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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面上絲毫不透,只是一派從容,清凌凌的一雙眉眼,不見慌亂。

  他這態度也給了雷愷一顆定心丸,要知道持久戰最怕人心不穩,糧糙不足,雷愷精神微微一振道:“只要還能撐住便好!朝廷大軍總不能一直在路上,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拖多久。”

  雙林道:“我前日已弄了飛鴿傳書出去,命人傳命給各地衛所,務必派出信使前往朝廷大軍報信,大寧府被圍,同時奏報朝廷,他們拖不了太久。”

  雷愷微微喜道:“原來公公還有飛鴿傳書的法子!那就好!陛下總不會坐視不理!”

  雙林苦笑了聲:“下邊帶著海東青,鴿子飛出幾乎全被she殺,也不知能跑出幾隻,鴿舍已全空了。”

  雷愷道:“總是一點希望。”說完又命傳令官道:“出去傳令全軍上下,朝廷大軍已在來援路途,我們軍糧充足,孩兒們再多堅持堅持!莫要兵敗垂成,開平府屠城的先例在前,一旦城破,女真瓦剌人可不會放過這全城百姓!大家無論如何也要頂過去!”

  傳令出去,果然上下又定了一些心,士氣振奮了許多,這時從城下忽然綁了三個少年上來,最大的約有十六七歲,最小的看上去大概卻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三人都穿著糙原上的衣飾,狼狽不堪,臉上有著淚痕和青紫傷痕,顯然被毆打過,嘴裡也都堵著破布,雙林問道:“這是什麼人?”

  雷愷道:“昨日前日活捉的敵人俘虜裡頭審問,朵顏三衛已是反了的,我們殿下那邊如今也不知如何,這三人正是當初三衛頭目送過來在大寧府念書的嫡幼子,如今正該活活扔到城牆下摔成肉餅,以振士氣,好教他們得知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雙林看那幾個少年面目清秀,雖然勉強做出大義凜然狀,卻到底在眼睛裡流露出了恐懼絕望的神色,想了想道:“三衛頭目既然將他們送來為質,可見早對他們生死無所謂了,如今處死他們,除了讓他們更仇恨我們之外,並無其他大用途。”

  雷愷瞪大眼睛道:“難道還要白白養著他們浪費口糧不成。”

  雙林想了下,拉了雷愷道一旁低聲道:“依我之見,倒不如將他們三人好好穿了衣服,放出城外,教他們勸降自己父親,那邊女真人和瓦剌人原本就心就不齊,看到此狀,只怕反生嫌隙猜疑也未可知。”

  雷愷想了想道:“公公說的也有道理,便依了公公所言。”

  雙林便過去和那三人道:“我們王爺一貫仁德寬厚,去歲你們族人牛馬遭害,我們王爺主持募捐拍賣,弄了數萬銀子安撫你們受災族人,如今你們恩將仇報,我們卻也不和你們計較,如今你們父親臨陣反戈,反來圍城,真正是忘恩負義之舉,你們在我們漢人學堂學了這麼久的書,我們王爺待你們如何你們也當知道的,這禮義廉恥,你們不講,和畜生有什麼區別?合該回去和你們父親說說道理,勸他們早日棄暗投明才好。”

  說完看著那幾個少年臉上都現了愧色,便命人解了他們的繩索,又命人道:“將他們的服侍從人一塊都帶來,一同開釋出城!”

  只看那最大的少年忽然躬身施了個禮道:“我們糙原人,也不是那等知恩忘義的人!今日若能生還,我拓達盡力而為,勸說父汗退兵,若是來日有機會,定報閣下救命之恩!”說罷也不糾纏,在士兵押送下走下了城樓,很快他們的從人也都被押了來。此時正好一輪強攻剛過沒多久,雙方都在抓緊時機小憩,這時城門忽然打開,這二十多人被放出城門,又立刻關上了城門。

  敵軍立刻舉起弓箭嚴陣以待,只看到那些從人們舉起雙手,大喊著瓦剌語,然後應該是認出了自家旗幟,便往自家的隊伍跑了過去,那邊大概也認出了是自家的兒子,派出一個小隊試探著前往接應,很快將那三人接回了隊伍中。

  雷愷在一旁看著,忽然感嘆道:“公公善謀人心,果然高見,這幾個人好生生的回去,不管他們勸不勸,女真人都必會猜忌,這猜疑的種子一種下,打仗的時候便不敢放全力了。”

  雙林道:“也不過是以小博大的小計謀罷了,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兩軍對壘,還是得靠將軍運籌帷幄,堅守城池。”兩人相對苦笑,這些日子兩人並肩作戰,頗有了些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古人言患難出情意,倒是有幾分道理,若是平日,雷愷和他都不過是面上情假惺惺的虛以委蛇罷了。這時有個士兵來飛報:“王府長史何宗瑜求見傅公公!”

  雙林一怔,和雷愷拱了拱手,匆匆下了城門樓去,果然看到何宗瑜在城牆下守著,看到他,臉上微微帶了一絲喜色,壓低聲音道:“傅公公!我夜觀天象,今夜凌晨必定有大霧!”

  雙林先是被夜觀天象給雷了一雷,之後卻又今夜必定有大霧震得心頭狂喜,拉住何宗瑜的手道:“果真?”

  何宗瑜道:“不錯!”一邊拉了雙林到一旁,臉色有些沉重道:“公公,王爺臨走前,留了五百死士在我手裡,卻是囑咐我交予你,道是若萬一有個不測,命你帶著這五百死士護著小世子出逃,據我觀察,今夜勢必有大霧,到時敵兵看不見形勢,必然亂了陣腳,攻城也必定暫停,到時候你帶著小世子從城北側門出其不意突圍而去……”

  雙林自聽到有大霧以後就已狂喜湧上心頭,反覆思忖如何借這一場大霧來解困,忽然聽到何宗瑜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整個人訝異萬分:“你叫我棄城而逃?”

  何宗瑜肅穆道:“這是王爺的鈞命……他還說了,若是他此戰有什麼不測,請你就帶著世子隱姓埋名,在民間生活,不必回宮了,他只願世子一生無病無災,平凡過日子,殿下是信重公公,相信公公能護住小世子才這般交代的。”

  雙林整個人都麻木了:“我還真是三生有幸得入了殿下的眼啊……呵呵……”

  何宗瑜看雙林的神色有些恍惚,卻不是想像中的感激涕零的反應,微微有些詫異問道:“公公?今夜大霧,正是千載難逢之機,依我看大寧城看如今情勢,也還能守得住,你先護著小世子突圍而去,將來若是王爺和大寧府都無恙,你再回來也使得……”

  雙林忽然怒從心起:“他就這麼看不起我嗎!還是你們看我就不是個男人,合該臨陣脫逃?”

  何宗瑜一怔,雙林冷冷道:“若是今晚有霧,正是千載難逢之機,若是運行得法,這大寧之困,根本不必指望別人,我們就能自己破了!”

  何宗瑜看著眼前這平日裡低調沉默的小內侍眉目凜冽,大概是生氣的原因,臉上騰起薄紅,整個人都戰意凜然,何宗瑜呼吸一窒,躬身深深施禮道:“公公可有良計,解了這一城之困?”

  雙林道:“那五百死士在哪裡?”若他沒有料錯,這便是王皇后命因喜秘密調教的那些暗衛人手了,經營多年,這些人必定以一當十,裝備精良,又擅騎she之人,這些日子又一直以逸待勞,若是用好這把利刃,趁上這突如其來的大霧,就是城外夷狄們的死期!

  何宗瑜道:“都養在王府里,我只教他們護著小世子。”

  雙林冷冷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三歲稚子,既然托生皇家,少不得就看這天意了!若是受命於天,今夜這場大霧便是明證!必是有驚無險,來日後福不可限量,若是這一戰不成,害死了小世子,將來王爺回來問罪,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了!橫豎我傅雙林與這大寧城同存,城破人亡,絕不會苟活便是了!”昔日劉秀昆陽之戰以弱勝強,一場天賜大雨成全了他的受命於天,王業大興,如今勝敗只看這一場天賜之霧了!

  何宗瑜被他一番凜然之語說得心頭微震,他本也有殉城之念,如今聽這小內侍一說,熱血沸騰道:“公公但有差遣,只管吩咐!”

  雙林也不廢話,心念數轉,先交代何宗瑜:“你去交代城守,先將這城裡所有有鞭炮鋪子,藥鋪子裡頭的硝石以及制鞭炮的工匠都招來。”

  雙林道:“你先去辦,有多少算多少。”一邊折返上了城樓,拉了雷愷來耳語了一番,雷愷大喜道:“果然如此?”

  雙林道:“那何宗瑜原是江東名士,在王爺身邊多年,在這奇門八卦上,很是有幾分才能的,我看他言語肯定,想必至少有七八分把握,我等當趁此大霧敵人陣腳亂之時,趁機出城殲敵,無論如何,也能重創敵人!”

  雷愷喜得搓手道:“這真正是天助我王。”一邊振奮道:“我去調集三千敢死軍人,今夜若是真有大霧,必當大捷!”

  雙林點頭道:“將軍且先部署,我還有些後手安排,你且先讓那三千人好好歇息,養精蓄銳,今晚必要一擊必中!”

  二人分頭部署,雙林回了王府,看何宗瑜已將工匠召來,雙林單刀直入問他們:“需要做綁在床子弩上的長矛上,引線要長一些,要she到敵軍隊伍裡頭才爆炸開的大炮仗,能做出來嗎?還要能防點水,不能被霧水打濕了。”

  工匠們交頭接耳了一番,一個老些的匠人出來道:“大炮仗外頭多裹幾層紙,一時半會裡頭的火藥濕不了,然後引線用桐油塗上外層,若是霧水不大,距離不太遠,興許能做到。”

  雙林道:“在炮仗紙張裡頭摻上碎鐵蒺藜鐵沙子之類的,使之破碎之時給四周人更大傷害,做得到嗎?”

  那老匠人道:“可行,什麼時候要?”

  雙林眉目凜然:“今天傍晚就要要!”

  匠人們聽到都有些著急道:“時間緊了些。也不知要幾個。“雙林道:“能做幾個便做幾個,務必要能炸到隊伍里的。”

  吩咐完匠人們,雙林又去見了那五百死士,為首的侍衛首領卻是天樞,雙林一怔:“怎的留的是你?”楚昭出征,天樞作為這些死士的首領,必然是最精悍能幹的,如今居然反將他留在了城裡,只為守護小世子?

  天樞道:“王爺說我和你熟識些,您也好使喚些。”

  雙林默了一默,道:“今夜會有大霧,我要你等五百人為先鋒,左臂扎黃條為識,霧氣之時,直取敵人中軍,取敵軍首腦,大霧之間或恐不識敵我,口令為吾王,永昌!”

  第90章破圍

  又是一夜無果的強攻,眼看天又將拂曉,中軍帳下,遠遠望著城門的烏拉部首領花答真惡狠狠對朵顏大汗帖木兒惡狠狠道:“你們不是說城裡大半守軍都已出城,城防空虛薄弱,很好攻下嗎?如今眼看已要進入第五日了!我就說了這大寧府為一藩之府,哪有這麼容易攻下,今日我部落又折了三千多人!明日我部族肯定是不會上了!我們的糧糙損耗太多,合該你們上!再多拖幾日,只怕他們援軍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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