不刻意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二房來了人，那就開始吧，廷秀你把話給你父親帶到也是一樣的。」
這是在說二房不把長房放在眼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二老爺子現在在顧家的地位舉足輕重，特別是在生意這一塊，幾乎掌管著顧家的經濟命脈，顧家的商業帝國都是二房在經手。
今天不管家主大會說什麼，怎麼也得等等這位手握經濟大權的二老爺子，但是家主這意思分明是不等了，讓二房一個無所事事的長子傳個話就是。
這可有可無的態度，分明也沒有把二老爺子放在眼裡。
眾人聽了個熱鬧，無人敢說話，心說好在二老爺子沒有來，否則又是一出熱鬧的好戲。
正這麼想著，就聽門外傳來一道蒼老但洪亮的聲音：「怎麼，這麼重要的家主大會，哥哥也不願意等等弟弟？」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二老爺子精神矍鑠一身黑色中山裝，頭髮雖有些斑白，走起路來精神抖擻，身後跟著助手和保鏢一大串，威風赫赫，不像是來參加家主大會，反倒像是來砸場子的。
誰進了內院，帶來的助理保鏢等人不都在外面候著，像二老爺子這樣帶著一大幫子人闖進來的，確實有幾分囂張，完全沒有把長房放在眼裡了。
「二老爺子，您帶的這些人不能進。」管家想要攔著，但是這些人氣勢如虹，他也是一大把年紀，根本就攔不住，有些為難地看向顧老爺子：「老爺子，我實在是攔不住，二老爺子非要帶著他的人闖進來。」
二老爺子自顧自的在顧老爺子下首的位置上坐了，聞言臉上露出幾分怒氣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可是顧家的主宅，既是顧家的宅子，那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我回家而已，怎麼就叫闖了。」
顧老爺子咳嗽了一下擺擺手：「算了，你下去吧。」
管家一臉無奈的退下了。
那個遠房顧氏族親顧子明，看見二老爺子進來了，就一臉急不可耐的想要站起來迎接，但是大家都沒有動，他也不好太過明顯，就不聲不響地坐下了。
「哥哥，弟弟怎麼瞧你的氣色這般不好，前陣子不好精神抖擻的跟弟弟我拼腕力嗎？怎麼今日這般模樣？哥哥可要保重身子啊，顧家偌大個家業，還等著哥哥老操持呢。」
二老爺子這話聽著是在關心兄長的身子，可是這話里話外，聽著音調都覺得他並非誠心想要老哥哥保重身子，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一副巴不得這老哥哥一病歸西，也好過活著壓他一頭。
「倒是多謝二弟關懷了，可惜了，我這年紀大了，身子骨確實大不如以前，如今操持起家族的內務，也有些有心無力了。」
二老爺子聞言眉頭一挑，這老東西什麼意思，這突然召開家主大會，是打算提前退位讓賢？
這長房庭字輩的三個臭小子一個都沒來，就孫子輩來了顧淮安這麼個弄不死的小東西，這是打算直接把家主之位傳給這小東西了？
在座的各位也是議論紛紛，本來大家只是猜測，現在就更加確定了。
老爺子這是真的打算把家主之位傳給顧淮安這個孫子輩了？
這混世魔王都還沒有成年呢，什麼都不會，難道真的打算把偌大的顧家交給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來打理？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他的長輩，輪得到他一個孫子輩在這裡指手畫腳？
「家主，您身子骨一向硬朗，多將養將養想必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了。」說話的人是顧啟山，父親和兩位老爺子的父親是親兄弟，也就是家主顧松柏的堂兄弟。
上一代他們的地位和如今的二老爺子顧桑槐是一樣的，可惜他的父親敦厚老實，並沒有堂兄顧桑槐這樣的手段，所以如今他們這一房人雖然和顧家主家一房是近親，但卻沒有撈到什麼好處。
他本來是想巴結二房，因為二房如今掌管著顧家的經濟命脈，若是隨便分給他們一點，也能讓他們這一房衣食無憂，可偏偏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和二房的顧廷秀搶女人。
最後女人沒搶到不說，還把二房得罪了個嚴實。
他巴結著二房多半是沒有希望了，只能期望長房能手段厲害些，把二房的愈發囂張的氣焰也打壓下去，也好讓顧家這些子子孫孫們都能沾上顧家商業帝國的邊。
可長房一脈實在是不濟，除了老爺子一個人勉力支撐著，子子孫孫是一個不如一個，還不如二房個個培養得好，就連一些沒有名分的野孫子都手段了得，個個都是商業鬼才，這樣下去，顧家豈不是要被二房把持下去了？
就顧桑槐那個老東西心狠手辣完全沒有手足之情的人，巴不得自己啃完了肉，連骨頭都還要憑自己喜好才賞給你的人，顧家家主若真是讓二房拿到手了，那他們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所以老爺子能撐一天是一天，至少也得讓繼承人成長起來，否則就算顧淮安這個臭小子現在上了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二房架空，成為二房的傀儡。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確實是大不如前了。」顧松柏咳嗽了一聲，看上去更加虛弱了。
顧桑槐都差點笑出來，見狀連忙道：「這年紀大了，確實不應該繼續操心這麼多事情，該退位讓賢就退位讓賢，老年人就應該想想老年人的清閒，兒孫繞膝，天倫之樂，豈不快哉。」
這話簡直是戳大老爺子的心窩子，誰不知道顧家長房子孫凋零，孫子就得了顧淮安這一個，老大家的曾經生了個兒子，後來也無故失了蹤，兩口子既不離婚也不願意再生，老三就更別提了，一個殘廢，誰願意嫁給他。
大老爺子咳嗽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