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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歌林苦笑:“你要怎麼不原諒我?揍我一頓麼?”

  陸離沒有說話,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他輕聲道:“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我喜歡你?我心甘情願被你糟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像卑微的奴僕一樣寵愛你?”

  百里歌林躲開他的手,眉頭緊皺:“何必再說?從此繼續各自做路人就好。”

  陸離靜靜看著她,突然抬手在下巴上掐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冷笑著走了。

  紀桐周推開窗,天邊依舊是那抹薄到透明的藍色晨曦,他對著銅鏡細細理好衣領和腰帶,星正館的弟子服一色茶白,衣領與袖口嵌著金邊,有一種華貴之感,穿在他身上分外合襯。

  他從懷中取出一把半舊的木梳,細細梳理長發,一夜未眠,他眼底有一層薄薄的黑色陰影,讓鏡中映出的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看上去帶著一絲陰霾。

  束好長發,他推開門,情不自禁朝樓上望了一眼,無月延的弟子住在樓上,她也在。

  紀桐周停下腳步,扶在欄杆上,怔怔發了許久的呆,客棧樓上下人聲漸漸開始喧囂,天色已然大亮,來東海的山派弟子們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不停有其他門派的弟子從樓梯上下來。

  很快,他便看到姜黎非和雷修遠兩人。

  她大概昨晚沒睡好,一直在揉眼睛,走路也歪歪倒到的,雷修遠低頭在和她說話,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下樓梯的時候,他便攬住她的腰,扶著她。

  無論怎樣看,這都是一對羨煞旁人的年輕愛侶,不停有路過的人或羨慕或驚艷地偷偷打量。

  紀桐周深深看了很久,終於還是慢慢下了樓。

  黎非眼睛裡一陣陣發澀,她昨夜酩酊大醉,感覺幾乎是剛睡著就被雷修遠拖起來梳洗,困得走路都要睡著,回門派還得飛四五天,這下可糟了,要是飛著飛著掉下去怎麼辦?

  客站大堂里全是人,黎非倚牆而站,腦袋一個勁往下點,這裡明明人聲鼎沸,她卻覺得馬上又要睡著。

  兩隻油紙裝著的素包子忽然被送到她面前,應該是雷修遠買來的,黎非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咬下一大口,噎得開始咳嗽,撒嬌似的使喚他:“我要喝水。”

  很快,一杯溫熱的茶又送到了她手裡,黎非一口氣吃了個包子喝下一碗熱茶,精神漸漸恢復,回頭將包子遞給類雷修遠,笑道:“你也……”

  話未說完,卻見旁邊靠牆而立的人居然是紀桐周,她頓時愕然,四處顧盼,便見雷修遠站在廣微真人身邊,不知說著什麼。

  “是你買的啊。”黎非笑著把剩下那個素包子遞給紀桐周,“謝謝,你吃過沒?”

  紀桐周搖搖頭,又把包子推給她,也不說話,只是低頭一直看著她,黎非正咬一口包子,只覺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昨晚百里歌林的話突如其來就迴蕩在腦海里了,她下意識離他遠一點,乾笑道:“我、我去那邊看看。”

  步子還沒邁出去,紀桐周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黎非有點慌,立即想掙扎,但又覺得似乎不太好,她試著把胳膊拽了拽,他始終不鬆手,黎非暗嘆一聲,回頭笑眯眯地看著他,道:“紀桐周,有什麼事嗎?”

  紀桐周的目光順著她的臉落在她脖子上,衣領後隱隱約約露出幾點紅痕,他的手情不自禁驟然收緊,像是要捏碎她臂骨般,可是很快他又放鬆了力道。

  周圍有人在笑,有人在說,外面有人在叫星正館的弟子要走了,這一切聽在他耳中,仿佛都變得很遙遠,這一生到現在,從沒有他想而不得的東西,他已經在幻象中失去過她一次,這隻手,此時此刻要不要再放開?她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別人的,那個人亦敵亦友。

  紀桐周覺得自己在猶豫,少見的一種猶豫,他說不出這樣是對是錯,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也想不出是對是錯。

  手上的掙扎越來越厲害,紀桐周回過神,見黎非雖然臉上在笑,眼裡卻隱隱有排斥之色,她在努力試圖不著痕跡地掙脫他的手,紀桐周看了她良久,忽然開口:“姜黎非,你會記著我的吧?”

  黎非想不到他突然這樣說,反而呆了一下,想了想,她答得很謹慎:“你們都是我朋友,自然會記著。”

  紀桐周笑了笑,放開了手,起身往外走:“我回星正館了,告辭。”

  黎非鬆了口氣,她也笑了笑:“去吧,明年再見。”

  紀桐周一腳跨出客棧,抬頭定定看著天邊一絲流雲,長老們還在催促著他,也忽然飛快轉身,一把鉗住黎非的雙肩,低頭重重吻在她錯愕的唇上。

  周圍的聲音淡了下去,可很快又變得喧囂起來,紀桐周激烈地吮吻她的唇辨,他的時間實在不多,他想要的又有太多太多,藏在他身體伸出那些被喚醒的諸般狂野的慾念,它們像毒蛇一樣噬咬他,熾烈的心火已經被點燃,誰也不能熄滅它,誰也不能。

  他狠狠一口咬在她下唇上,她的唇幾乎一下子就被咬破了,鮮血四溢。

  “……記得更牢些。”紀桐周朝她古怪一笑,將紫玉蟋蟀放進她懷中,轉身便走,再也沒回頭。

  第一百零四章 親傳弟子 一

  飛雪茫茫,冰峰矗立,一個月未見墜玉峰,此時終於回到這裡,黎非居然有種十分懷念的感覺。

  她急急將雲頭降落在迴廊上,下一刻昭敏師姐便從中廳快步走了出來,黎非還是第一次見她走這麼快,一見黎非笑眯眯地站在迴廊上,昭敏神色一喜,又是欣慰又是放心,溫言道:“可算回來了,我聽說這次試煉十分艱巨,可有受傷?”

  先前黎非留信突然離開,言辭十分含糊,只說被廣微和東陽兩位長老帶著參加試煉,時間地點一概不提,倒叫她好一陣擔心。後來又聽說這次試煉艱巨異常,還涉及了鬥法,隨時有性命之憂,昭敏這些日子就沒睡過什麼安穩覺。

  黎非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暖洋洋地,笑道:“師姐,我一切都好,放心吧。”

  昭敏見她雙目清亮,這一趟出遠門,先前的稚氣居然大減,曾經眉宇間盤踞的憂鬱之色也不見了,整個人似是又長開成熟了許多,當即點頭微笑:“看來你受益匪淺,來和我說說這次失戀的緣由。”

  此次山海初會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與融洽,山派海派相互間接觸的消息也不會再被封鎖,在此之前山派各路仙家都已聽說了此事,據說海派能取使妖物,且弟子們個個擅長鬥法,中土仙家們不由個個蠢蠢欲動,早有人偷偷跑去找諸位書院創立者牽線,希望也能和海派的人互通一下,左丘先生似乎最近是忙得焦頭爛額。

  黎非把試煉中遇到的聽說的各種有趣事都拿來說給昭敏聽,及至說到廣生會那座城鎮中小攤上販賣的各種海外物品,昭敏忽然接口道:“那些凶神面具應該是早先靠海那邊人做祭祀用的,我聽師父提起過夜叉,千年之前海隕,無月延曾有一位仙人斬斷了一隻夜叉角,可惜那仙人也因此重傷難愈,說是尋找仙糙靈藥,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師父每次提起他都要嘆息呢。”

  黎非驚道:“世上還真有夜叉這些凶神?師姐你也知道海隕?”

  昭敏微微頜首:“我比你早來幾十年,自然知道的事情多得多,師父又是個喜歡鑽研這些稀奇古怪東西的人,那些東西與其說是凶神,倒不如說是海外的異民吧,海隕降臨後,不知道這次又能活下多少人。”

  她見黎非臉色發白,以為她是害怕,當即笑道:“年輕弟子無論在哪裡都是被最重視最為保護的,你怕什麼?怕的人應該是那些長老和仙人,何況我聽說海隕降臨前,天地間會有無數異象,總能提前做些準備,別想的太多。”

  黎非原本只想與她說東海的趣事,卻不曾引出這些叫她心神不寧的話來,她又想聽,又怕聽見,正準備換個話題,忽見昭敏臉色一冷,猛然站了起來,袖子一落將她擋在身後,低聲道:“別出來。”

  黎非一愣,忽聽外面風聲呼嘯,似是有人落在了迴廊上,緊跟著一個有些耳熟的男子聲音喚道:“昭敏師妹,我前日得了一根白咼的樹枝,想來你一定喜歡。”

  昭敏皺起眉頭,慢慢走出中廳,雙手合起,拱手行禮:“多謝秦師兄一番心意,無功不受祿,還請你收回。”

  秦師兄?黎非努力努力回想,總覺得好像有印象?

  那位秦師兄含笑道:“昭敏師妹,你怎麼總是冷冰冰的?不過我曉得你心裡不是這樣,不然上回不會對我笑得那麼溫柔。”

  昭敏淡道:“秦師兄請自重,若無事,還請速速回去,我不便奉陪了。”

  秦師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愛憐:“昭敏師妹,只要你能再對我笑一下,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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