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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李明周被有心人慫恿進京開始,這個陰謀就已成功了一半,而在找到他之後的離奇死亡,便已讓楚昭和他都已陷入了被動。

  事關重大,大理寺當日便已命人連夜往灌縣去,將時隔二十年的傅家雙親、傅家小姐的墳塋都發了,將其屍骨運送入京,由仵作蒸骨驗屍,果然傅家小姐的屍骨關節處盡皆發黑,為中毒之像,而傅家鄰居鄉老也都被傳進京,證明傅小姐死得蹊蹺,傅雙林為其生父本人賣入宮內,其罪大惡極,不堪為人之父。然而雖然如此,李明周的繼妻卻是無辜的,因此這一案的關鍵,依然落在了究竟有沒有實據毒殺兩人上。

  三司會審,開堂問案那日,按例宮裡應該會來人,尤其是這麼大的案子,還事涉皇上寵宦,三司官員都在揣測著會是誰來之時,大理寺卻迎來了低調的御駕。

  三司官員們一邊忙亂著迎駕,一邊心裡全都沉甸甸地壓上了石塊……這案子,不好審啊!鄭躍看著魏武面無表情的樣子,這些日子大理寺偵緝四出,聽說連鷹揚衛的人都聽他們差遣,也不知案子查得如何了,今日皇上又親臨審案,他如今心裡,也開始沒有底起來。

  大堂正中央設了龍座,掛了帘子,三司陳列在下,傳喚案子相關人。

  雙林上堂,看到中間設了帘子,心下瞭然,知道是楚昭破例,沒有派中官參加會審,而是自己親自參加會審了,帘子內影影綽綽,他卻能感覺到那人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幾日不見,他心裡一定也很著急吧。

  傅雙林當夜偏偏與楚昭宿在宮外外宅,宮裡侍衛有他出宮的勘合,不能公諸於眾,身邊近侍無法作證,加上他位高權重,殺人也不需要親自動手,因此雖然他不認,卻也沒辦法自證清白。但他三品職務尚在,位高權重,後頭又有個真龍天子鎮著,三司問話也不敢厲色,只能按例問完後,還得設座椅讓他坐下,再傳了原告上來當堂質詢。

  李旭升戰戰兢兢地上來了,一口咬定父母當夜吃飯後並無異常,早晨才發現雙雙暴斃於床上,七竅流血,定然有人半夜潛入,強迫他們灌毒。

  這時楚昭忽然輕輕咳嗽了聲,魏武聽了咳嗽聲,整了整表情,問話道:“李旭升,當夜你們的晚餐,用的是什麼飯菜?你且一一道來。”

  李旭升不知簾後是何人,卻也知道帘子遮擋,必是貴人,只能恭恭敬敬道:“咱們一家七口,之前路上吃了些苦,那天因為找到了人……又給了些銀子,因此點的菜比較多,用的五味蒸雞、胡椒醋鮮蝦、燒鵝、蒸鮮魚、冷片羊尾、爆灼羊肚、蒜酪、豆湯、泡茶,還有一碟子白糖萬壽糕是給孩子們吃的,因為覺得找到哥哥了,父親很是高興,還上了一罈子滄酒。”

  魏武看他答得流利,問道:“你識字?”

  李旭升道:“之前曾有生員功名,後來……受了父親謀奪家產一案的連累,被革除了功名,大人,我父親著實冤枉啊!那傅家當初本就沒什麼財產了,是我父親後來娶了我母親,得了外祖父家裡資助,才經營起來的!那傅雙林當年必是指使了人,誣陷了我外祖父貪污受賄,革職丟官,抄沒家財,然後看我們家失了倚仗,又花了錢暗中指使鄉老告官誣陷,害得我們一家流離失所,逼著我們來了京城,還不甘心,直接毒殺了我父母!”他臉上怨恨之色十分明顯,看向傅雙林眼光刻毒。

  楚昭在裡頭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暗恨自己當時沒處置好。

  魏武卻又問那李旭升:“那日,你父親可喝醉了?”

  李旭升道:“父親喝了七八分酒,但並沒有醉。”

  魏武繼續問:“那令堂呢?”

  李旭升遲疑了一會兒道:“她不飲酒——母親其實不太高興來京里投親。”

  魏武道:“令堂為什麼不高興?”

  李旭升道:“母親不同意將我的兒子過繼給傅家,說身上又沒有傅家血脈,憑什麼要給閹人做兒子,叫人看不起,家裡也不是過不下去了,外祖父那邊還有不少田地,好好讀書出頭,也好過在京里寄人籬下,在太監手下討日子——我母親果然說得對,父親痴心妄想,誰想到這人狼心狗肺,心狠手辣,果然痛下殺手,害得我父母雙雙慘死!父親若是早聽良言,哪裡會有今日下場!”他捂著臉痛哭流涕起來。

  楚昭看了眼雙林,看他面色平靜,不由想起當初回鄉,他默默站在路邊看著李旭升結婚的表情,心下一痛。

  只聽道魏武喝止道:“拉下去!傳死者兒媳周氏上堂!”

  周氏上來,面容哀戚,跪下行禮後,魏武問道:“周氏,我來問你,當日你一家七口在客棧,用的什麼飯食?”

  周氏一怔,回憶了一會兒,結結巴巴道:“似乎有蒸魚、燒鵝、炒雞、羊肚……還有孩子們吃的白糖糕,湯是豆湯……”她停了下來,猶猶豫豫道:“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照顧孩子,菜色記得不大清楚,因為公公很高興,所以點了許多菜,還喝了不少酒。”

  魏武道:“當晚你公公婆婆,可喝醉了?”

  周氏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目光閃爍:“喝了一些吧……我只吃了一會兒就帶孩子們去洗澡睡覺了,沒有注意……”

  魏武卻忽然單刀直入,一拍驚堂木,舌綻春雷大喝道:“周氏!你丈夫已招了!你還替他瞞著,是想要本官大刑伺候嗎!”

  公堂上的衙役們立刻以杖敲地,發出了震耳欲聾地呼喝聲,周氏面色慘白,額上汗水冒出,幾乎癱軟在地,雙唇顫抖著。

  第150章水落石出

  魏武繼續道:“還在當堂撒謊!來人!大刑伺候!”

  下頭差人立刻又吼起了堂威,有官差將一副拶夾扔在了周氏面前,周氏本也是縣太爺的侄女兒,官宦人家嬌養長大的,哪裡吃過這苦頭,一看拶指已是怕了,她面色恐慌,終於掩面哭泣道:“民婦委實不知!只是晚上曾聽到公公酒後有些爭執,夫君曾去勸解,很晚等民婦和孩子都睡著了才回……第二日民婦聽說公公婆婆死了,心裡害怕,夫君讓我說晚上早早就睡了……我也不敢違抗夫君的話。”她嬌嬌怯怯,看著十分委屈。

  一旁刑部鄭躍有些看不下去了,道:“魏大人嚴刑逼供,也該有個道理吧,若是屈打成招,未免難以讓人信服。”

  魏武也不看他,冷冷道:“根據李旭升及周氏口供,當晚李明周飲過酒,但仍然言辭如常,而李明周之妻劉氏則並未飲酒,神志清醒。大人再看仵作報告,死者七竅流血,舌頭腐爛,喉嚨燒穿,指甲發黑,用銀針探其腸胃,銀針變黑,然而死者劉氏,雖然看著也是七竅流血,舌頭腐爛,卻沒有指甲發黑的情況,再用銀針探其腸胃,沒有變黑。七竅流血,其毒必然為極烈,李明周指甲便能看到有抓撓斷折的痕跡,脖子上也有手指抓痕,可見毒藥入喉,當時極其痛苦,然而劉氏的屍體四肢,卻無掙扎捆綁痕跡,脖子皮膚指甲都完好沒有傷痕,床上衣被整齊。她既沒有飲酒,可知劉氏並非中毒而死,而是另有死因,只是因為大家先看了李明周之死,又看劉氏死狀相同,便以為兩人都是中毒而死,再令仵作查驗,發現劉氏腦後發中有傷,再查驗屋中凳角有血跡曾被人擦去,但仍遺漏少許,推測其死因應為腦後致命處被凳角摔傷,既如此,究竟是誰偽造七竅血跡,在已死去的李氏嘴裡灌入如此烈毒,以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看來,李明旭對當夜菜單侃侃而談,仿佛已在心中演練多時,而周氏則只記得公公飲過酒,婆婆未飲酒,這更證明了劉氏沒有飲酒,若是真的中毒而死,為何沒有掙扎呼喊?”

  鄭躍啞口無言,魏武繼續道:“當日店裡的住客也已全部排查,並無可疑人物,都有據可查,是清白良民,沒有前科。有隔壁住客說晚上有聽到死者李明周與其妻口角,李旭升與其妻周氏,定然知道其中原因!左右!與我拶起來!”

  兩邊差人如狼似虎上前,將那嬌花嫩柳一樣的女子春蔥一般的手指往拶夾裡頭夾入,周氏已是哭得聲嘶力竭,大聲道:“民婦冤枉!上京尋親之時,父親十分不滿,與我夫君談了許久,又叫我勸阻夫君和公婆,莫要來京,道我們要找的那人,位高權重心狠手辣,只怕吃不著反要沾了一身腥!只是公公婆婆在上,只怪奴家幫不了他,並不肯聽我說話,夫君倒是聽進去了一些,卻還是沒辦法阻止公公一意孤行非要進京!”

  “結果進了京,聽說那人說還要讓戶部核查,公公就有些慌張,回來說若是查出當年舊案,怕是不肯認他這個親爹。便想找舊識去戶部打聽,到了晚上,公公回來,十分焦躁,和夫君說,怕是事情不成了,說那人心狠手辣,卻十分擅作表面功夫,原來之前在灌縣被人告官一事,就是他指使人做的,如今他們到京,簡直是自投羅網,怕是要被他整治得更慘。夫君說難道他敢不認生父,公公卻說就怕當面認了,真接進府里,就任人宰割了,要想些辦法先下手為強。婆婆心裡不高興,說不認就不認,大不了回鄉,誰還稀罕認個閹人,還要拿親生孫子去過繼,當初公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十五,公公就有些生氣,說當年都是婆婆挑唆的把孩子送入宮的,婆婆家裡明明也拿了不少好處,婆婆性子剛烈,也頂了幾句,說他貪心不足,不是個男人,兩人爭執不下。”

  “其實我們當時也奇怪,既然那人當初已報復過了,如今就算不認我們,大不了就回鄉算了,為何公公這般惶恐驚慌,一直念叨說要被那人報復。到了晚上公公酒後,就又發脾氣,一直在屋裡罵著說要休了毒妻,後來我們在隔壁聽著不好,夫君就過去勸了下,看著平息了便回了。”

  “到了半夜裡,公公卻忽然滿臉驚慌過來,叫了夫君過去,後來夫君回來後,滿臉怒色,說公公酒後動粗,居然不慎推倒婆婆,害得婆婆摔倒撞到頭,已是沒了呼吸,怕是救不回來了。公公還說反正已死,索性將婆婆的死栽在那人頭上,告他毒殺繼母,到時候他在官府有人,定能讓他身敗名裂,殺人償命,等結案後,作為他生父,反能接了他的財產。”

  “我當時十分害怕,問夫君果然要這麼做嗎?那人如此位高,再說若是被官府查出來怎麼辦,不如我們回鄉算了,夫君卻道,他懷疑婆婆根本就是公公蓄意殺害的,當年舊事,婆婆也和夫君說過,那人的母親,也是公公殺死的,又自己將親子送進宮裡的,如今故技重施,只怕是當年他毒殺妻子的事發了,再加上送子入宮,只怕那人定會施展狠辣手段報復,因此早就和那官府中人商量好了,要整治那人,如今婆婆家裡不成了,對李家沒用了,他居然就下手殺了妻子,夫君覺得公公狼心狗肺,不是好人,而且害得他功名也沒了,本來一家子在鄉下好好的,也是他受了攛掇,非要帶著人上京,白白落入別人手中,任人揉捏,將來只怕還要連累幾個孩子只怕也要沒有好下場,活不得了。我當時一聽就哭了,夫君咬牙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公公不仁不義,他也就不孝了,橫豎李家已得罪那人狠了,殺繼母的罪過算什麼,索性給那人栽上殺生父的罪名,反而我們還有一線生路,後來夫君就出去了,遲了點回來交代我就說晚上早早陪孩子睡了,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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