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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後,午時方過,熱河行宮外已突然響起戰號,震動朝野一戰至此袒露人前,宮闈中奪位之丑,牽扯的是乾隆、嘉慶兩帝的一生英名,亦怕後人眾說紛紜,史官們對此一戰隻字未提,卻終未能改變這震撼一役真實存在的影響力。

  天若有情 第十六節 撥霧。情絲縈繞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刀出鞘,箭上弦,喁璇領著精兵倨傲的坐在馬背上,俯瞰著山下煙霧縈繞的樹林,這地方實在不適宜大隊人馬強行進攻,商量了許久唯一的法子便是將軍隊一分為九,分別墊後,突破,防守,首尾相應,令敵方措手不及,無暇照應。

  然他不得不承認此計有利亦有弊,用了好些天終於將這曲饒的樹林摸清了,只為了避開那些弊端,若連敵人會在何方出現都不知,這一戰壓根就沒的打。既然喁琰選擇了這麼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來決生死,他便斷不能讓他善用了。

  冥閉起雙眼,深深的嗅著周圍的氣息,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笑,陰厲的很。坐擁天下!他離這目標越來越近了不是嗎?額娘,兒臣終沒負你所託,連自個兒的情都利用上了,又怎能敗,世間人不毒哪能成!負了凝雪的,待他擁有一切,完成霸業後,自當還盡。

  “王爺,所有人都在靜待您的指示呢!”良久後,一旁的將領忍不住出聲提醒,只需儀親王一聲令下,他們便能得了天下,往後他也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將領罷了。

  喁璇聞言,微微側首,邪肆的臉更添了幾分霸氣,想到軍帳內正在盼他平安歸去的凝雪,唇角不自覺的又揚了笑,突抬右手,用力一揮,震耳欲聾的戰嚎聲隨即響起。

  林外的喁琰聽著這聲音,肅穆的臉隨即鬆了線條,該來的總要要,誰都逃不過不是嗎?揚鞭獨自領了五千兵馬,沖前而去,縱他們把熱河行宮琢磨的再清楚,呵……能有他清楚嗎?混亂戰音中,他轉首吼道:“蔚都統,記住朕交代的話,揚優避短!”

  身後的蔚都統及眾將領們有些呆滯的看著那抹霸傲英氣的背影良久,這般的皇上是他今個兒第一次見,那與生俱來的君王氣度令人折服,太上皇當年果沒有選錯人,江山該是交給他所有的。回神後,莫不氣勢大增,萬民之上的軍主都能犧牲自己為他們探路,為其賣命拼盡最後一口氣,於他們而言都已值得。

  熱河林中地勢險峻,四周奇山環繞,充斥著回音,壓根就別想從馬碲聲中判出敵人所在。蔚都統不急著找尋敵人的蹤跡,只是帶著人馬滿林子的饒,讓對方亦沒了頭緒,皇上千交代萬交代,切不可莽撞殺敵,雖不知他為何要用上這般的緩兵之計,但他信了,願照辦。

  勒緊馬僵後,他轉頭看向身後那些略顯茫然的士兵將領們,孰不知他也同他們一般的疑惑著啊。但此時維持方才那些士氣才是最重要的,轉過馬身,他似是運籌帷幄的開口:“這一路過去及有可能遇見敵兵,斷不可戀戰,傷其兵力便走,絕不能在同一地方逗留太久,明不明白!”

  “是!”聽聞終於要兵戈相向了,士兵們皆正起精神,準備應敵,心中皆清楚的很,唯有各自保住了自個兒的命方能獻血肉之軀於大清。兵力懸殊是明擺著的事,所以他們更要小心,務求儘量損失兵卒。

  果不負皇上所料,這一路上的確碰見了不少敵兵,蔚都統領兵遵照聖意,步步為營,皆只是傷了對方的兵力便走,一路引兵至之前探得的安全地帶,方戰。如此類推,絕不在同一地方留戀太久,以讓敵兵有機會支援,輪迴戰地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也確已將敵兵之前的銳氣搓了不少。

  沒有來得及接應,又尋不著敵人詭異的行蹤,摸不清其戰術,儀親王的人馬自是已亂了陣角,又被其滅了幾隊,似有匱不成軍之勢。

  “想法子脫困,讓探子去報儀親王,敵人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強多了,這種方式壓根行不通,尋不著我們自個兒的援兵,步步維艱,此際已軍心渙散,若不臨時換了戰術,怕是我軍擋不了多久了,兩黃旗個個象吃了火藥般。”將領看著底下的那群傷兵,無奈的向副領指揮道。

  皇上壓根就似已完全掌握了他們的戰術,才能如此準確的用兵,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們之中早已有內jian存在,如此而言,怎可能勝,兵力再多也已被分的散了!

  棒錘山頂,喁璇臉色煞白的聽著回報而來的條條軍情,心底驟寒。是喁琰早清楚了他的戰術,分兵之戰雖是現下條件里最好的法子,卻也不是唯一的,他沒理由能猜到,除非……有人一直在通風報信。

  而軍中每個人皆是他經過這些年的試探拉攏來的,決不可能有二心,唯一的可能卻讓他不敢相信,芸芸眾人中他最無法承認的便是被她所出賣,她是他最後堅定了的選擇啊,讓他甘願付出餘生的女子啊,怎能到最後被她所負!

  “王爺,我們……”

  “傳令下去,整合軍力,全在林口候著,本王要親自帶兵!”縱是艱難,卻是他如今唯一能選擇的法子了,靠兵力蠻攻,或者……她都捨得了,他還能留戀嗎?

  “可是王爺,我們的兵死的死,傷的傷,實在不宜再戰……”

  “難道就退兵,這些日子的辛苦讓它付之東流嗎。死傷無數又怎樣,本王手上多的便是兵,死一兩個又何妨,讓旭郡王領蒙古旗兵速來支援!”

  到了此刻他已騎虎難下,不戰是敗,戰了許是還有勝算,既然凝雪偷傳著他的戰術,他便什麼都不用,傳便天下都無所謂。

  “是,屬下這就是去傳令。”

  “順便撥人看住凝雪,這筆帳待本王回去後會慢慢跟她算,必要時許是她還能用的上。”陰霾的眼更添了分受傷,她居然在這他最需要人支撐的剎那,叛了他。呵……假意奉承諂媚,原來不過是一場戲,好一個心機深沉,歹毒至極的女子啊,原來於她而言他也不過是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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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雪獨坐在營邊的河邊,用耳傾天著這隆隆戰鼓聲,她能做的皆做了,往後的路靠他自個兒走,她不過是個女子,恨不能領兵替他殺敵,心底卻明了他會勝一定會勝。亦盼沒了她後的人生,他能一如今日般獨自戰到最後,不求白髮齊眉,到了現下她只求能永遠占在他的心底,哪怕只是方寸之隅也好。

  今日一戰後無論結果是勝還是敗,喁璇定是已清楚她的心早已遠了,且全不顧舊情出賣了他,她賣的何止是他的大業而已,還有他那歷經數年掙扎終于堅定下的心。這一腔愛意一絲利用啊,於如今能讓她放於心中的只有他往昔的步步利用,是他先利用了她那款款深情,陷她於如今的啊。

  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她太了解喁璇的脾性了,既然得不到他自然亦不會讓皇上得到,她會死是一定的,也無意救自己於這困局中,更不想到了最後反被利用拖累的皇上,往後的日子悲喜難料,她已無精力在去揣測了,這世間醜陋的人心,已讓她冷了心,唯一的牽掛便是那愛……

  睨了眼自個兒身邊不斷多出來的士兵,她突然展眉甜笑,他會突然派兵來守著她,足以證明皇上已打了漂亮的一仗,是他太過忽略了她的貞烈和堅強,她又怎會留著自個兒的命任他折磨呢,要死她亦不會死於他手,徒勞的增加了他們兄弟間已夠慘烈的矛盾,她這條命,自然有人急著要!

  果不其來,傳令探子剛走,軍營內突然大亂。凝雪起身看著眼前的混亂,置身世外的淡笑。沐闌她們還真會找時機命人下手,趁亂逃走也好,就此一死也好,總好過留在這等著他裁決命運,她的命向來就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他更別想。

  看著士兵們奮死保她的摸樣,她更是無奈。此戰喁璇早已亂了方寸,抽調走了營中所有兵力,傾巢而出,留下的這群老弱殘兵壓根就不是用來防敵的,只是為了防她這一介女子而已,如今又能抵個什麼用。

  瞧那些人招招狠辣只求致她於死地,甯兒果非真的那麼好對付,沐闌那兒找來的人自是不會這麼決絕的要致她於死地,這些人壓根就早已被甯兒替調了,換上的皆是些大內高手,怕也是信了當日的謠言,只求她死了,大清的劫難也能過了。

  凝著那朝她逼近的敵人,她無意躲,任那把劍直刺她的心臟。這一刻,她是真的累了,對這些爭鬥厭倦了。昔日指天為誓的金藍可以互相殘殺,同脈相承的兄弟可以刀戈相對,曾經痴迷著的愛人可以互相利用;惟獨真摯著的那份情,卻連她自個兒都不敢去料想往後,難道辛苦存活於世只為見識這一切嗎?

  堅強也好,運籌帷幄好也,她都裝累了,無力在承擔了。這一生就許她唯一懦弱這最後一次吧,任性的先他而去,縱然天上人間相隔,他們有許過來生來世的誓言不是嗎?

  血濕了襟衣,痛灼了全身,第一次她允許自己在眼前潤紅了眼,用來無聲抗議這一切的無情。傲然的撐著身子不容許自己在敵人面前倒下,轉頭看著那個奮力救她的士兵,酸楚的笑,這一劍只刺入了她的肩膀,卻害死了那阻礙這一切的士兵,這一次她若要活命究竟還踩過多少屍體呢!

  閉眼深呼吸,往昔的情景歷歷浮現,春兮之時便註定了這一切的開端,天已賜她世人所渴求的良緣,佑其康泰,這一切是她自願牽扯其中的,只為那不服輸的性子,怨不得任何人。浮華喧笑背後,她已足矣。忍著肩膀的痛,蹲下身,執起屍體旁的劍,扯起靈唇勾出完美至極的弧度,是笑,亦是她這一生最美的一笑,似是要留下最完美的剎那,直撼人心,美的萬物失色。

  一旁男子轉頭凝著這一幕,呆滯了片刻,立刻衝上前拍下她手中的劍,他怎能負了所託,讓她死了呢。沒在做任何猶豫,拉起她的手趁亂往外沖,這女子已絕望此地已實在不宜再久留,他能阻的了別人殺她,卻未必能阻的了她自個兒的尋死之心。

  凝雪撫著肩,疑惑的望著那突然出現的男子,他不是甯兒派來的,或者壓根就有兩方人馬存在,只是都隱晦極深,會是誰呢……皇上嗎?即已有人能托,她才放寬了心,不管他究竟是誰的人,至少證明了是救她的,閉上眼,擋不住席捲而來的疲倦,順勢倒下,她只是想睡一會……一會兒便好……

  山腳林邊,喁璇沉著臉,眼中鮮紅的血絲叫人膽寒,那抹突然間充斥著全身的殺氣,這一刻,他早已不是往日的儀親王,從頭至尾,他才方覺自己別人玩的有多慘。以為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現下才驚覺是他的一切盡在那萬歲爺的掌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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