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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三項罪行,審判官閣下,分別是謀殺罪、通敵叛國罪和倒賣贓物罪。”

  會堂中激起一片喧譁的漣漪。傳令員拿起一柄金杖,用力捶擊地面:“肅靜!”眾人安靜下來。他繼續問:“那請你一項一項說。首先是謀殺罪。你為何指控費爾南多·因方松犯下謀殺罪?”

  “費爾南多·因方松企圖謀殺我本人,閣下。他邀請我參加他所舉辦的假面舞會,並派遣刺客在舞會上謀殺我,但我們都知道,刺客的罪行應由僱主承擔。”

  “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因方松,你對指控者所說的話可有異義?”

  “有的,閣下。我沒做過那種事,這是誣告。”

  “指控者赫安·蘇維塔,被指控者否認這項罪行。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話?”

  “有的,閣下。首先是一封匿名信。我接受費爾南多·因方松的邀請後,收到一封信,信中說他企圖在舞會上刺殺我。我原本以為這是惡作劇,但我的副官不敢掉以輕心,便提早做了防備。”

  “將證據呈上來。”

  一名戴面具的官員捧著一隻銀托盤,上面放著一封信。他將信呈給審判官和所有陪審員,讓他們依次過目。

  蘇維塔說:“第二樣證據是那兩個行刺我的刺客。他們刺殺失敗,已被寒鴉塔拘禁審問。”

  審判官對傳令員低語幾句,傳令員高聲問:“他們供認僱主的姓名了嗎?”

  “很遺憾,沒有。但我調查出了那兩個刺客的身份,或者說,他們偽裝的身份,可以間接證明他們是受費爾南多·因方松指使。因方松家族的秋季舞會在本城邦極富盛名,舞會出入限制嚴格,沒有邀請函的人一律不得入內。那麼那兩個刺客是怎麼混進舞會的呢?我排查了舞會名單,一一核對所有出席的人,最終發現,兩名刺客竟在受邀之列,他們的身份是來自多羅希尼亞城邦的香料商人巴托羅繆和馬里奧,因為是費爾南多·因方松的生意夥伴,所以受到了邀請。我又遣人去多羅希尼亞的香料公會打聽,卻發現根本不存在巴托羅繆和馬里奧這兩個人。也就是說,‘香料商人’的身份是捏造出來的。費爾南多·因方松是生意場上的老手,假如那兩人真是他的生意夥伴,他怎麼可能發現不了?除非他早就知情,故意捏造了兩個假身份,幫助刺客混入他的舞會。我將名單與邀請函呈上作為證據,另外還請來了多羅希尼亞香料公會的會長作為證人。”

  “請證人上庭。”

  香料公會的會長是個大腹便便的胖子。他上庭後先在傳令官的要求下發誓,保證自己絕無虛言,然後作證說公會裡並沒有那兩個人。名單和邀請函在審判官跟前轉過一圈後,傳令官問費爾南多:“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因方松,你對證據和證人的證詞可有異義?”

  費爾南多低下頭說:“是我失察。他們是最近一段時間才和我有生意往來的,因為出手闊綽,我便輕信了他們,沒有和香料公會確認。想來這兩個刺客應該早有預謀,目的就是騙取我的信任,好混進舞會行刺將軍。但我發誓,決不是我僱傭他們的。如果蘇維塔將軍指責我玩忽職守,沒有做好賓客身份排查工作,那麼我絕對承認,甘願受罰。可謀殺罪?我沒做過那種事!”

  審判官之間交頭接耳,傳令官聽取了他們的耳語後說:“指控者赫安·蘇維塔,審判官認可了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因方松的辯解。你還有沒有更多證據支持你的控訴?”

  “我能否先為其他兩項罪名提供證據?”

  “可以的。你為何指控費爾南多·因方松犯下通敵叛國罪與倒賣贓物罪?”

  “審判官閣下,費爾南多·因方松與本城邦附近海域作亂的海盜有所勾結,在軍中安插間諜,將軍事機密泄露給海盜,屢次幫助海盜逃脫海軍的追捕,另外,他還暗中為海盜銷贓,以此牟取暴利。”

  “你可有證據?”

  “有的。我有因方松家族的帳本和幾封書信為證。此外,我提請造船師公會的大師作為證人,他可以證明因方松家族的帳本有問題。”

  官員捧著銀盤,將朱利亞諾找出的帳本和書信呈給審判官們過目。造船師公會大師上庭,作證說帳本上記載的進貨量遠遠小於因方松家族造船廠所需的材料總量。

  傳令官問費爾南多:“你對指控者的證據可有異義?”

  費爾南多瞪著蘇維塔:“帳本和書信是從哪兒來的?”

  蘇維塔笑著回答:“是從因方松家族的宅邸中偷出來的。”

  會堂中一片譁然。傳令官不得不再次命令眾人肅靜,問費爾南多:“赫安·蘇維塔承認他偷盜你的物品,你是否要當庭指控他?”

  “不指控,閣下。我不承認那些東西屬於我,想來是偽造的。”

  旁聽席上議論紛紛。安托萬小聲問雷希:“他為什麼不指控?蘇維塔將軍都承認了!”

  吟遊詩人回答:“蘇維塔真是狡猾。如果費爾南多指控蘇維塔盜竊,那就等於承認帳本和書信的確是他的東西了。蘇維塔當然會受到懲罰,但他也逃不了通敵叛國和倒賣贓物兩項大罪。”

  這次審判官之間討論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兒才達成一致意見,交待給傳令員。傳令員對蘇維塔說:“審判官認可費爾南多·因方松的辯解。帳本與書信可以偽造。你是否有更多證據支持你的指控?”

  “有的,閣下。我還有兩名證人,他們可以證明費爾南多·因方松與海盜有所勾結,將海盜劫來的贓物船隻改頭換面後銷售予他人。”

  “請證人上庭。”

  兩名證人在守衛的護送下進入會堂。其中一人儀表堂堂,鎮定自若,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另一人衣衫襤褸,脊背佝僂,難掩緊張之色。兩人並肩而立,形成鮮明對比。

  “請證人報上姓名身份。”

  儀表堂堂的那人說:“在下名叫迭戈·貢貝特,是本城邦的商人,商船‘繁縷’號的船主。”

  衣衫襤褸的那人說:“在、在下提蒙,是個水手,曾在‘三色堇’號和‘繁縷’號擔任舵、舵、舵手。”

  第57章 審判2

  蘇維塔向審判官們鞠躬:“請允許我提問證人。”

  “允許。”

  蘇維塔走出自己的席位,來到會堂中央,面對兩位證人和五百名旁聽者,露出遊刃有餘的微笑。

  “貢貝特先生,您經營船運公司,對嗎?”

  “是的。”

  “您認識這位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因方松先生嗎?”

  “認識。”

  “你和他有什麼交集?”

  “我們是生意上的夥伴。因方松先生經營造船廠,我曾向他購買過一艘商船,用於跑海運。”

  “就是‘繁縷’號?”

  “是的。”

  “您是何時向造船廠訂購,又何時收到成品,這艘船何時初航,現在又停泊在哪裡呢?”

  “今年芽月時我向因方松先生口頭訂購一艘大型三桅艦船,雙方簽訂契約,並支付了三分之一的貨款作為定金。有契約為證。”

  一名官員將迭戈·貢貝特的契約呈上。

  商人繼續說:“熱月初船隻建造完成,錢貨兩訖,也有契約為證。我將那艘船命名為‘繁縷’號,熱月下旬首次初航,本月歸航,現在‘繁縷’號就停泊在尖晶海灣的碼頭。”

  “那麼您認識您身邊的這個人嗎?”

  “認識。他是水手提蒙,曾經在‘繁縷’號上擔任舵手。”

  “您說‘曾經’,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不是‘繁縷’號的舵手了?”

  “沒錯。首航歸來後,我便解僱了他。”

  “為什麼呢?”

  “因為這個人總是瘋言瘋語,對其他水手造成了惡劣影響,還有損我的聲譽,我一怒之下便解僱了他。”

  “他說了什麼?”

  貢貝特沉默了一會兒,說:“他說‘繁縷’號是由另一艘船‘三色堇’號改裝而成的,‘三色堇’號早就被海盜劫去,所以他推斷我和海盜有所勾結。這根本是污衊!我好心招募他,他卻恩將仇報!”

  蘇維塔轉向水手提蒙:“提蒙,您曾在‘三色堇’號上擔任舵手,對嗎?”

  提蒙非常緊張:“是、是的。”

  “但你現在已經不是了,為什麼呢?”

  “因為‘三色堇’號……‘三色堇’號被海盜劫掠,船上所有人都被殺了,只有我一個人倖存。”

  “這件事誰能為你作證?”

  “所有人都知道!”提蒙叫道,“港口所有人都曉得!而且我回來後……也、也有報官!那海盜就是惡名昭彰的‘紅鬼’,還有通緝令呢!”

  “海盜‘紅鬼’已經伏法,他的餘黨也被盡數剿滅,提蒙,你可以放心,你夥伴的仇已經報了。”

  “是的……謝謝將軍,我知道是將軍率兵剿滅海盜的。”

  “提蒙,你後來是怎麼去‘繁縷’號上做事的呢?”

  “我回來之後丟了工作,成天鬱鬱寡歡,貢貝特老爺可憐我,而且看我掌舵經驗豐富,就招募我上船。”

  “這麼說迭戈·貢貝特是你的恩人,可你卻恩將仇報,還污衊他?”

  “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提蒙漲紅了臉,“他的那艘‘繁縷’號就是‘三色堇’號改裝的!我掌舵這麼多年,一摸舵輪就知道了!”

  “但是你的感覺並不能當作證據。”

  提蒙望了旁聽席一眼,似乎在尋找什麼人。但所有的旁聽者都帶著一模一樣的白色面具,他根本分不清自己要找的人在何處。他緊張地搓了搓手,乾咳兩聲,支支吾吾地說:“我還有……別的證據。”

  “是什麼證據呢?”

  “證據就、就在船上。您知不知道每艘船的船舵都連著一根轉軸?它是船舵系統的核心,如果它遭到損壞,整艘船就廢了。當然,轉軸外面有好幾重保護,一旦裝好,除非將船隻後部整個破壞,否則傷不到轉軸一根毫毛。”一說到自己的專長,提蒙的講述順暢多了,整個人也有了自信,“‘三色堇’號從前的船主其實篤信早已式微的龍神,為了求龍神護佑,造船時他命人在那根轉軸上刻下龍神的圖騰。您知道,水手們絕大多數都信仰古神,如果叫他們知道船主信奉異教,一定會發生譁變!所以這這事只有少數幾個船員清楚。現在整個‘三色堇’號只剩我一個人活著,要是我也死了,那麼這個秘密就永遠沉入大海里了!”

  蘇維塔轉向審判官:“閣下,根據水手提蒙所說,假如‘繁縷’號是由‘三色堇’號改裝的,那麼那根轉軸應該也還在,並未被替換。我請求正義會堂的許可,拆除‘繁縷’號的船舵轉軸,以證明這一點!”

  貢貝特大驚:“這怎麼行!您也聽到這水手所說了!除非破壞船隻,否則根本碰不到轉軸!難道您要毀了我的船?”

  “先生,難道您還不明白?假如那轉軸上真有龍神圖騰,就證明它是由‘三色堇’號改裝的。早已被海盜掠走的‘三色堇’號怎麼會變成‘繁縷’號呢?它不是因方松造船廠製造的嗎?唯一的答案就是費爾南多·因方松勾結海盜,將贓物改頭換面後賣給了您。當然,他的這一番改造只是表面上的,並未觸及船舵的核心。費爾南多倒賣贓物,以舊充新,不僅是犯罪,更違反了與您的契約,您的損失完全可以讓他承擔!”

  “假如轉軸上沒有圖騰呢?”貢貝特問。

  “那就是我冤枉好人了!我願意承擔您所有的損失,而且為了補償費爾南多·因方松先生受損的名譽,我願公開道歉,並辭去我的公職!”

  正義會堂立刻沸騰起來!傳令員不停用金杖敲擊地面,命令旁聽者肅靜,但收效甚微。等大家的勁頭稍微過去一些,他的聲音才能被聽見。

  “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因方松,你對指控者赫安·蘇維塔提出的搜尋證據的辦法有異議嗎?”

  費爾南多臉色發白,手指不自覺地絞緊。

  旁聽席上,雷希淺笑一聲:“好一個秘密證據,費爾南多果然百口莫辯。他總不能說是他的造船廠將龍神圖騰刻在船上的。約德諸城邦對古神的信仰最為虔誠,造船廠的師傅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幹。假如他這麼說,恐怕造船廠的人會當先賣了他,供出銷贓的事實。”

  傳令員見費爾南多緘口不語,催促道:“被指控者費爾南多,如果你不說話,那正義會堂就當你默許了。會堂將派出‘正義使者’前去拆除船隻。由於這項工作耗時過久,審判官達成一致意見,休庭半日,下午再議。”

  正義會堂中擔任現場取證工作的官員稱為“正義使者”,傳令員一下令,幾名使者立刻離開會堂,去本城邦造船師公會尋找經驗豐富、技法熟練的工人,與迭戈·貢貝特和水手提蒙一道前往碼頭。他們將貢貝特的“繁縷”號拖到海灣附近的淺灘上,使之擱淺,然後砸毀船尾,從內部取出連接船舵的轉軸。

  下午再度開庭時,轉軸已被送到會堂中央。坐在旁聽席的任何一個位置上都能看到轉軸上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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