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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是在盡力彌補獎賞他,打消他尋死的念頭,他是知道的,然而這位王爺,他雖然從前自詡聰明,看得到他的喜怒哀樂,如今卻漸漸摸不透他的想法了,興許眼睛瞎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也失去了,這些日子只能是被動地接受楚昭看似溫柔其實說一不二的強勢安排,漸漸失去了自我,只會服從於楚昭對自己生活的安排,對自己未來的擺布,甚至下意識地依賴起楚昭來,也確實經過這一遭,他已打消了尋死的念頭,也幾乎覺得這樣也不錯,這樣的溫柔手段,實在太可怕了。

  而如今外邊腥風血雨,他詐稱失蹤,卻從未停止過對外邊局勢的關心,停止對自己軍隊的指揮和掌控,他保全著自己的實力,冷眼看著洛家人和女真人交戰了幾個回合,幾乎寸功未立,自己卻已派人去了女真人的王城埋下了釘子,他才弱冠之年,卻已如此心機深沉,運籌帷幄,假以時日,一旦風雲際會,這頭蟄伏的巨龍,只怕是要一飛沖天的。

  楚昭肯定不可能就在這島上一輩子,但是自己若是一直眼睛不好,有可能會被安置在這裡一輩子吧?雙林想了下,發現自己似乎真的並不太反感這裡的生活,只是將來到底做些什麼呢?他有些迷茫起來。

  不知不覺夏過秋來,他們已在島上待了五個多月。外邊局勢依然膠著,楚昭時常一出去就許久,想必外頭戰事激烈,柯彥仍日日過來替雙林針灸,這日雙林卻忽然感覺到了一團模模糊糊的光影,他心頭一陣狂喜,忙告訴柯彥,柯彥也十分驚喜道:“看來這針灸是有效的,這藥方,我看看再改改!”

  果然這之後一日比一日好起來,除了光越來越強烈外,他甚至能看到了人影,柯彥卻怕光太強傷了他的眼睛,替他蒙上了繃帶,每日解開測一測又給他包上了,開了許多奇怪的藥給他服下。

  這日深夜忽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雨,他半夜裡被動靜驚醒,因為是晚上,他眼上沒包上紗布,感覺得到窗外頭閃電劈過,窗前居然有一道影子,他嚇了一跳叫了聲,那身影一動向前道:“沒事,是我。”

  居然是楚昭回來了,他吃了一嚇坐了起來,楚昭點起了燈來,有些驚喜道:“你看得見了?”雙林搖了搖頭道:“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你回來了?”

  楚昭靠近他,雙林眼前只看到一團橙色的暖暖光影,鼻尖聞到了盔甲上特有的金屬味和牛皮的澀味,還有一股水汽,卻又仿佛帶了一股花的清香,楚昭道:“是,馬上又要出去了,這次我已經調集好兵馬,有十足把握能將赫圖阿拉城給攻下,只是攻城大概會有一番苦戰,那查哈太子十分狡詐,要很久才能回來了,明兒大軍就要出征了,我接了信柯彥說你的眼睛有起色,專門回來看看,明兒早晨就走了。”

  雙林微微有些擔憂道:“你手裡兵馬不多,雷愷那邊又跟著武靖公,會不會太冒險。”

  楚昭短促地笑了下道:“能直接奪下女真人的王城,這可是奇功一件,到時候我那好舅公發現他鼓搗了半日,不過白白為我牽制兵力,讓我在後頭輕鬆摘了果子,臉色一定很好看,洛太后只怕也要鬱悶一番。為了這一天的到來,這點風險,不算什麼。風燈石火,時不我延,越大的風險,能摘取的果實越甜美。”

  雙林雖然看不見,卻都能從他的語氣里聽到了滿滿的躊躇滿志和雄心萬丈,他笑了下道:“那小的就預祝殿下馬到成功,建下不世偉業了。”

  楚昭也笑了下,雙林感覺到一串濕漉漉的帶著清香的東西遞到了他手裡,他接了過來,感覺到是一簇花,原來這是楚昭身上香味的來源,他正恍然,楚昭已笑道:“是玉簪花,來的路上看到長在路邊,夜裡開得怪好看,本想摘了來插在屋裡等你明天起床就能看到了,沒想到忽然天降大雨,倒把你給吵醒了。”

  雙林拿了那花,有些茫然,楚昭看他微微抬了頭,綿密的睫毛被燭光在下眼瞼投影出濃重的黑影,眼睛果然好了許多,一雙眸子黑白分明通透澄澈,因為一直養病不見天日,皮膚在柔和的燈下散發著象牙一般的光澤,他忽然很想擁抱他,然而身上披著濕漉漉的盔甲,而且他馬上又要趕回大營領兵出征了,明明時機千載難逢,軍機難以延誤,他知道他的眼睛有了起色,還是忍不住夤夜回來看他一眼,畢竟他將要面對的是一場惡戰,他並不能保證一定能全身而退,他更怕自己太過接近,又把這人嚇跑了——好不容易花盡了心思才養熟了些。

  他忍下了擁抱他的欲望,輕輕替他整了下頭髮道:“在島上好好養著病,等我回來。”

  天光拂曉的時候,下了一夜的大雨停了,青色的天邊有著淺淺的曙光,馬蹄如雷,長嘶如龍,旌旗獵獵中,楚昭騎在馬上,領著黑壓壓的大軍拔營出征,心裡中盛滿了柔情和壯志。

  第97章戰利品

  楚昭走後,雙林有些悵然若失,他想了想覺得那是因為看到楚昭為了事業生機勃勃,而自己只能窩在海島上治眼睛的窩囊憋屈感覺。這之後他更努力的配合柯彥進行治療,自己也下意識地回憶著前世看過的鍛鍊眼睛的方法,漸漸地他看到的影像越來越清晰,終於有一日他完全看清楚了,一切都變得非常明晰,世界從未如此讓他流淚,連一旁笑著的柯彥和英順都叫他覺得親切。

  雖然眼睛恢復視力,卻仍然有強光下會流淚,看太久了眼睛會疲倦發乾的現象,雙林又調養了一段時間,將覺華島上也走遍了,然後發現楚昭居然真的出錢請了許多人在島的一側山上種了許多桃樹,哭笑不得,想來來年春天應該就能看到桃花盛開的美景了。

  閒極無聊,他雖然也不太懂,胡亂指導著人嫁接了一些杏花李花上桃樹去,也不知道成不成,也就是找點事兒做,然後漸漸也習慣了楚昭不在的日子,又將那瑜伽給揀了起來,每日跑到海邊撿一塊安靜無人的石頭來練瑜伽,當然無人只是相對的,他毫不奇怪如果自己掉到海里,大概就會跑出來許多暗衛,否則英順不會那麼放心的看他每天在島上亂跑。

  雖然天已進入盛夏,但海島風涼,加上遼東一代夏天本就好過,而楚昭那邊傳來的倒都是好消息,因此每日雙林練練瑜伽,逛逛佛寺,種種桃花,有時候站在海邊和漁民買些新鮮的海菜,聽他們說一天的收穫見聞,有時和寺院的大師傅探討下素齋的做法,雖然有些擔心楚昭,身子和臉上的肉仍是漸漸豐潤起來。

  深秋正濃,金色的陽光如同蜜糖,這日雙林正在海邊靜坐養氣,忽然聽到馬蹄聲得得,他望過去,看到一個高大男子一身玄色衣甲縱馬沖了過來,直衝到他跟前,俯下身揚眉長笑:“傅雙林!你家王爺我勝了!三日破了女真王城!”

  雙林抬眼看他,明亮陽光下,這男子仿佛風塵僕僕遠道而來,髮髻被海風吹亂,兩道劍眉直飛入鬢,雙目銳利如炬,鬚髮未修,身上一副銀絲軟甲,腰身筆挺如標槍,他一陣恍惚,太久沒有見到楚昭的樣子,眼前這個被曬得肌膚變成淺褐色,滿身勁慡剽悍之氣卻在揚眉大笑的人,是那個溫雅白皙,雍容典雅、身尊體貴的皇子?他的披風被長風吹得翻飛,臉頰被日光照著似有光芒籠罩,令人幾乎能想見他在戰場上橫槍而立、風捲殘雲的雄姿。

  楚昭看雙林發呆,已笑著向他伸出一隻手,袖子高高挽著,露出了結實的肌肉,雙林一怔,伸手被他拉著手臂輕輕一拉,已拉上了馬坐在了楚昭身前,楚昭長笑了一聲,策馬在沙灘上狂奔起來。

  海風迎面撞來,雙林坐在楚昭身前被楚昭緊擁著,感覺到他背後的胸膛心臟生機勃勃地跳動著,楚昭迎著風大聲道:“痛快不!你眼睛好了吧?”

  雙林被他的興奮感染,忍不住笑了下點了點頭,楚昭帶著他在風裡一直狂奔了數里才在一處海邊的亂石灘上緩了下來,翻身下馬將雙林扶下馬,從馬鞍後頭拎出了一罈子酒,眉飛色舞道:“這是女真人王宮裡釀的好酒!我特意給你帶回來的!”說罷已經一掌拍開了封泥,自己先就著壇口縱飲了兩口,才笑吟吟地遞給雙林。

  雙林接過那罈子,卻發現沉重得很,要他學楚昭那樣就著壇口喝酒著實有些困難。楚昭又爆發出了一陣大笑,從馬鞍那裡扯下了一隻銀碗來替他斟了一碗,酒色鮮紅,卻濃稠掛壁,仿佛鮮血一般,雙林小小飲了一口,發現果然口感不錯,只是甚烈,一口就已讓他臉上熱了起來。

  楚昭笑道:“好喝不?比從前的酒都好吧?”說罷也並不等雙林的回音,而是自己舉起那酒罈又暢飲了幾口,和雙林說起攻城的情形來,車鳴馬蕭,箭雨齊發,金戈鐵馬,縱橫沙場,四野旗飛,飛騎揚刀。雙林看他眉飛色舞,邊說邊痛飲的樣子,忍不住也含笑起來,開疆拓土,萬世偉業,是每個男子都有過的熱血夢想,楚昭到底是個二十歲的男人,忽然取得如此成就,也難怪他如此自豪而忘形。

  戰場果然是讓一個男人最快成長起來的地方,功勳和權力又仿佛使一個男人迅速蛻變,楚昭本來只如一塊被元狩帝和王皇后精心雕琢的美玉,人人讚嘆,如今卻仿佛是一把出了鞘開了刃飲過鮮血的利劍,令人不敢掠其鋒芒。

  兩人在亂石灘邊對著大海,居然對著將那一罈子酒幾乎全喝盡了,雙林看他臉上鬍鬚未修,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樣子,身上那也不知道捂了多少日的男人味更是不敢恭維,笑道:“王爺也盡興了吧?不如回去洗浴一番。”

  楚昭笑吟吟道:“我們泡溫泉去。”說罷不由分說吹了聲哨子將馬叫了過來,卻又故技重施將雙林拉上了馬騎馬往回跑,雙林看他樣子已是有些醉了,其實他自己也是有了幾分酒意,便和他道:“隨便洗洗便好了,酒後泡溫泉不大好。”

  楚昭笑著大聲道:“有什麼不好的,行軍在外,什麼地方都能洗澡。”

  片刻後他拉著雙林拉扯著回了院子,直衝那溫泉室去了,雙林只好笑著叫人給他準備乾淨的衣物毛巾,楚昭不管不顧,直接和著衣服就跳進了溫泉里,雙林被他拉扯著也落入了水裡,看他哈哈大笑得猶如一隻醉貓,有些哭笑不得地替他去解了衣甲,艱難地替他扒了衣袍靴子,解了髮髻,英順也帶了人拿了一應洗浴的物事進來,替他修面擦背。

  雙林看他們圍著楚昭洗上了,自己也濕漉漉的,便也就著水洗了洗臉,那溫泉水汽一蒸,那烈酒的後勁就上來了,他也感覺到了一陣眩暈,心砰砰跳得有些快,忙出了溫泉去到屏風後頭解了濕衣服換了乾淨的袍子走出來,和英順說話:“殿下喝了酒,別泡太久了,趕緊洗乾淨了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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