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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琛心底微微一動,輕嘆一聲,將人緊緊摟住,那泰僧批他“一世無雙”他認了,但此刻,他覺得自己若有家人,怕也就是佛恩這樣吧。

  蹲在不遠處的疤面跟陳琛一樣亦不用做哪些搬石鋤糙的粗工,此刻閒著沒事便吹了聲口哨:“琛哥,注意影響啊!”陳琛鬆手,甩了一塊碎石過去:“你太閒的話我想辦法把你分到採石場!”疤面誇張地大擺手:“別別,去那邊的可都是比我還寒磣的,琛哥您要憋死我嘛!”說罷興起,便在一片鬨笑聲中,拖起在旁的姣魚就往那無人的暗處走去,於是一片口哨聲四起,更有起鬨說要“排隊”的,陳琛知這塊地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再鬧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便也不好阻止,權當看不見了。佛恩走過去,踢了疤面一腳:“進化成人了沒有?大白天的發情!”疤面對他又愛又恨,磨牙道:“小東西,你就占琛哥疼你,不讓我碰你還不讓我碰他?玾醋啊?”佛恩不耐道:“老子不想看你們輪,jian行不行?”周圍一片噓聲,陳琛怕把遠處的警察惹來,此時亦開口道:“別鬧了,嫌不夠丟人啊?!”大佬發話,眾人只得噤聲照做,一行人散去,佛恩看了趴在地上的姣魚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善心,大抵覺得自己和這個男孩有某種相似?但他能救他幾次?一旦陳琛和他真地走的了,這個軟弱的男人怕是立刻會被人咬地粉碎。他沖姣魚一揚下巴:“起來,把褲子穿好!是男人就別擺副娘麼樣!”

  姣魚哭哭啼啼地爬起來,陳琛把佛恩叫過去,摸著他的頭皮道:“真威啊。”

  佛恩已經習慣了陳琛這種語氣與他說話,撇嘴道:“我至多是狗仗人勢。”陳琛一笑,懶得再去糾正他的用詞,並且看出他的真正意圖:“你想幫他——不怕是個養不熟這二五仔?”見佛恩沉默不答,陳琛不甚在意點頭:“那讓他調去監獄理髮室工作,那邊人少,平常也不會接觸到黃幫的人,以後……只要他低調別惹事,黃月生也弄不死他。”

  接下來,便是暗地部署,周密準備——這是殺頭的買賣,失敗便沒有從頭再來的可能。

  喜靈洲監獄戒備森嚴,孤懸海外,高牆、電網、層層警力,荷槍實彈,露天操場上數支燈柱頂部都用鋼纜拉了一個堅不可摧的“X”型,為的是防止直升機降落劫囚,當真是上天無門遁地無路。

  陳琛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上面亂七八糟抄了許多國外的愛情詩句,最誇張的是一段莎翁的台詞:“啊親愛的朱麗葉你為什麼依然這樣美麗難道那虛無的死亡那枯瘦可憎的妖魔也是個多情的種子所以把你藏匿在這幽暗的洞府里做她的情婦嗎”負責送信的陳再勵奇道:“這寫的什麼?”

  一點也不意外信件會被拆看,犯人的人權實在有限的很,陳琛勾起唇角:“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台詞,陳SIR學校里沒讀過?”

  “……”陳再勵無語,他與幾個屬下方才聚在一起研究許久也看不出寫這玩意到底有什麼別的意思。

  “我以前寫給我的情婦的——她大概怕我在牢里忘了她,寫這麼一封信來,女人嘛,總是這麼無聊。陳SIR要替我去‘慰問’她麼?”見陳再勵敬謝不敏地連連擺手,他又狀似無意地問道:“送信的時候還有誰看過?”

  “就是聯絡處的幾個同事,都是例行公事,不能不看。”

  陳琛放下心來,待人走遠了,佛恩湊過來,亦是不明所以。陳琛解釋道:“羅密歐準備私奔前的台詞。按摩斯密碼斷句的,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時間確定後,車在環山公路上,等坐標是E114°15′26N22°15,39,之後有快艇在私家碼頭等著,直接接我們去公海。”

  第三十四章

  監獄上空迴蕩起一陣尖利的哨聲,所有獄倉的電動鐵柵刷地拉開——“放風,一小時!”犯人們松泛著筋骨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只要不鬧事,每一天的兩次放風都是他們最自由的時間。

  鴻運的幾個人在前打頭,有意無意地護著陳琛,他們不知具體發生何事,但都敏銳地感受到了氣氛的凝滯緊張,黃幫的一派人亦三三兩兩的散著,不懷好意地以目對峙。陳琛咳了一聲:“幹什麼!別跟沒見過風浪的阿燦一樣,窮緊張。”黃月生知他在諷他,揚手止了手下的騷動,一雙死魚眼緊緊地盯著陳琛,陳琛慣經風浪了的哪會在意,但一直縮在眾人之中的姣魚卻被嚇地一個踉蹌,抬頭正與黃月生的視線撞個正著,黃月生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纏上他,半晌才緩緩伸出舌舔過肥厚的上唇。佛恩見狀搭手扶了一下,皺眉道:“怕到路都不會走了?”

  一行人出了獄倉過道才各自散開,佛恩默默地跟在陳琛身後:“……什麼時候?”

  陳琛伸手向後一兜,抱住他的肩低聲道:“平安夜。”

  “聖誕舞會是喜靈洲的傳統,今年一定會加強警備,但是舞會散場後警力肯定要撤回——沒人想到會在此刻出亂子。趁半夜十二點最後一班警備換班調崗,黃幫也沒有功夫注意到我們的時候,走。”

  另一手悄然將一卷小拇指大小的圖紙塞進佛恩手心,佛恩面色不動地反手接了,二人剛拐過轉角,與大踏步走來的裴峻撞個正著,倆人俱是一愣,裴峻住了腳,看了他們一眼,問:“操場在這個方向?”

  陳琛兜著佛恩的肩將人轉了個圈,頭也不回:“SORRY,SIR。走錯了。”裴峻忽然從後拽住佛恩的胳膊:“監獄管理守則第一條第三十五例——不能私相授受。”另一隻手已經飛快地從佛恩握地死緊的手心裡抽出紙條。

  陳琛面色一變,卻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裴峻當面展開紙條。

  裴峻飛快地掃了一眼,表情陰晴不定,陳琛嘆了口氣:“SIR,——不是我約他HIGH下也觸犯哪一條條例了吧?”

  裴峻看著手中“傍晚,放風後,老地方見”的紙條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怒,傻子才信方才陳琛塞進佛恩手裡的紙條是這一張。他把紙條折起來塞進上衣口袋裡,看著陳琛道:“你故意的?算是回我的禮?”陳琛怔了一下,想起那份不合時宜的月餅,他不欲人知,拍拍佛恩的腰說:“你先走。”

  待到只剩下他二人了,都覺得方才逞口舌之快有些沒意思。靜默了一會,裴峻道:“我收到風,進來有大批東南亞人口非法入境,都聚集在慈雲山一帶——你比我清楚,那是出嗮名的魚龍混雜之地,八九又是黃月生的手筆。”

  “……我知道,越南幫有外援有內應,野心不小。”

  “所以,外面也不一定比裡面安全。”

  陳琛警覺抬頭:“……你什麼意思?”裴峻吸了半口氣,道:“我的意思是,別輕舉妄動,一步錯有時候就沒的番轉頭——你相信我,有我,在這裡至少能比外面安全。”

  陳琛冷哼一聲:“我曾經那麼以為過的。”但是,我輸得一敗塗地。

  他不知道裴峻是真地知道了什麼還是純粹只是試探,也不知道裴峻一時有情一時無意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他到底不能如他所期的那樣,對這個人無動於衷,於是,只能轉身逃離。

  他追上佛恩,在確信無人處才將方才瞬間掉包的紙條重又遞給佛恩——這是喜靈洲監獄的平面圖和大致的警衛配備。佛恩咂舌道:“陳大哥,幸好方才你夠醒目——這個地圖怎麼弄到的?!”這份地圖得來不易,幾乎用盡了在警界暗藏的所有人脈,不成功便成仁。他不回答,只是一指其中一處小記號:“喜靈洲監獄有內外兩層圍牆,全部設有監控,只有依山而建的外牆有一個30度不到的夾處是視覺死角。”

  “可我們只能在內牆範圍內活動,根本不被允許靠近外牆!”

  “對,所以我們要想辦法走出去。”陳琛的手指沿斜線指到另一端,“這是一樓醫務室的側門——上次爆炸案後還未完全修繕好,所以現在的醫學廢料都從這兒堆放出去,每天晚上10點會有垃圾車從這裡運到外圍的焚燒爐里焚燒,這輛車在監獄內兩道圍牆間穿行幾乎不會受到任何盤查。我們必須在出了內圍後在此處跳車——離外圍牆的死角不到十米——從這兒翻牆走,趁夜翻過監獄所在的山頭!”

  佛恩瞠目結舌:“陳大哥——牆上有高壓電網!”

  “我知道,所以必須讓那天晚上的電網失靈。”陳琛沉聲道,“所有的監獄高壓電網都有中樞警示系統……只要進入中央電腦關閉警報系統,電網就等於鐵網。”

  佛恩為難道:“這太難了,要怎麼做?”陳琛沉吟不答,忽而轉了話題,“你只要想辦法在那天提早進入醫務室,到點制服留守的獄醫,為我留門,電腦的事我來想辦法。”最後示意他儘快收起圖紙:“記熟了,便毀掉。”

  為怕裴峻去而復返,二人當即分頭行事。佛恩剛轉過身,便立即將圖紙團在手心,對著不遠處的姣魚皺眉道:“你跟著我做什麼?”姣魚可憐兮兮的模樣早不如剛開始時對佛恩的敵意,似也知道這麼多人中——包括陳琛——也就佛恩肯拿他當個人肯稍微護著他:“黃……黃月生帶著人……在那邊……我怕……”佛恩沒話說了,總也不能叫他跟著疤面去,那是羊入虎口。姣魚又探頭探腦地道:“方才琛哥和你說什麼呀?”

  佛恩擰緊了眉瞥他一眼,姣魚立即不敢搭腔了,小媳婦似的一路跟在他的身後。

  黃月生忽然接到了一封跨國電報——上面僅有一行字:胡志明市郊一私人別墅起火,母子俱死。他瞬間捏緊了那紙,仰頭大嚎,整間獄倉都似乎被他的咆哮震撼,道友明哆哆嗦嗦地湊過來問:“黃黃黃哥出出出什麼事了?”黃月生卻是不理,只是嚎啕,直到涕淚滿面,才昂著頭咬牙切齒地道:“是他……他們殺了我兒子!!”

  “誰……?!”

  “自己都顧不過來了還有心撈過界去惦記我家人!陳琛!我讓你血債血償!”

  很快,便到了24號,從一大早開始所有的犯人有意無意有心無心都開始躁動起來,這次的派對是一年以來最大的一次盛宴活動,但顯然,並非人人都能樂意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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