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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哲聽是聽了,可哪有父母不掛心自己孩子的,之後他跟樊導商量了幾次,這兩天他加緊拍完自己的戲份,然後把郝野外景出戰的戲份提到前面來拍,這樣他大概能請到三天左右的假。總歸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他的態度又很誠懇,郝野說沒問題,樊導跟劇務確認之後也同意了。尚哲承諾了他們一頓感謝大餐,終於在兩天後趕回了a城。

  恰恰發了兩天的燒,尚哲過去的時候剛剛才退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就覺得孩子看起來瘦了點。

  鄭嘉言知道他要回來,這天沒去上班,在家裡陪著恰恰等他,見尚哲風塵僕僕的,他給他倒了杯水:“你這麼趕回來,不影響拍戲麼?”

  尚哲聽到他的聲音一愣:“你也感冒了?”

  鄭嘉言的鼻音很重:“嗯,流行性感冒,你兒子過給我的。”

  尚哲心裡有點內疚,面上卻不肯表現出來:“活該,誰讓你沒把我兒子照顧好。”

  鄭嘉言也不辯解,就這麼看著他。

  尚哲抿了抿唇,還是伸手在他額頭上碰碰:“好像還好,沒有發燒。”

  鄭嘉言笑道:“多謝關心了,我正在吃藥。”

  恰恰原本昏昏沉沉地在睡著,聽到他爸爸的聲音就醒了過來,在床上哼哼著:“爸爸……爸爸……”

  尚哲過去抱起他,在他額頭上親了兩口:“爸爸回來了,恰恰真勇敢,生病都不怕。”

  恰恰開心地抱著他脖子,立刻精神多了。

  鄭嘉言提醒:“你也當心點,傳染的。”

  尚哲道:“不怕,我年紀輕,我抵抗力比你強。”

  鄭嘉言隨他嘚瑟,逕自給他沖了杯板藍根,逼著他喝。

  尚哲擰不過他,邊喝邊抱怨:“你看看恰恰這樣,在家裡你就讓他穿成這樣啊,這小睡衣上是奶漬吧,還有這襪子,能不能給他穿好,頭髮也亂糟糟的。我給你的時候是個帥氣的小cháo男,怎麼在你手裡待幾天就成非主流邋遢鬼了,難怪你平時不讓我視頻呢。”

  鄭嘉言看他絮絮叨叨,一邊責怪他,一邊給他準備需要吃的藥片。這人仔仔細細地對照著用量說明,三顆兩顆地數好,又給他試了水溫,遞到他手上,不知是觸動了哪根神經,忽然覺得這樣生活真是再美好不過了。

  三年前,這人在離開之前,也曾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等他病好了,這人卻不見了。

  自己對一個包養的人動了真心,最後居然還被單方面甩了,這個事實令鄭嘉言的自尊嚴重受挫,他憤怒至極,心裡一直堵著這口氣,以至於那三年再沒去找過尚哲。

  一開始他想看尚哲後悔,後悔離開他,後悔放棄他所給予的一切。後來,尚哲給他寄了那張黑膠碟,他以為是挑釁,是對他捧新人的諷刺。直到這人回來,他們再度想見,他才終於明白,當初他執意要走,只是想要有一天能與他互不相欠,平等以待。

  “你看我做什麼?”尚哲被他盯得不自在了。

  “沒什麼。”鄭嘉言乖乖吃了藥,“給我說說你那三年在美國的事吧。”

  “有什麼好說的,就是求學啊,我跟你說過吧,我找了山姆·安德森做老師。”

  “除了這些呢?生活上是怎樣的?你跟你姐姐、跟恰恰的事?”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想多了解了解你。”

  “有什麼好了解的……”尚哲彆扭道,“行了行了,看在你盡心盡力照顧恰恰的份上,就給你說說我和恰恰的光輝史。”

  “嗯,說吧。”

  “我去美國的時候,我姐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她告訴我,她和她的伴侶商量了很久,最後決定人工受孕一個孩子,所以就去了n州bb生殖研究所。”

  他說到這裡,沒注意到鄭嘉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色有點不自然。

  ☆、第30集

  尚哲知道孩子問題一直是他姐的心病,早兩年尚心就托他在國內聯繫領養,後來趁著回國,她自己也去過好幾次螢火蟲福利院。那時候她就想領養一個叫阿虎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願,最後仍然是錯過了。

  尚心懷孕的事,之前沒有跟家裡人說,一來是剛懷上不到三個月,還存在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擔心說早了還是空歡喜一場,二來她懷這個孩子是通過精子銀行人工受孕的,怕家裡的長輩情感上不能接受,想等到一切都穩定下來再說。

  所以尚哲是她的親人中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剛到美國就被這麼個重磅消息砸中,尚哲原先有些鬱結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跟尚心的關係向來親近,是衷心為她感到高興。

  關於精子的來歷,尚哲出於好奇問過,但尚心沒有給他詳細解釋,只說她和朱莉把自己的要求告訴了那家研究所,然後由研究所提供符合條件的精子。他們運氣不錯,很快選定了一個精子源,中間沒什麼波折,就是那位接待員似乎是個實習生,操作篩選系統時有些生疏,好在最終還是順利完成了確認工作。

  尚心成功受孕,寶寶是華人血統,很健康。

  孩子是在凌晨出生的,中文名是尚哲自告奮勇給起的,叫尚曉恰,取拂曉時分恰好來到之意,算是給這對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女同伴侶送上祝福。尚心和朱莉都對這個名字很滿意。

  尚心和朱莉平時都挺忙的,朱莉是一位建築設計師,尚心是搞攝影的,經常要外出取材。剛開始幾個月孩子離不了母親,尚心就在家裡休息了一段時間,後來恢復工作了,兩個媽媽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照顧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尚哲身上。

  那陣子尚哲也是焦頭爛額,他還一度用寶寶背帶把恰恰抱在身前去上課,安德森老師說了他好幾次,最後看在恰恰十分可愛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

  最出名的一次是他背著恰恰表演《哈姆雷特》的片段,在奧菲利亞的葬禮上,他憤怒地與雷歐提斯決鬥,正演到慷慨激昂的時刻,恰恰哼哼起來,兩條小短腿在他身後蹬啊蹬。跟他演對手戲的同學當場氣笑了,最後哈姆雷特和雷歐提斯雙雙放下了劍,去給寶寶換尿布。

  想像到當時的場面,鄭嘉言忍俊不禁,沒再深究那家讓他介意的研究所:“後來呢?”

  “後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尚哲語氣沉了下來,“我畢業之後,本來打算在國外痛痛快快旅遊一趟再回來,但是尚心受邀去k國參加一個國際攝影展,朱莉陪他一同去的,我就留下來照顧恰恰了。誰也沒想到,那架飛機居然會出事。”

  鄭嘉言心裡驀地一疼,可以想見,噩耗傳來的時候尚哲有多麼無措,確認罹難者的痛苦,處理後事的忙亂,不得不背負起一個孩子的責任……然而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卻毫不知情,沒有幫到他哪怕一點點。

  他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所有的安慰似乎都已經遲到了。

  尚哲把情緒抽離出來,笑道:“都過去了,那時候我……一個律師朋友幫了我不少,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幫我處理的,保險賠償都到位了,恰恰也順利過繼到了我的名下。”

  “嗯,會越來越好的。”鄭嘉言不希望他過多地沉浸在那段不甚愉快的回憶里,躊躇了一下,確認道,“你姐姐找的是美國哪裡的bb生殖研究所?n州嗎?”

  尚哲打趣:“怎麼?你也對這個感興趣?”

  鄭嘉言不置可否:“我有個同學是那裡的教授。”

  尚哲懊惱:“臥槽,早知道找你走個關係,說不定還能給心姐打個折呢,那一趟流程走下來可不便宜。”

  鄭嘉言別有深意地看著他:“要真有早知道,你會找我求助嗎?”

  尚哲語塞,選擇性忽略了這個問題:“唔,你問是哪裡的研究所啊,我也不記得是哪個州的了,因為當時還有很多後續事宜要處理,那些材料都留在了我那個……律師朋友那邊,我還沒拿回來。”

  “這樣,那就算了。”

  鄭嘉言沒有再糾結這個事,吃了藥有些困,尚哲見他精神不濟,就叫他先去睡會兒。

  鄭嘉言這一覺睡了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聽到廚房傳來切菜的聲響。

  他走過去,看到恰恰小尾巴一樣在尚哲腿邊繞來繞去,尚哲嫌他絆腳,賞了他一片熟牛肉讓他自己抓著啃。

  感覺到有人熱乎乎地貼在自己身後,尚哲僵了一下:“嘖,你倆能不能別搗亂,我胳膊都抻不開了。”

  鄭嘉言笑笑沒動,呼吸撫在尚哲耳邊:“餓了。”

  尚哲側過頭斜他一眼,切了塊熟牛肉塞他嘴裡:“一邊兒去,別礙事。”

  鄭嘉言可不像恰恰那麼好打發,幾口吃了肉,手上扶著那人的腰,作勢要親他:“這麼點哪裡夠吃?”

  尚哲慌忙推拒:“哎哎哎,耍什麼流氓!”

  兩人鬧完才想起來恰恰還在旁邊。

  小傢伙仰頭看看他們,大方地把自己手上的半片牛肉遞給鄭嘉言:“吃。”

  鄭嘉言黑著臉掃了眼他那片沾著口水、被咬得參差不齊的牛肉片,假裝沒看到,乾咳一聲,放開尚哲退了出去。

  尚哲噴笑:“乖恰恰,再賞你一片!”

  爸爸回來了,恰恰也神氣了很多,三人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玩了一會兒,恰恰說要跟爸爸睡,尚哲答應了,餵他吃了藥,把他哄睡在了大床上。

  兩個大人暫時還沒有睡意,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尚哲洗了澡出來,穿了個寬大的居家t恤,毛巾搭在腦袋上揉著,鄭嘉言的目光順著他頸邊的水滴滑到他衣領中,喉結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示意他坐過來。

  尚哲本能地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坐的離他稍微遠了點:“你藥吃了嗎?”

  鄭嘉言道:“吃了。”

  “哦。”

  “尚哲,我們談談。”

  “哦……”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不是說等你把兒子還給我的時候再說麼?”

  “孩子我隨時可以還你,期限不過是個期限,你自己心裡怎麼想的應該要有結果了。”鄭嘉言無奈,“我不抽你一鞭,你就賴在原地不走是嗎?”

  尚哲頭上的毛巾遮住了半張臉,不說話。

  鄭嘉言嘆了口氣:“我以前一直覺得喜不喜歡這種精神上的東西不靠譜,相比之下我更相信物質上的束縛。給錢,給房子,給車,給他想要的工作,一個人就會滿足,會乖乖聽話,但是現在我發現,物質是束縛不了人心的,真想逃跑的人,不會為了這些留下來。”

  尚哲還是沒吭聲,但他原本僵直的背明顯放鬆下來。

  “你回來也有段時間了,我想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我不是來找你當炮|友或者包養對象的,我想跟你正常地交往,你真的半點都不動心嗎?”

  尚哲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鄭嘉言之前逼他,他可以裝橫,跟他義正辭嚴據理力爭,現在鄭嘉言這麼溫聲軟語的,他就不行了,完全招架不住。

  這段時間尚哲也不是什麼都沒考慮過,自己的轉變,鄭嘉言的轉變,他都已經意識到了,潛意識裡他早就想要給自己一個痛快,只是遲遲下不了決定。他總覺得自己一旦認了這件事,就像是輸掉了什麼一樣。

  然而猶豫了又猶豫,再三反思,他輸掉什麼了呢?

  不過是自己的固執罷了。

  尚哲咬著牙想,自己還不至於那麼慫,又不是沒有勇氣再去喜歡一次這個人,大不了跟他拼了就是。只是在這之前,他還想再確認一件事。

  尚哲問他:“你當初捧何志傑是什麼意思?”

  鄭嘉言有些意外:“你是想問我有沒有潛他?”

  “嗯。”

  “沒有。”鄭嘉言道,“何志傑是個幌子,他跟你的境遇很像,我捧他是想讓你後悔,讓你知道自己錯失了多少機會,逼你承認自己的離開是錯誤的。”

  “……我就說,那個人怎麼一出道就是要踩我的架勢。”

  “他想踩你是他不聽話,最後還不是給收拾了麼。”

  尚哲撇撇嘴:“好吧,這麼說你這三年也是跟自己的右手相親相愛的?”

  鄭嘉言一貫會抓重點:“也是?”

  尚哲噎了一下:“我當時要學習,還要照顧孩子,哪有時間出去找人鬼混。反倒是你,突然這麼潔身自好,讓人難以置信啊。”

  鄭嘉言道:“我說過吧,一段關係只要沒有明確終止,雙方就要繼續履行忠誠的義務,這是規則。你不明不白地走了,我當然不會就那樣放過你。”

  尚哲莫名覺得他這種死腦筋挺有意思的,笑著說:“所以說你就是個控制狂,控制別人,還要控制自己。”

  他側著腦袋,笑得眼睛裡都閃著光,鄭嘉言心中微動,伸長手臂將他拽了過來。

  “哎喲。”尚哲一時不察,整個人歪倒在他的身上,頭上的毛巾滑落下來,頭髮刺棱著,還帶著清新的洗髮水香氣,勾得鄭嘉言心猿意馬。

  電視的音量開的很小,放的什麼早已沒人在意,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像被無限放大。

  尚哲仰躺在鄭嘉言腿上,胸口起伏,瞳孔里映著昏黃的吊頂燈光,焦距定在了鄭嘉言的臉上。他吞咽著口水,說不清自己是在期待還是在緊張。

  鄭嘉言低下頭,越靠越近,尚哲閉上了眼,灼熱的氣息卻停在了毫釐之外。

  尚哲先睜開一隻眼,又睜開另一隻:“怎麼了?”

  鄭嘉言直起身來:“我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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