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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歌林撲過來挽住她,連聲道:“你可算醒了,我等你好久了,憋死我了!快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殺掉震雲子的?”

  黎非心思全然不在這裡,她移開視線開口道:“唱月沒罵你麼?瞧你嘰里呱啦的樣子,都給你吵醒了。”

  百里歌林嘿嘿一笑,唱月溫言道:“活著就好。”

  這一次他們每個人都可謂生死一線間,心態與以前自然有所不同。

  百里歌林還在忙著追問:“那個秦揚靈最後到底去哪兒了啊?還有,正虛長老的屍體也不見了!還有還有啊!我們的傷誰治好的?黎非,你怎麼不理我?快告訴我震雲子怎麼回事?”

  紀桐周眉頭又皺起來:“你不能一個一個問嗎?”

  百里歌林沖他做個鬼臉:“還有呢!你那個黑色的火是什麼東西啊?早就想問了!”

  紀桐周懶得搭理她,假裝沒聽見,轉過頭慢慢喝了口茶。

  葉燁心思剔透,秦揚靈和正虛長老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問雷修遠,他只說秦揚靈已經死了,而震雲子身首分家被黎非所殺,她言辭含糊至極,紀桐周又對黑火一事閉口不談,想必各種都有些眾人不願說的東西,他當即笑道:“不管怎麼說,心腹大患除了編號,管他怎麼死的,從此以後離開門派,身上感覺輕鬆多了。”

  說罷他又拍了拍紀桐周的肩,低聲道:“震雲子的事我們一直沒告訴你,怕的就是你在星正館尷尬,想不到最後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

  紀桐周似乎在想什麼心情,只默默搖了搖頭。

  眾人在小院裡說笑一陣,忽覺天色漸漸暗下來,狂風大起,沒一會兒竟開始落下冰雹。蘇菀第一次來東海,不由愕然道:“東海這裡八月就會下冰雹嗎?”

  剛才明明還是炎炎夏日,就這麼會兒功夫居然有點發冷了,她可從沒見過這種劇烈變化的天氣。

  百里歌林搖頭苦笑:“海隕要來了,這段時間天天這樣,上午夏天下午就冬天了,我聽師父說,這還是最開始,再過段時間海水要開始下降,天雷火海什麼的都要先從這邊走,海上那些大妖大凶獸也都先從這裡過,上回海隕沒跟山派合作,死了好多弟子,這回應該是要將弟子們往山派那邊送了。”

  上回他們來,海隕還只是傳說中的存在,想不到過了一年,它就真真正正地來了,東海這裡異象最多,試練地的妖物們也收到影響,出於本能都想逃離此地,奔向中土中心,海派長老們最近都忙著填補封印,個個焦頭爛額。

  “趁這次來好好玩玩吧,很快我們這些弟子都不准再靠近東海,再想看東海的景色,可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百里歌林笑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明滅 四

  就因為她這一句話,大家反而個個情緒高昂,冒著狂風冰雹往東海邊飛。

  晴天下的東海有多美都已見識過了,這陰天狂風的東海卻與上次見到的截然不同,未來的海水竟變成了黑灰色的,如同沸騰般翻卷濺she,飛起無數白沫,海浪聲震天,聲勢十分驚人。

  蘇菀簡直激動得不行,連聲道:“我以前在家的時候看過一些傳記軼聞,說以前是有仙人在海邊,趁著狂風大起海浪肆卷的時候修習各種仙法,據說這種天氣靈氣十分繁雜凌亂,對修行有極大的幫助!”

  “真的?”紀桐周有些懷疑,他看過的傳記只多不少,怎麼從沒聽說這麼個古怪法子?

  “管它是真是假,試試唄!”蘇菀凝聚了一朵火蓮,兇殘地把它丟盡沸騰翻卷的海水裡,霎時間萬道火舌連著海浪濺she起來,十分壯觀。

  百里歌林也來了興致,開始朝海水裡丟小葉片,百里唱月好奇地朝海里扔飛劍,葉燁投了條冰龍繞著飛劍盤旋,最後連紀桐周也將信將疑地喚出黑色火龍,海水被他們幾個弄得咆哮不休,一浪比一浪高。

  黎非默然站在後方,見他們幾個玩得十分投入,雷修遠則抱臂站在一旁不知想些什麼,十分出神。她跨上兕之角,無聲無息地離開,朝那座山崖疾馳而去。

  狂風呼嘯,拳頭大小的冰雹一粒粒砸在她的土主護身上,黎非滿頭滿臉都濕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飛到那座山崖上的,哪裡只有一片狼藉,正如雷修遠所說,一切都被玄華之火燒了個乾淨,那尊崖邊的巨石也不見了蹤影。

  她低頭慢慢地在滿地枯焦中尋找著什麼,除了黑灰,什麼也沒有。她漫無目的繞了許多圈,忽然腳尖踢中了什麼黎非彎腰撿起來,卻是一塊巴掌大的碎石,上面深刻的自己也已被燒得模糊不清。

  黎非只覺手腕在慢慢發抖,她喚出春雨術將這款碎石洗了無數遍,焦黑的痕跡終於被洗去,碎石上只有一個字“留”。

  她心跳忽然停了。

  腦海里突然有無數畫面流逝而過,最後定格在異民墓那個近乎乾屍般的青城仙人臉上。

  她搜腸刮肚地回憶著師父熟悉的面容,他是方臉,大鼻頭,那看不出面容的青城仙人確是下頜尖尖,鼻頭絕沒有那麼大。

  是他?不是他?

  胡嘉平的話突然在乃海中響起:師父一代成名仙人,豈會被人追殺至死,你與其操心他,不如把自己拾掇好。

  成名仙人……

  她又想起青丘小院床下那些書,她從前從未發覺的書,每一本都是關於海外。對了,青丘……日炎正是青丘的,師父走的那天,那麼巧,她就遇見了被追殺逃回青丘的日炎,他是故意的?還是無心?

  還有雷修遠,在異民墓他迫著她給青城仙人的屍體行禮,與他一貫目下無塵的行徑大相逕庭,他是不是也猜到了什麼?

  黎非驟然倒退數步,下意識摸向懷中,那本黑色簿子就在那裡,他一把抽出來,只覺手腕在瑟瑟發抖,胸口窒悶,像是無法呼吸了。她緩緩翻開那本簿子,和上回不同,這次簿子上不再是空白一片,而是斷斷續續地有許多墨跡,雖然殘留了大片空白,卻是有字的!

  她眼怔怔看著上面熟悉的瘦長字體,手一松,簿子竟摔在了地上,她整個人也慢慢蹲了下去,她覺得自己像在往一個無法脫身的深淵裡墜落,一直下墜,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信中一時趕到極致的迷惘,一時又是極致的清醒。

  黎非緩緩蹲在地上翻著那些泛黃的紙頁,是師父的字,上面滿滿的,都是他的字,隨著她越翻,不知為何自己顯示得越多,寫的全是海外千洲萬島的各種風情,她一點一點翻看,翻到最後一頁,一字不漏。

  [庚午年十二月十八,余與日炎至一處無名山,山中唯有一樹,橫貫天地,不知其高集合,其圍幾何。余等沿樹騰飛,三日後方至樹頂,蔥蔥綠葉中結一枚碩大白色果實,高三四尺,兩人方得合抱,余將其砍下,瞬時間地裂海嘯,烈烈火海蒸騰矣!奇哉!怪哉!慌走奔逃,回歸曼山已是奄奄一息,所幸果實人在,余必窮一生,鑽研此物。]

  其後的字跡不知為何漸漸變得圓潤可喜起來,一鉤一捺都十分和氣,那傲骨錚錚的瘦長字跡再也不見。

  [甲申年十二月廿五,歸至甘華之境已數十載,夜半三更,殼忽裂,化為玉色襁褓一匹,襁褓中嚶嚶一女嬰,優帶羊水血痕,天下之奇竟至於此!此物生於果中,是人?非人?然不知如何哺育,其仙姿玉質,竟不飲人辱,幸果肉尚可絞汁哺之,初時眉清目秀,頗有傾城之色,然半年有竟與余障眼法所示容顏越發相似,奇甚,奇甚!]

  所以她才會長得像師父嗎?黎非竟然笑了兩聲,原來他的臉一直都是障眼法變出來的,怪不得,怪不得……她的拳頭漸漸捏緊,凝神繼續看下去。

  後面寫的都是她體質上的奇異之處,最開始的兩年,青丘小院附近的妖氣幾乎已被她淨化光了,唯有日炎安然無恙,究其緣故,似乎是吃了那果實的原因。而隨著年紀增長,他原本肆虐的本源靈氣漸漸被收斂進了這具身體,卻依舊讓群妖畏懼,不能食葷,連牛辱人辱都不行,體內天生靈氣充沛,三歲前會運轉靈氣,無須引靈氣入體,其獨有的靈氣吐納,被日炎取名為:靈吸靈出。

  三歲後忽然變得與尋常還痛一般無異,連靈氣也不能運轉了,種種特異被藏在了普通的身體裡,而且似乎開始漸漸調皮起來,叫青城仙人大為頭疼,日炎更大呼吃不消,似是對她煩躁至極。

  最後一行卻寫道:[與人何異?與人何異?日炎言說此女日後必天下無敵,令余傳授修行之道。然余所犯實乃大錯,情緣已生,余不忍,以一己之私令其遠離故土,種種特異必將令其一生難以安寧。大錯已成,余唯傾盡所有,以一生相護。]

  字跡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黎非喘息著無助抬頭四顧,冰雹打在她頭上臉上,好像要把她砸碎了。她想起異民墓中那個枯瘦如柴的屍體,他最後看自己的眼光,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她忽地大叫一聲,將那本簿子緊緊抱在懷裡,緊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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